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轻云……”慕纱如同见了鬼一般惊叫起来。
“你很失望吧!我没有死,特意为你送行来了。”轻云的唇边浮起一丝冷笑。
慕纱惊惶的摇头:“不,翼风说你已经死了,你已经死了……”
“那是我骗他的,雁儿的仇还未报,我怎能死?就算是死了,我也要从坟墓里爬出来找你,”轻云平缓的说着,却是字字如刀,扎进慕纱的心里。
慕纱的脸色更苍白了,喘息道:“你在算计我?你假装死了,好让大王处死我?”
轻云平静的审视着她,淡淡道:“是的,我是在算计你,因为我知道,我若还活着,大王一定不会杀你,其实,他是个很念旧的人。可我不能放过你,我跪在雁儿的坟前发过重誓……所以,你必须死。”
慕纱暴怒起来,狂骂道:“你好卑鄙,你这个狡猾的汉奴,你会遭报应的,你会下地狱……”
轻云冷冷的打断她:“报应?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你没看见吗?雁儿此刻就在你身后,离村的冤魂正围着你,都在吸你的阳气,你没感觉到吗?他们都在等你,等着喝你的血,咬你的肉……”
慕纱神色大变,被点了穴道又不能动弹,只觉得颈后冷风飕飕,寒意直侵肺腑,难道真的有鬼魂来索命吗?心里越想越害怕,片刻已是大汗淋漓,腿脚发软,强撑着气力颤声道:“她们是因你而死的,都是你,要不是你,我和大王也不会走到今天的地步,我那么爱他,可他眼里只有你,是你毁了我的希望,毁了我生命中最美好的爱情,你说,我怎能放过你,我怎能不杀你……”
隐娘上前挥了她响亮的一巴掌,怒道:“无耻之极,死到临头还敢张狂,轻云,别跟她废话了,让我一掌劈了她。”
轻云不以为忤,淡淡道:“慕纱,你错了,真真的错了,毁了你的不是我……是你的父王,是你的部族,是你自己……要不是你父王心存不臣之心,要不是你们先对翼风百般设计,要不是你利用我来要挟翼风,要不是你残忍的杀害了雁儿,要不是你丧尽天良屠了整个离村……就不会落到现在这样形如丧家之犬的地步。”
慕纱屏息片刻,凄然道:“你以为这些都是我想的吗?我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的父兄,我的族人受死吗?我要是得不到大王的心,我又如何才能帮助他们?”
“你父王那叫自作自受,是他自己利欲熏心,意图谋反,就算千刀万剐都不为过,而你,非但不劝阻,还助纣为虐,你只想着你自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与那些大恶之人有什么分别?”莫言正色厉声道。
慕纱惨然一笑道:“你们现在说的义正词严,事情不落在自己头上,自然轻巧……楚轻云,你有没想过,倘若有一天大王率了契丹大军挥师南下,杀你的同胞,杀你的亲人,你又如何取舍?”
轻云默默,心里百感交集,这一天她还真没有想过,不敢想,不愿想……她只能是期望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突然觉得慕纱也是可怜,她就处在这样的困境中,她必须想,必须面对,必须承受……
慕纱自嘲的笑了笑,神情说不出的哀婉:“你没有想过,而我却是日日受着这样的煎熬……”
心中有一瞬间的不忍,可眼前又浮现浑身浴血的雁儿,和那一座座新坟,那里面有可爱的孩子,恩爱的夫妻,慈祥的老人……轻云咬了咬牙,狠一狠心,再狠一狠心,一字一顿道:“你的无奈我理解,但是你的狠毒我无法原谅,没有任何借口可以为你犯下的罪孽开月兑,雁儿只为我送了一封信,你就让她惨死,你知不知道,下月她就要开开心心做她的新娘了,她的笑容是那样的甜蜜,幸福,可现在荒冢一座,黄土一捧,香魂无觅处惟有断肠人……慕纱,是你做的太绝了……”
轻云冷冽的目光,决然的话语,如钢刀利刃斩断了慕纱残存的一丝希望,那双如水的美目逐渐暗淡,空洞的望着前方,喃喃道:“你终究不肯放过我。”
“是。”轻云硬起心肠。
慕纱缓缓抬头,对轻云嫣然一笑,像朵带露的玫瑰,娇丽动人,静静道:“轻云,倘若大王先认识的是我,你说,他也会爱上我吗?”
轻云怔然道:“也许会吧!”人生如果可以用如果的来诠释的话,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遗憾了……
“能让我再见大王一面吗?我怕我记不住他的模样,再也寻不到他了……”慕纱恳切的望着轻云,眼角,一颗晶莹的泪滚落。
轻云无言,只觉心中涨满酸楚,她本以为她可以冷静的看着慕纱死,而她的心应该像一块冰坚硬的石头,可现在……她却是这样彷徨,她的心竟然在挣扎……
“你没听大王说,他不想再听见关于你的任何事吗?”莫言替轻云回答。
慕纱狠狠一闭眼,似乎要将眼中的泪都倾泄,将呜咽死死的梗在咽喉,只有双唇不住的颤抖,许久,她睁开眼,轻声而坚决道:“把酒给我。”
轻云不忍看她,转过身去,把脊背挺的直直的,只怕一个松懈,坚决的心就会轰然崩塌。
鹤顶红的毒性没有让慕纱受多少苦。很快就听见隐娘道:“好了。”
轻云怔立良久,没有预期的痛快淋漓,只觉得心空落落的,一片茫然。机械的要转身,隐娘却是挽了她的手,道:“别回头。”
“隐娘,我是不是也很残忍?”轻云痴痴问道。
“哎……”隐娘长叹一声道:“轻云,有时候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想想雁儿吧!想想离村的男女老少吧!他们会感激你的。”
“轻云,该了的都了了,相信我,这是慕纱最好的下场的了……”莫言宽慰道,当然,这也是实话。
轻云默然点点头,道:“明天我去给雁儿上香。”
“那大王那里怎么办?你还要继续再隐瞒下去吗?他此刻一定是痛不欲生了,还有萧望,我看他也快要神志不清了……”莫言焦急道,这个才是她最关心,最担心的问题。
轻云看了眼手中的面具,是啊!一切已了,她不能再隐藏下去,但愿翼风能体谅的她的苦心,低低道:“我这就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