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手脚麻利点,咱们爷就快到这儿来了,打扫干净了晚上爷也好歇着呀!”一位花白胡子的老头从里屋走了出来,指使着正在打扫的仆人。
“夏大叔,您说的爷到底是哪家的大爷啊?”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眨巴着大眼睛询问,她十三岁来这边做仆人,每天帮着夏大叔和另外一个仆人阿吉打理这座庄园,这前前后后的花草树木、虫蛇鼠蚁她都认识,就夏大叔一直提起的爷她没见过。
“等爷来了你不就知道了吗?去去去,那么多话干什么呢?要是给爷发现我们没有尽心尽力地帮他照顾这儿,咱们都得卷铺盖走人!”
“有这么严重嘛,爷多少年才来一趟,这里想必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小丫头嘟囔了几句拿起抹布使劲擦。
“姥姥,这儿一直没人住吗?”戴羚和姥姥在石凳上歇息,园里面的对话都听进他们耳朵里,“他们所说的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这大户人家有的是闲钱,都喜欢置些房产留着可以养老,不过这家主人我以前倒见过几次,是个挺年轻的少爷,我本来以为这儿可能是他新婚的房子,张灯结彩了好一阵子,然后就只剩下那个夏大叔在张罗了,再也没有见到那个少爷了,那个小丫头和旁边那个一直闷不吭声的小伙子是前几年夏大叔才请过来帮忙的。”姥姥摇着竹扇,一脸闲暇。
“闲置的房产每日都让仆人来打扫,也算是特别有心了。”
“我是在想啊,会不会是主人家要娶的媳妇儿没过门就出现了什么变故,然后主人家又对她念念不忘,所以才让下人们好生地照顾这所房子,但他自己又怕触景生情所以就没有再来了。”
“那如果是这样,这家主人也算是很重感情了。”
“羚儿啊,不是姥姥挑人家不是啊,姥姥是想不通,像你这么一个晶莹剔透的女孩儿,收养你的人家怎么没有没有帮你找一门适合的婚事呢?”姥姥心里一直有怨言,对那家收养的人虽然感激,但看到自己的外甥女三十岁了却依然是孤家寡人,她不免要想到这戴羚三十年来寄人篱下,是不是过着十分痛苦的日子,她一直不敢问,今天趁着祖孙俩闲话家常,问一问,如果羚儿不开心那再不问就是了。
“有的,姥姥,只是,羚儿命不好,未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父亲和家人,出生后又克死了自己的母亲。”戴羚摊开自己的右手,明显的断纹倒入了姥姥的眼底,“姥姥,这是断掌,老人家说,女人断掌命格太硬,总会克死自己至亲的人,收养我的人家帮我主过一门亲事,可是那家的男人却在我们成婚前死于非命了。”
戴羚想起了傅慎,那个温柔地令人连心都会漾起波澜的伟岸男子。
如今的他,已经与黄土混为一体,化为春泥,守护着这片他用生命保护的土地。
戴羚有点神伤,她亲眼见证了傅慎的死亡,那种死亡令她触目惊心,因为血液里,布满的是手足的杀机。
“是姥姥不好,不提了不提了!”姥姥听到戴羚的话明显一惊,原来自己的外甥女,这几十年真的过得很不好,断掌,不过是个命理的传说,但是太多人,却把自己的不幸归咎于命运的注定,其实命运有时候并敌不过人性。姥姥暗暗伸出了自己的手,苍老的掌纹里,同样是只有两道深深的痕迹,曾经自己,也被算命的先生诅咒为灾星,可是她的父母,依然给她最完整与温馨的爱,用他们的行动告诉她人定胜天,让她不被世俗与流言伤害,让她能有自己最幸福的生活与爱情,虽然到最后那份幸福并没有善始善终,但是她却相信,那不是命运,也不是因为那所谓的断掌,而不过是人性的一种因果,无关天意。
“姥姥我没什么。”戴羚抱歉地笑笑,她只是不想让姥姥为她的婚事担心,所以才拿自己的掌纹说事,不过她也不知道断掌的传说是否真的可信,这断掌的主人,克死了父母,最终连她自己的克死了,才换来了她的新生,或许不应该说克死吧,人的生老病死,是无法忽视的循环,病与死不是统语,所以死也是一种必然,无论是怎么死的,都是一种循环的过程。
“好像有很大队人马朝
这边过来了!”姥姥指了指远处扬起的灰,“羚儿你要不要回天涯客栈看看需不需要接待客人啊?”
“不用了,姥姥,从那灰尘里可以看出那队人马咱们天涯客栈就算腾空了都不一定装得下。”戴羚拉起姥姥的手,“不过咱们也要先回去,这一路的灰,怕姥姥你今晚又得咳一个晚上了!”
“就你这丫头贴心,回吧回吧!”姥姥扫了扫自己的裤腿,与戴羚一同回了客栈。
“掌柜的,您回来的真不是时候!”还没进门呢,客栈里的小丫头就一蹦一跳地拉着戴羚聊天。
“怎么不是时候啦。干吗现在我回家还挑时候的?”戴羚刮了刮小丫头的鼻子,一脸的宠溺。
“不是啦,您不是说宫里的那些人不会来咱们这儿吗?可是刚刚有个男的,一看就是那队人马的头儿,来咱们这儿喝茶了呢!”
“那人家来这儿歇下劲喝口茶很正常呀,我可没有说他们不会来的!”戴羚笑笑,居然这宫里来的人刚刚来过,还好她不在,万一认识的话,那就露陷了。
“您说了!”小丫头孩子气地跺了下脚,“您明明就说了他们是不会来咱们这种小地方的,可是啊,您知道人家宫里的人怎么说的吗?”
“怎么说的?”这倒有趣了,这宫里的人关他们天涯客栈什么事?
“他们说,咱们天涯客栈是远近驰名的大客栈,虽然住不下那么多人,来附庸一下风雅也不错!”小丫头模仿着刚刚那大人物的神色,有模有样地比划起来。
“说自己是附庸风雅,这人倒也实在。”戴羚瞥了眼放在桌上的便条纸,上面明显有写过的痕迹,“那,他讲故事了吧!”
“讲了讲了,掌柜的真聪明,不过呢,我觉得他故事讲得不好,所以没给他打折!”小丫头一副“我是掌柜”的样子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怎么个不好法?”这宫里的人要不就吹吹宫廷的繁华要不就捧捧皇帝的伟大,呵呵,还能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他只是吟了一首词。”小丫头掏出记录下来的纸张,晃晃脑袋,念了起来,“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青玉案-元夕》,这人倒还算是有点附庸风雅的料,不过这词,确实够不上咱们打折的条件。”
“掌柜的,您真聪明!”小丫头不忘拍下马屁,“我就说啊,公子啊,您拿古人的词来咱们天涯客栈是讨不了便宜的!”
“那他怎么说?”
“他说,咳咳。”小丫头装腔作势了一下,“古人之智,在于他一词就能点透人间事,灯火阑珊处的那个人,怕是我即使回首了再多次,也见她不着了!”
“哦,这倒有点意思,接着呢?”
“没接着了,他喝了几口茶就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