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的死因昭然若揭,弘历与允礼达成一个协议,由允礼出面,召集当时雍正皇帝仙逝时在场的所有官员,名为辅政商议,实为暗地使力,向各位大臣陈明弘历的态度以及变相地威胁众人应自知轻重管住自己的嘴巴,而当时在场的宫女太监以及与炼丹事宜有直接关系或知情的僧侣,弘历则委任弘昼全权处理,必要的时候允许必要的做法。而弘历作为新一代君王必先立信,对辅政的诸位大臣予以不同程度的赏赐与晋升,平衡其内心,然后再选择适当的时间,让允礼扮一回“鸡”,联手做戏给那群“猴”看。
在这之间还有另外一个不得不提的人物,就是庄亲王允禄。
对于允禄这另一位叔叔,无论是弘历还是弘昼,他们都看不透这个人,庄亲王为人深不可测,能力极强但是却喜怒不形于色,在宫里这么多年,风里浪里却能滴水不沾身,足以见他手段的高明至极,这样的一个人,尽管是他们的亲叔叔,但是,也很难能够对他全然信任,即使是当时的胤禛,虽然重用他,但谁都知道,胤禛从来在事关政局的商讨中,都没有允禄的一席地位。更让人觉得无法理解的是,允禄对于胤禛对他的安排,从来不说一个不字,也不做一件错事,他全然就变成一个极好的行事工具,专长就是被利用。
可是其实大家都知道,庄亲王行事雷厉风行、干净利落,能够由此等作为的人,绝对不是庸俗之辈。
正因为如此,对于这个连是敌是友都分不清楚的叔叔,弘历的态度是只能将他与其他大臣放在同一等的地位,对他信任也对他怀疑。
九月初三,弘历即位于太和殿,以明年为乾隆元年。严禁太监传播宮內外消息,驱逐內廷行走僧人及炼丹道士。大行皇帝梓宫奉安于雍和宫。颁乾隆元年時宪书。铸乾隆通宝。赏庄亲王允禄、果亲王允礼双俸,鄂尔泰、张廷玉袭一等轻车都尉。开乡会试恩科。
由于胤禛的死太过突然,而他在雍正七年时为自己选好的陵墓一直到八年的时候才开始动工,由于工程的浩大,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完工,所以弘历决定结束圆明园整整十年的帝王行宫历史,将日常政务与饮食起居迁回紫禁城,而让雍和宫暂时成为停灵之地,为迎棺椁,弘历下令雍和宫主要建筑在十五天内改覆黄瓦,雍正灵柩就安放在他当年的寝宫(今永佑殿)。
十一月,上雍正帝谥号敬天昌运建中表正文武英明宽仁信毅睿圣大孝至诚宪皇帝,庙号世宗。
乾隆元年二月,定世宗山陵名为泰陵,十月十一日,泰陵一切准备就绪,移棺易州西陵,此后,永佑殿则常年供奉雍正影象。
永宁山的风很轻,一直幽幽地吹拂着。
远处牧童的笛声,没有轻快,只有哀伤。
洛旖的墓前,一身素衣的戴羚安静地跪着。
从蓉儿那儿得知今日胤禛的棺木将移入泰陵,所以她早早便来了。
生恩不如养恩亲,她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早在她离开后,胤禛就已经示意过弘历,如果想知道瑾翛的情况,只要去京极小筑找蓉儿,瑾翛那孩子太重感情,她就算放弃了宫廷,她也不会舍得让蓉儿挂心,所以也许这个世界上,只有蓉儿知道她的情况,而也只有蓉儿,才能够有办法联系到瑾翛。
而自从戴羚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虽然没有再去过京极小筑,但与蓉儿却一直通过信鸽联系,胤禛确实对她有足够的了解,她再洒月兑,也有她放不下的东西。
其实,这是每个人都会有的软肋。
换过名字,可是走过的路依然还在,那些爱过、敬过、牵挂过的人,却从来都没有消失。
尽管自己一再告诫自己,已经离开了,就不要再去与那份繁华有任何的纠葛,但是却仍会期待,期待那只雪白的信鸽,带来挂心的只字片语。
原来,人还是喜欢骗自己的。
原来,人还是经常自相矛盾的。
原来,人还是偶尔会口是心非的。
她知道雍正一定会葬在泰陵,但是在雍正逝世后,她去过永宁山许多次,却发现泰陵一直在修建中,直到近期才宣告落成。
于是不久后便收到了蓉儿转来的弘历的信,告诉她雍正即将入泰陵的消息。
这一天她等了一年多了,或者说,等了好多好多年了,只为见这最后一面,因为不能在皇宫里,所以只能在泰陵。
从洛旖的墓地往下眺望,大队的送葬的人马正缓缓而行,没有华衣,没有首饰,也没有人敢大声地说一句话,只有哭声,弥漫着整个山野,听不出谁与谁的真诚,谁与谁的造作,这些东西,都已经不是那沉睡的人儿愿意去理的了。
躺在棺木里的,是安静睡着的雍正帝,由于宫里世代相传的高明的保存尸身的方法,虽然经过了一年多,他的样子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比起他在世的时候皮肉浮肿了一些,也许再过一段日子,在这个落后的时代中这个君王将慢慢化成一淌水,留下一副白骨,但是,此刻他的表情十分恬静,没有战场上的叱咤风云,也没有朝堂上的英明神武,只有一种淡淡的幸福感,像阳光般倾泻在他沉寂的脸上,他的嘴角有满足的笑,这是一世为人的证据,这是一世为王的荣耀。
一年间宫里发生的事情,戴羚知道的并不多,通过弘历的信笺,也不过就是比透过皇榜知道的多一点点罢了,至于胤禛病逝的实情她一概不知,不过,不知道的又何止她一个人呢?一直到她所知道的2007年,那些历史学家、考古专家还在兢兢业业地探寻雍正皇帝死亡的真相,在民间,流传过多少的版本,她基本上也能说出几种,可是她不想问,她也不能问,即使她问了,弘历也不能说,他们只需知道的是,这一切,已经过去。
戴羚从来没有给弘历写过回信,但是却仍有她期望中的消息翩然而至,那雪花般的纸片,记载了那个早已与她偏轨的故事,她无法把纸片保留下来,她只能用她自己的文字,记录下来,把弘历的感知,变成她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