一
“晴明,在家吗?”
“进来吧。”
一如往常般的询问,一如往常般的回答。在这晨光和熙的早晨,一切都显得那么理所当然似的。
然而,当坐于长廊上小几后的晴明放下手中的笔时,看到的却是一张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的脸。
“你怎么了,博雅?”
“噢,来的时候碰到了一些让人不快的事情。对了,晴明,你在写什么?”
“和歌,最近我也试着偶尔去写一些另类风格的和歌了。怎么样,有兴趣品评一下吗?”
“饶了我吧,你知道我对和歌是最头痛的。”
“其实,只要你放下自己对和歌的抵触,试着去接受它,你就会现,其实和歌还是挺有趣的。”
“抱歉我做不到。”
“你可以的,这就和对自己下咒没什么区别。”
“晴明,虽然对你有些不礼貌,但是拜托你说些关于和歌和咒之外的事情吧。”
一天之内连续被晴明提及自己的两处软肋,博雅都觉得自己快没勇气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了。
“对了,你刚才所说的不快的事情是?”
“实际上啊,我在刚才来这里的路上,在中御门大路上碰上了一件让人很气愤的事情。”
一说到这件事,博雅尴尬的脸色就变得愤愤不平。
“你知道藤原中将吧?他有个亲戚叫做藤原显策的,也在宫中有个职位的,似乎是少将。”
“知道,似乎是不常来往的远房兄弟呢。”
“那位藤原少将有个大概十**岁的儿子,看上了住在左京二坊一条,也就是中御门大路和西洞院大路交口附近的一户人家的女儿。”
“恶少仗势欺人吗?这种事你应该马上去找负责那里的地方官员或是圣上来裁决呀?”
“如果真是那样就简单了。”
博雅头痛似的盘腿坐在地上,双手支着下颔,一脸痛苦的表情。
“少将的儿子和那个女子是真心相爱的,这样应该算不上是仗势欺人吧。”
“奇怪,既然是这样,你苦恼什么?”
晴明神秘兮兮的凑过脸去,低低的问了一句:
“莫不是你也看上那家的女儿了?”
“开什么玩笑呀,晴明!不是那样的!”
博雅激动的挥起手臂,但很快觉自己的失态,又恢复了安静。
“只是,两人虽然相爱,但是少将夫人却并不同意这段姻缘。”
“果然,我就想少将家不会全无反应的。”
“那位强横的夫人把儿子强行拘禁在家里,并派人不断骚扰那女子的家,要那女子放弃与少将之子的来往。不过,那女子虽然被打伤到连门都不能出了,却似乎并没有放弃的意思。”
“只是少将夫人吗?少将本人怎么说?”
“似乎并没有反应的样子,听说藤原少将很怕老婆,据说那位夫人似乎也是皇室成员,但是,我不记得圣上身边有这么蛮横的女人。”
看着博雅认真的表情,晴明打从心里想笑。
“今天他们去取闹的时候,被你撞到了吧。”
听着晴明的话语,博雅长长的呼出了胸臆中的闷气。
“正是如此。那些家仆似乎很嚣张,全没把我这个朝臣放在眼里,似乎那个少将的权势高过一切似的。”
“你出手了吧,身上的水干都起皱了。”
“小小的教训了他们一下,可惜的是酒瓶却给摔碎了。”
“我就说你今天为什么会空手来呢。”
“你不也没准备下酒菜吗?”
“只能说下酒的小菜也是很嗜酒的呀。那些香鱼呀松菇呀,都陶醉在酒气里,不也是很惬意的事情吗?你不带酒过来,它们自然也不会出现了。”
“我可是特意饿着肚子过来的,结果你却只让我看你新做的和歌。”
“肚子更饿了吧。”
“可不是。”
晴明笑着放下手中的和歌,轻轻的拍了拍手,穿着十二单衣的蜜虫立刻就托着一个木盘从长廊一端隅隅走来。盘中放置的除了香气扑鼻的煮松菇和两小碟酱汁以及两双木箸之外,竟然还有一大瓶酒和两个小小的杯子。
看到放在小几上的木盘,博雅故意把脸沉了下去。
“你早就知道我不会带酒来是吧。”
“哎,这酒可是你上次喝剩下寄放在我这里的。”
“不可能,若是那样,那酒应该早被你喝光了。”
“我不记得我是那么贪嘴的人。”
“本来不是,但是比如作和歌时小酌一杯,不是会更加诗兴勃吗?这话似乎你曾经说过不止一遍呢。”
“博雅,话说太多了。”
晴明也佯装出不快之色,然后,两人就开始默默的对饮。
良久,晴明先打破了沉默。
“巧得很,博雅。在你来之前,藤原少将家的人来过了。”
“什么?”
博雅吃了一惊。
“这种事情刚才为什么不说?”
“我没想到你也会和藤原少将家扯上关系,而且你从一进来就在那里喋喋不休,我根本无法转移话题。”
“可是我总觉得是你在引我说话的。”
“哈哈,这也算是咒吧。”
“针对我下的吗?”
“你说是就是。”
“越来越不快了。”
博雅默然,随即一口将杯中酒饮尽。
“对了,博雅。”
“怎么了?”
“一会儿陪我去一趟藤原少将府上吧。”
“是为了少将的儿子和那名女子吗?你也开窍了呀。”
“不,是为了那位蛮横的少将夫人。”
二
“你说是那位少将夫人的事,她又怎么了?”
走在宽敞的大道上,博雅忍不住开口向身边的晴明询问。
“找到我头上的事难道还会是请我去作和歌吗?当然是有异事了。”
“你所说的异事是?”
“派来报信的家人说,就在这两天,那位少将夫人突然睡得很不安稳。”
“因为儿子的事情气得难以成眠吗?”
“不,是无法入眠。她只要一合眼,身上就会传来被咬啮的疼痛感。”
“咬啮?”
“是某种动物的咬啮,很疼,以致难以入睡。”
“或许是幻觉吧?”
“不,第二天起床时,少将现她的身上有牙印,是人的牙印。”
“因为疼痛而自己咬伤的吗?”
“不,全身都是。”
“全身都是?”
博雅的眼都瞪圆了。
一般人是不可能自己把自己全身都咬到的,这样的话,莫非是…
“具体是怎么回事,去了就知道了。”
晴明的双手笼在狩服的衣袖里,一脸悠闲的样子。
“说不定,这次可以顺道解决少将公子和那名女子的事情。”
来到藤原少将的府上,博雅初次拜会了这位怕老婆的藤原少将。枯槁的容色与身体,和身边那位身材强壮的女子完全形成鲜明的对比。或许在他的心目中,两人的体形应该交换一下才更适合二人的地位。
“一大早就遣人去报信,打扰晴明大人了…”
“不不,尊夫人的情况怎么样了?”
“比想像的要糟糕…现在似乎已经不痛了,但是皮肤上还是留下了印迹。”
又高又壮的华服女子满脸不快的挽起衣袖,露出粗壮的手臂,上面布满了细小的牙印。
“这不可能是人咬的!”
博雅情不自禁的出惊呼。
“这么小的牙印,不只有婴儿才咬得出来吗?”
“但是,的确是人的牙印。”
无视少将夫人因生气而鼓起的双颊,晴明细细的察看着她手臂上的牙印。
“原来如此,看来还真的是和那个有关啊…”
“什么那个?”
少将夫人拉下袖口挡住手臂,对出身大内,性格保守的她来说,向陌生男子露出手臂那么长时间,已经是她能忍耐的极限了。
“这是离恨留下的牙印。”
“离恨?”
“是一种妖兽,形状和蛇差不多,但是长着人的脸。”
“所以才会留下人的牙印啊。”
少将和博雅都会心的点头。
“但是,找遍了整间屋子都没现那种东西!”
少将夫人的表情依旧不快。
“离恨是由怨气而生的,本身就是气,用寻常的方法是找不到它的。”
面对少将夫人的抱怨,晴明依旧不温不火的说着。
“怨气?”
“没错,说来…最近贵公子正在和一名女子交往是吧?”
“那是府上的家事,与晴明大人和博雅大人您二位无关!”
这样的说着,少将夫人又愤愤的瞪了博雅一眼,显然她已经得知了早上博雅出手对付自己的家仆的事情。
少将的脸上顿时现出尴尬之色。
“夫人,至少也请你对晴明大人这样的贵宾客气一些吧…”
“虽然如此,但是,请晴明大人来,只是为了驱除家里捣乱的恶鬼。其余的琐事,还是请晴明大人不要过问了吧!”
夫人又疾声厉色的说着,脸上的肥肉随着她的声音而抖哆。
“并非无关哟。”
晴明一句话就把夫人堵得哑口无言。
“离恨之名,本来就有被生生拆散的恋人的怨恨之意。夫人您强行拆散了贵公子和那名女子的恋情,令得二人因离成恨,故有此物而生。所以说,这事情的源头,还是要着落在贵公子和那名女子身上的。”
“原来如此…”
少将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但看到身边夫人投来的怒目,马上就闭了嘴。
看到这一幕,博雅也想笑,但是却笑不出。
“无论如何,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替夫人驱除离恨,还是做正经事要紧。”
最终,还是晴明替尴尬的二人打了圆场。
“请吩咐人准备一碗冷的清水,一块干净的白布,一枝蘸过朱砂的笔,还有一根红绳。”
少将立刻让家仆将这些东西准备齐了。
“请将夫人两只脚的两根大脚趾用红绳绑起来。”
少将亲手将夫人脚上的红绳绑好,此时,晴明也正用笔蘸着朱砂,在那块白布上写着什么。
博雅凑过头去,看到晴明写的是一篇《观音经》。
写毕,晴明小心的将布叠成长条形,递到少将夫人手中。
“请夫人双手托好这块布,不要失手掉在地上。”
等少将夫人托好布,晴明又示意少将坐到一旁。而自己则端着水碗站起,绕着夫人的身体慢慢走动,嘴里还喃喃的念着什么。
“可以了。”
在少将夫人身后停下脚步的晴明,猛然将冷水兜头向夫人淋下。
“作什么!你这无礼的家伙!”
给淋了一身精湿的少将夫人怒吼着叫出声来,但随即喉头一梗,扑的吐出一样东西来,正巧落在手上那块写满《观音经》的白布上。
掉在布上的是一条全黑色的小蛇,有两只人的手掌长短,笔杆粗细,头部有核桃那么大。
“天,它真的长着人脸!”
博雅低低的呼了一声。那蛇的确长着一张女子的脸,正凶狠的张口嗥叫,其景狰狞之极。
“就是这个啦。那女子的怨念凝成的离恨。不在受咒人无防备的情况下以清水贯顶,它是不会现身的。”
晴明伸手掐住蛇的七寸,将它提了起来。然后从少将夫人手中取过白布,将小蛇包在其中。
“请把它埋到门外七步以外的地方去。七年之内,离恨不会再复返此处。”
一名家仆领命,接过布包匆匆而去。
少将夫人仍旧为“清水贯顶”这样的无礼之事耿耿于怀,一边用洁净的布拭着脸一边狠狠的瞪着晴明。
“多蒙晴明大人相救,感激不尽。”
晴明挥手止住了少将的行礼。
“请问贵公子现在何处?”
“因为和那名女子分离,因此思念成疾,病卧房中不见外人,至今已经有七八天了。”
晴明点点头,语气沉重的把话说了下去。
“我现在只是将离恨逐走,无法将之根除。若想根除离恨之祸,须得重新撮合贵公子与那名女子。因此,我想见贵公子一面…”
“此事绝无可能!”
少将夫人凶横的吼叫出声。
“有妾身在的一天,那种女人也休想进少将府门半步!”
“但是,二人不能复合,离恨之祸始终无法去除。”
“既是这样,派人去将那女子杀掉就是!”
晴明和博雅都变了脸色。
“万万不可,杀掉离恨之源固然可除离恨,但是却会使那女子变为厉鬼,只会比离恨更难对付。”
少将夫人从鼻孔中出轻蔑的嗤笑。
“到时,自然就要再次拜托晴明大人了!”
晴明的脸色,此刻完全的沉了下去。
“恕难从命。在下只会?咒,无力逐祸。”
“既是如此,妾身自会去找圣上,请阴阳寮派人处理此事的!”
少将夫人望向晴明的脸上,充满了蔑视与敌意。
“事情已了,请晴明大人不要再过问府上的家事了!”
博雅正要作,晴明却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跟着缓缓长身站起。
“明白了,那么,我等就告辞了。”
“等等,晴明大人,关于报酬…”
少将起身拦阻,晴明却只丢下这么一句:
“不需要了,离恨之根不除,此事等于没有办成,在下亦无颜谈及报酬。”
说完,晴明便扯着博雅离开了少将府。
背后传来的,尽只是少将夫人的冷笑之声。
“晴明,你别拉我,让我去和那女人讨回公道!”
“不必了。”
晴明语气沉重的说。
“公道自在天定,那位少将夫人逆天而行,目下的公道之报只怕连我也无法止住了。静观其变吧,博雅。”
三
“晴明,在家吗?”
“进来吧。”
还是一样的询问与回答,有所不同的是,博雅这次的口气中明显带着三分快意。
“听说了吗?今天早上,少将府的人现少将夫人暴毙了。”
“是吗?”
停下手中疾书的笔,晴明微笑着倾听博雅那充满快意的声音。
“似乎是早上由睡在身边的少将现的,皮肉内脏已经全部消失,只剩下一滩鲜血和套在衣服里的白骨了。”
“是这样啊,果然。”
“果然是什么意思?”
“只是果然而已。”
“你早就知道会出这种事了吧,晴明?”
“是。”
“那你昨天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怕提前和你说了,下午的酒你就喝不下去了。”
“我有那么胆小吗?”
“某种程度上说是的。”
“晴明,过份了哟。”
博雅故意沉下脸去,晴明的脸上却平静依旧。
“别这样,博雅,开个玩笑而已。”
其实博雅根本就没有生气。
“那么,少将夫人是为何暴毙的呢?那离恨明明已经被封印了。”
“那是咒啊。”
“又是咒?”
刚才还愉快无比的博雅突然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
“是咒。”
“你昨天还说是离恨。”
“离恨也是一种咒。由分离之人的怨恨而生的咒。”
“这次也是那名女子对少将夫人下的咒吗?”
“不,那条离恨已经被封印了。”
“那么还有人对她下咒吗?”
“有。”
晴明肯定的点头。
“下咒的人就在少将家里。或者说,也许就是少将夫人自己。”
“不可能!”
博雅感到意外。
“她是受害者,怎么会对自己下咒!”
“咒这回事,并不一定需要下咒者拥有自主意识。满足出现的条件时,不管涉及者愿意与否,咒自然会出现的。”
“那么,这一次的咒…”
“或许可以称之为‘业’吧。”
晴明将笔放在面前小几上的笔托上。
“少将夫人自己制造的恶业,为她自己布下了致命的咒。”
“我听不明白。”
“这样吧,反正我也要再去一趟少将府,你跟着我去,自然就会明白了。”
来到少将府,少将的寝室中,悲恸的少将正面对着榻上的白骨饮泣。
“晴明大人,您早就料到会出现这种事情了吗?”
“虽然在意料之中,但是说实话,没料到会来得如此之快。”
晴明来到白骨前,解开上面覆盖的衣物,用手在白骨的肋下比了几下,嘴里喃喃的念着什么。
“请再备一碗清水来。”
家仆送上水碗,晴明将水碗对准白骨的月复部位置缓缓倒下。
“啊!”
少将和博雅,以及周围随侍的家仆同时出惊呼声。
在相当于白骨月复部位置的脊骨上,出现了一条黑色的蛇。它盘成一团,头软软的垂着,已经死了。
“离恨…”
黑色的蛇比昨天的那一条要大得多,足有手臂粗细,身体如果能拉开的话,大概有两间的长度。
“它已经死了啊。”
“受咒人已亡,离恨没有再生存于世的理由。”
“晴明大人,昨天,这条离恨不是已经被您封印了吗?”
“这不是昨天的那一条。”
“但是您说过那名女子的怨念生成的离恨七年之内都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这不是那女子生成的离恨。”
晴明用手捏着黑蛇的七寸,将蛇头举了起来。
那是一张男子的脸。
“啊!”
少将再次失声惊呼。
“是季策的脸!”
季策就是少将的儿子,那位因分离而忧郁成疾的多情公子。
“我虽然能阻住那名女子的怨念生成的离恨,却挡不住贵公子的怨恨。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尊夫人昨天不让我见到贵公子的缘故。”
晴明的面色略带沉痛。
“藤原大人,恕我直言。尊夫人是因为试图拆散贵公子和那名女子的恋情才惨遭离恨之祸,请您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了。不然的话,我不敢保证离恨的下一个目标是否就是您。”
“我明白了。他们两人的婚事,我不会阻止的。到时,还请晴明大人和博雅大人来喝杯喜酒呀。”
藤原少将微微的欠去,向着晴明和博雅深深的施了一礼。
离开少将府,博雅这才松了口气。
“真没想到呢,晴明。”
“什么?”
“少将说他在天明醒来时才现少将夫人的死,难道她死时没有出声响吗?”
“大概离恨的第一口是咬在喉部了吧,所以才叫不出声…”
“似乎也没有挣扎呢。”
“离恨咬开喉部之后,应该就从喉咙钻进脑中把脑髓咬坏了。她不是不想动,而是不能动…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可是,还有一件我不明白的事情。亲生的儿子,竟然也会对母亲有那么大的怨恨吗?”
“情之为物,是无分亲疏的。何况那位少将夫人做得也实在太过份了,有此报应是理所当然的。”
晴明将双手笼进袖中,秀密的双眉紧紧皱起。
“但是,有件事很奇怪。”
“还有什么怪事吗?”
“通常,只凭着恋人分离的怨恨,是无法生成离恨的。”
“晴明,你这是什么意思?”
“要想生成离恨,除了要有分离之人的怨恨之外,还要有人持咒作法,才能生成离恨。”
“你是说,这件事还有第三人从中作梗?”
“正是如此。而且恐怕少将夫人死时不能动弹,也和这位第三人有关。”
晴明抬头,将目光投向前方。
“这位第三人,大概就是您吧。”
不知何时,一个老人已经站在了二人面前。他身上罩着破烂肮脏的狩服,一头灰白色的长乱蓬蓬的,脸上布满皱纹,从咧开的嘴角中露出灰黄色的牙齿。
“少将夫人已死,这一次连你也无可奈何了吧,晴明。”
“为什么要这样做,道满大人?仅仅是为了消遣作乐吗?”
道满的脸上现出忿忿之色。
“那女人,前两天曾经羞辱过我。”
“哦?”
“只是因为饥渴上门去讨碗热汤喝,她就把口水吐在我头上。”
“原来如此。”
晴明和博雅都恍然大悟。
少将夫人平素实在过于霸道,以致得罪了道满。以道满睚眦必报的性格,当然不会放过曾经羞辱过他的少将夫人了。
“所以您就用少将公子和那名女子的怨气召出了离恨。”
“昨天晚上,我用咒定住了她,然后用她儿子的怨恨之气在她身上召出了离恨。这是那女人自己作下的孽,怪不得别人。”
道满眯起眼睛,扫扫晴明和博雅。
“不过,我没想到这件事会惊动你和博雅大人呀。本来第一次用那女子的离恨就可以除掉她的。”
博雅脸色青白。
他完全无法想像,杀人这种事居然也能当成玩笑般侃侃而谈。
和他不同,晴明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诧异之色。
“这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呢,至少,您又有酒可以喝了。”
看看身边张大嘴巴的博雅,晴明微笑着一摊手。
“说的是呀,哈哈!”
道满搓着双手,出会心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