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房内,阿伊雪的叙述正缓缓地进行着,她的眼睛似乎已经没有了焦距,整个人都沉浸在那种充满了悲剧色彩的生活中。
瑾翛静静地听,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是的,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从新婚第一天,允礼从来就没有碰过阿伊雪。瑾翛仿佛看到了喜帕下带笑的脸和红烛边坠落的泪,那个女人,当时不过也就是个十多岁的小女孩,她从未进门就被人嫌弃,她的丈夫甚至连正眼都没有望过她,喜帕是她自己揭的,交杯酒是她自己喝的,而她丈夫,就在新房里,看了一夜的书,写了一夜的诗,从此,再不踏入半步。
是的,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他们的相爱,一直是以伤害另一个人为基础的。瑾翛仿佛看到了梨花带雨茫然无助的小女孩,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不知道皇上赐给她的丈夫为什么不喜欢她,她每天就守在那个房子里,等着丈夫来看她一眼,哪怕只是一眼,可是,从来,从来都没有。
是的,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至情至性的允礼,并不是以三妻四妾为典范,他的爱情里,只有唯一。瑾翛仿佛看到了在每个夜深人静的夜里,允礼就这样静静一个人,看着月亮,在思念着某一个女孩,嘴角带着笑,像掺了蜜,甜进了心里;而就在不远的另一个角落,一个女孩,巴着眼,望着那个背影,却始终走不近。
是的,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连初夜都没有奉献出去的女人,连红杏出墙都没有权力。瑾翛仿佛看到了深闺里无边的怨恨,一个单纯的女孩,生生地,被生活的残酷,变成了一个丑陋的女人,她渴望着,却担忧着,她渴望有男人的抚慰,可是,又担忧着丈夫突然的回心转意,她在矛盾与煎熬中,不断地堕落、堕落。
是的,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允礼为他们二人而设的房子名字叫做“逸然居”,里面写满了憧憬与希望,只是,被闲置了许久许久。瑾翛仿佛看到了当年胤禛和洛旖的影子,在京极小筑里,用爱与信任,构建了一座幸福的小屋。
突然,阿伊雪的叙述从平缓变成了控诉,字字血泪,她拿起皮鞭,一声一下,就这样,狠狠地打落在瑾翛的身上,仿佛每一鞭,都是一条罪状,由浅入深,由深及浅,让人无法忽视,血花微小的飞溅,那种痛,感同身受。
“如果没有你,如果没有你……”
是啊,如果没有我,瑾翛心在悲鸣,如果没有我,该多好啊!
不用经历这种令人心力交瘁的宫廷,不用经历这种令人欲罢不能的生存,不用经历这种令人无能为力的爱情。
“对不起……”已经挨了许多鞭子的瑾翛,突然开口。
阿伊雪手中的鞭子停了下来,眼神里满是暗淡:“对不起,一句对不起,能够抚平伤疤吗?”
瑾翛忍着剧痛,还真是宫廷的私刑,那些编满清十大酷刑的人还真不是胡来的,这皮鞭,泡过了盐水,每一鞭下去,不止皮开肉绽,鞭尾的盐水划过伤口,那种锥心的痛,真的让人生不如死!
抬起头,瑾翛咬咬牙:“我没有办法跟你争辩什么,因为一开始我们都错了,错得很离谱,你要杀就杀吧,死在你手里,我想,我可能还少些遗憾。”
“哼,想死?”阿伊雪突然又回到了刚见面时的那种清冷与不屑,“我不会让你那么容易死掉的,我会一下下,把你活活地折磨死。”
阿伊雪掏出刀子,架在了瑾翛的脖子上,继而移到瑾翛的脸上:“我不但要人毁了你的清白,还要划花你的脸,把你的眼睛挖出来,舌头割掉,手指头一个个剪掉,我要让你就算死了下了地府,也找不了阎王、说不了冤屈、写不了状词。”
女人之狠,居然能够到这地步,瑾翛突然轻笑出来,女人啊,何苦为难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