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摩勒戴罪立功毕师铎首战失利
湛碧雅筑。
公孙在房内斜卧着看书,见我们进来,也不起身,只是轻飘飘的看了我一眼,道:钱大人深夜来访,可有急事?
钱大人道:无大事,毕师铎起兵了。
公孙微笑,这才起身,道:钱大人这边坐。
我僵着脸,看他也不理睬我,进退不得的站着。钱大人看我,道:你可累了么?
我摇头。
公孙笑,让了钱大人在软塌坐,道:她野了一天,看那样儿,游性儿不减,让她站那儿醒醒神,给咱们看会门,也是无妨的。
我恼:都什么时候了,你那样儿讥讽我,我今儿是错了,错在偷偷出去,但是你公孙大公子什么不知晓,恐怕我这一举一动还不都在你掌握之中?
他冷笑:天可见,你这一举一动,越发不成样子,自己的安危不顾也罢了,如今吕用之来了我这里要人,你叫我是交还是不交?
钱大人问:正是这事,适才见他从馆里出去,他与你说了什么?
公孙哼了记,道:找今晚在华家偷鸡模狗闯了大祸的主。
钱大人看向我,我沉着脸,对公孙道:他不是有豆儿在手里?
豆儿?公孙冷冷微笑起来,看了我半晌,问:豆儿和摩勒早回府了,你倒好,在外游了半夜,这妖女的名头,吕用之可是把你登记在册了,他要我待你回来便把你呈献给将军,以正视听。
我唾,真火了:什么以正视听,他在扬州城里,装神弄鬼,奸掳他人妻女,倒是正大光明得很么!下蛊毒以图霸占二八女子的清白,也算是正派么!你现在是不是打算把我献了吕用之以自保了?
他重重的拍了那软塌边的红木方桌。
我不禁缩了缩脑袋。
公孙脸上没有一丝微笑,眼神凌厉,道:我怎么就认识了你这个紧要关头就稀里糊涂的丫头!
钱大人搭他肩道:公孙庄主无须气恼,吕用之这日子也长不了,毕师铎已经起兵。
公孙浅灰眼眸转了转,垂了眼,平静的说:本就在意料之中,只是,这吕用之气数未尽,他必然要捉到秦伊才罢休。
钱大人问:此话何意?
公孙不语,也不看我,只是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的一块玉。
我道:你也不须得恼我,我一人做事,一人解决就是了,这吕用之,无须你费心,左右是要捉我么,我自己走去他那就是了。
转身就走。
公孙在背后道:好,去得好,以后你就不要回来了,我没有你这个妹妹!
我背僵直,脚略缓,苦笑,心想,虽是说这气话,但这台阶,也忒得难找,走了倒干净!拔脚便快步出去,门外等着伺候的小厮见我,恭敬的行礼,我冷冷的笑了,在此的生活,不要也罢,处处皆是我错!还不如做一乞丐来得爽快!
走到馆门旁,心里气缓了缓,看着朱漆大门,心想这一开门,指不定是什么豺狼虎豹在外边候着呢!叹,再坏,也不过一个死吧?
一只手把我刚打开的门又猛地合上。
你疯了不成!钱镠怒。
我转眼看他。他看着我,脸色难看。怎么和你哥哥闹了别扭就急着要离家出走,你难道是豆儿不成!
我扯了扯嘴角,说:不是离家出走,我只想回家而已。
我的心里确实转过念头,想着万一出了这门被吕用之抓了,左右就是一个死了,倒也干脆,也许就不必整日看似闲心散漫的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心底最挂念的还是现代了!
城门已经封了,闲杂人等都不得进出,你自什么地方回家去?
我愣愣的看着他。
他道:今儿的事情,我会替你慢慢与你哥哥说,你且乖乖回房,好生歇息,如何?
我喃喃:我想回家,这里,好乱,好乱!
秦伊!
我靠着门,心里只想着,我要回家!
他扶住我,柔声道:莫要急,总得回家的。
我苦笑,他不明白我说得回家吧!
钱镠不言语,只是扶着我,我疲倦道:钱大人,夜深了,你该回了。
他看着我,道:好好歇息,休要再想今日之事,毕师铎起兵,正在你哥哥与我预料之中,只是……
什么?
他岔开话,说:公孙甚是疼爱你这个妹妹,是以,你也该体谅你哥哥才对!
我注视他,自嘲的笑:是,我该体谅的。
你如此聪明,还有什么事想不仔细呢?
我摇头,道:想不仔细许多事,最起码,我想不清,为何我来到这个地方,认识了你们一干人等。
他讶然:什么?
我摇头,问:大人与我哥哥有事相商的话,还是赶紧去我哥哥那边吧?
他摇头,道:你住在哪个院落?
我倦,摇头,不想说。
说。
我看了他许久,问:钱大人,我可否跟着你也到客栈住几日?
他说:不行,现在外面情形你该清楚,这里,高骈与吕用之皆不敢来此放肆,你既然今晚做了错事,露了脸,吕用之爪牙众多,恐你危险,留在馆里!
我说:我想找一个我不认得的地方,好好想想。
他摇头,喊:来人!
一个小厮跑出来,谄媚道:大人有何吩咐?
看着门。
是。
他说完,看了我几秒,忽然出手。
我眼一花……
脖子酸涩,我呲牙咧嘴。
钱镠手刀真没少使劲,我揉脖子,坐在我自己的床上,纱幔重重,随意挽帘,怔。这不是我的房间。看屋内的布置,倒像是一个客栈。
我使劲抹抹皱巴巴的衣衫,这丝绸衣儿早被我睡得乱七八糟,如咸菜般。
推窗。
门倒开了。进来一人。钱镠。
这里是哪里?我问。
他拉了椅子坐下,倒了杯水:朋友的客栈。
我迷茫。
他看我,道:如你所愿,我把你给偷了出来,藏在这里。你哥哥还不知晓我带了你出来。
可是,那小厮……
他随性的笑:别管那厮,我已安排妥当。
不明白他因为什么把我带了出来,却开不了口问。只得呐呐的坐了下来,看着他喝水。
他问:你怎么不问我为何带你出来?
我说:为何带我出来?
他微微扬嘴角,不答。
我下意识的抹抹我皱巴巴的衣裳,等着他回答我。
他说:整日看着你东闯西闹,你哥哥又气未消,恐你再与你哥哥闹起来,只得暂时放你到身边了。
我心里一突,看向他。他神色自若,双眼牢牢看我反应。我却反应不过来,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摩棱两可,我却吃不透这意思,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神色温柔,微笑着看我:怎么,舌头呢?被那只淘气的猫儿叼了去了?
我避开他的眼神,转眼去看窗棱上的雕花。
秦伊。他说:看着我。
我忙笑,道:你看着窗子真真好看,雕了这许多的花样儿,你朋友这客栈,真是华丽得很。
他没转头,只是看我。
我自感狼狈,隐隐心里害怕。
静默。
良久,他轻问:你可怕我?
我苦笑。
秦伊。
大人是官,秦伊是民,民敬官,自然会有畏惧之心,官为民之天矣。
他不语。
可是秦伊说错了话?我问。
他伸手,捻着我的下巴,问:是何人教出你这样的女子?处处不规矩,却句句惊人。
我没有说话,也不需说话,他这话并不是说了要我回答,旋即,他放开了我的下巴,道:你可愿意嫁于我为妻?
我愣。
他微微笑,这还需要惊讶万分,你既引了我注意,自然明白我会娶你。
 
;我笑,笑得万分妩媚,站起身,再次抹抹我那皱衣衫,注视他,钱镠,祝天锐,莫不是自以为是的便要娶我,这个世界的男人倒真是神气,看上谁便可娶谁,一见钟情也罢,贪恋美色也罢,女人在他们眼里,终究是一件物件,而如今,我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言行举止,实在与这里的女子不一般,才让他们觉得我是一件新鲜的可爱的物件罢了。
我问:大人为何要问奴家愿意与否?
钱镠笑:这你该知道,还要问,可是要听我与你说说甜蜜话儿?
我挑眉:大人喜爱奴家什么,才决定要娶奴家?
他笑:清丽月兑俗。
我嘴角扯了扯,道:清汤挂面,天生没有丽质可言,月兑了这大家闺秀四个字,便是俗人一个,大人可是喜爱我这些?
他眼里惊异,慢慢转为了笑意。说:俗人罢,不是俗人也罢,看你这闯祸的脾气,忍不住便要收你在身边,好好看着,才安心些。
我收了笑,道:可惜,秦伊并无婚嫁之想,若先前有让大人误会的地方,还请大人原谅秦伊无心之过,却让大人费心了一番。
他看着我,道:是我误会了?
是,是大人误会了。
他颔首,道:好,好,好。说罢,他看着我,凝视了一会,说:好生待着,我命人派车送你回馆。
说完,拂袖离开。
梅湖馆。
钱大人派了车送我回了这里。刚下车,就见门口停了一架马车,豆儿随着摩勒公孙出来,见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扑进我怀里。
我诧异:怎么了?
公孙似乎还在生气,不但生气,似乎还升级了那气,也不理睬我,对着摩勒道:带着豆儿少爷往南城门去,一切我都打点好了,你只需出示我给你的那件东西便可。
摩勒恭敬道:是。
摩勒过来领豆儿上车,见我,面有惭色,道:小姐。
我问:要出城?
摩勒点头。
我拉开豆儿,豆儿,乖乖上车去。
豆儿泣:我不要出城!我要和姐姐一块儿呆着!
公孙道:上车。
摩勒行礼,强行带了挣扎不休的豆儿上车。
我看公孙。他淡淡的说:你也上车。
我说:你呢?
公孙浅灰色眼看着远处,道:吕用之要请我们进府做客,你们趁着现在毕师铎在城外,自南门出去与毕师铎会合。
我转身,对着摩勒说:现在就走,好生伺候着豆儿少爷。
摩勒低头,道:小姐不走?
我笑:做哥哥的不走,做妹妹的还得去哪里?
公孙摇头,你也走!
我说:你不走,我亦不走,那吕用之你管他做什么?益发糊涂了你!
公孙看着我,忽然笑:秦伊,你还是秦伊么?
我苦笑:我什么时候不是秦伊了?
公孙微笑起来,笑容灿烂,道:原本以为你已成了钱夫人。
我不悦,说:你早知道了钱镠有意娶我!
他抿紧嘴,道:是,我早知道,钱大人早前跟我提过亲。
你答应了没有?
他忽然得意的笑:答应如何,不答应又如何?
答应了,你就自个儿留着做吕用之的客人吧。
他拿手敲我的头,笑骂:你这没良心的。
谁更没良心,明知道你若留,我决无自己走的理儿,偏要在这种关节口上耍小计策来作弄人!我不高兴的说。
他挽我的手,道:好了,好了,走罢,咱们回杭州去。
马车自扬州南城门走。
我们就在大白天众目睽睽下到了城门口。
一人上前,拦我们。
公孙道:我们要出城。
此人道:可有信物?
公孙微笑不语。
又一人过来,对此人说:可是秦小姐府里的车。
公孙道:正是,有劳。
大人交代过,秦小姐的马车要立时放行,你还不放?
那人疑惑,可是……
我掀开纱帘,看出去,那后来的那人,却是那日送了我出杭州抵了扬州的陆涛。多日不见,他一身军装,手执了一块令牌。
陆涛严肃的看着那个守城的兵士。
那兵士只得诺诺着去吩咐开城门。
公孙道:今次匆忙,改日请定要去紫霞山庄,好让在下谢谢你。
陆涛淡淡的看向我这边,我放下帘子,只听见他道:免了,出城便不要回来此地。
公孙道:这个自然。
马车又行。
我掀帘,探出脸去,看他,他已转身,只看见他的背影。陆涛……我喃喃。
豆儿问:姐姐,你在说谁阿?
我笑,模他的脑袋,说:耳朵那么灵做什么,也不见得就是在说谁阿!
豆儿迷惑:可,我听见姐姐在说陆什么的。
没有,姐姐只是随口说路途漫长而已。我面不改色的说。
公孙看我,像是讥笑似的瞄了我一眼,便闭目养神。
我忽然叫:我那雪狐狸!
公孙闭眼,慢悠悠的说:畜牲而已,回了杭州我再替你寻回来。
我道:你们走吧,我自个儿回城去找。
公孙道:你莫要折腾,这节骨眼上,你回不去的。
我到车门前,掀帘,道:摩勒,停车!
摩勒闻言,叫停了马,问:小姐有何事?
我那雪狐狸还在梅湖馆里,我要寻了回来,你们先行吧,我回去带了狐狸就出来。
公孙在里面说:秦伊,休要任性了,现在战事起了,哪里容得你来去胡闹。
我知道是我任性了,我更怕的是毕师铎回攻扬州城,这高骈和吕用之会不会吃不住毕师铎的攻击,转而弃城,而这弃城,会不会烧了扬州城!
我看着摩勒,道:你们远离了扬州城,就停了马车等着,我尽量赶上你们。
摩勒摇头。小姐请留车上,这取狐狸的事,摩勒来做。
他继续赶车,到了离城三十里路的地方,把车停在了林子里,解下一匹马,道:摩勒去去就来。
公孙慕闭眼休憩,豆儿跟着我自车上下来,在马车旁玩耍。
我望着摩勒回去的方向看去,除了树林,还是树林。
两个时辰后。
摩勒还未归。
我焦急,忽然,惊疑不定的看到通往杭州府的道上疾驰去两匹马。
豆儿叫:姐姐,你看!
我嘘声。
却迟了,那两匹马上的骑者已然听到豆儿的声音,调转马头,往我们停着马车的方向而来。我拉过豆儿,躲到马后。
那两匹马上分别坐着一男一女两人,女的奇怪的看看马车,道:这里居然有车却不行!
男的没说话,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
豆儿似乎有些害怕,往我身上靠,脚底却踩了枯枝,清脆的响声。
剑。
那男人已经站在我们面前,那剑就在跟前。我抬起头,见到一个肤色略深,却清瘦的男子,一身武装打扮。
女子上前来,奇:你们是谁?
马车的帘子掀开,公孙探身,问:来者何人?
他们和公孙打了个照面,那男子与公孙似是相识,点头,好久不见。
公孙微笑:祝大公子,许久不见,近日在扬州押镖?
原来是祝家的老大!?我再仔细看了这男子一眼,这就是祝天锐的哥哥,祝天翔!
祝天翔身边的女子笑:师兄,你们认得?
祝天祥道:这是杭州紫霞山庄的庄主公孙慕,这位……他看我,似乎在回忆哪里见我过。
公孙道:这是舍妹秦伊。
祝天翔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
那女子也笑:原来大家口中的那位公孙小姐就是你啊!我叫白幽幽,我和祝大哥是师兄妹!
我挽着豆儿,点头,算是认识了他们。这一男一女,站在一起,看起来,真是有些江湖儿女的味道。我想,就祝天锐那家伙才会固执的认为我有江湖行走的道上人味道吧?
那白幽幽一直拿好奇的眼神看我,我奇,难道我是动物园内的猴子?有那么好奇的眼神吗?我问:白姑娘可是有话要和我说?
她微笑:你们怎么停了车在此?若不是听见了声响,还真错过了你们,原以为你们已经走了很远了!
我与公孙对视,交换了眼神,公孙温和的问:白姑娘此言何意?
祝天翔道:钱大人出了千两白银,要我们走这趟镖。
所押何物?公孙眯眼。
祝天翔看向我,道:周全护送公孙小姐回杭州府。
我意外:什么??
他看我,重复:周全护送公孙小姐回杭州府。
白幽幽接着道:我和师兄一打听到你们已经出城,才快马加鞭的追去。幸好……
那……钱大人呢?我问。
白幽幽看我,奇:怎么公孙小姐不知么?还以为钱大人已经交待了呢!钱大人还须得在扬州待一日。
我语塞,心想,我凭什么要知道钱大人要再待一日,事实上,在我婉拒了钱大人的求婚以后,他立刻送我回梅湖馆,我知道这个男人应该是生气了,说得重点就是我伤了他的自尊,当时那情形,他定是被我说的误会二字挫了心,而这时又请了祝天翔保我回杭州,实在是,出乎意料。
公孙道:大人可有话带到?
白幽幽笑,自马上取下了一个枣色包裹,道:钱大人说,这是要给小姐的。
我迷茫的接过,打开,忽然抬眼,看她,问:他说了什么
白幽幽看我,带着一丝的玩笑的口气道:物归原主。
我呆呆的看她,转不回神。
豆儿拉拉我的衣裳,姐姐!
我看公孙,道:他……钱大人他!
公孙脸上没有丝毫惊异,只是淡淡的说:收好了东西。
我说:他……他怎么……
公孙道:无须多想,原本我与他商议着是毁了这些东西,不曾想,钱大人还是留了下来,还交还与你。
我把包裹扎好,抱在怀里,那包裹里,是我自现代来时穿的那身行头,那日被灰衣小贼抢了去,今日竟然可以回到手里。
我问:这些东西他怎么可能得到?
公孙嘲笑的看我:吕用之手里夺来的,他把这些可看作是宝贝呢,若不是钱大人给我看,他哪里知道这是你的东西。
那他知道了?我问。
公孙不答。
祝天翔忽然说:你们要说话到何时?启程回杭州府了吧?
我不悦的看了他一眼,道:哪有押镖的人如你般,凶神恶煞!
他回道:平日押着死物,不须得征求意见,这押货物的镖,我本不欲接,若不是白师妹与钱大人的缘故,你当我愿意?
我被他这话说得,一句都接不上,只得恶狠狠的看他,说:钱大人出了钱保我周全,我若出了什么事,你仔细你家的招牌!
他忽然邪气的一笑:那也须得有命在!
咒我死?我怒目,又发作不得。
公孙拿话截了我和祝天翔的对话,道:祝公子,且在此等候稍许时间,我们带的奴才回馆去取东西,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祝天翔点头,笑起来:公孙庄主说要等候自然要等,幽幽,我们把马拴了。
白幽幽点头,和他到一边拴马。
我带着豆儿回马车上,不想再与这个极不对盘的祝天翔打照面。
这一等,却等到了夜晚。摩勒却还未归。
祝天翔不耐烦的在外边和白幽幽在说话:这奴才取什么,这许久的还不回来?莫非毕师铎已经攻占了广陵?
白幽幽道:未必,只怕是这城门难出。我们若不是钱大人的令牌,本来也是出不来的,吕用之哪容得百姓听了消息出逃啊!
祝天翔冷哼:高骈占了这个扬州宝地,整日只想着成仙,这登仙楼,迟早被烧了。
车内,我沉思。豆儿趴着睡得正香,我拉过车里备着的丝毯子给他盖上。
忽然,祝天翔拉开车帘说:我们赶紧走!
公孙问:何事?
祝天翔抿嘴,没回答。
他无须回答,透过纱帘,我们已经看见那远处而来绵延的火光。
白幽幽道:师兄,你驾车,我带马在后断路。
公孙凝视那渐近的火光,忽然说:毕师铎吃了败仗!
我愣。
祝天翔阴脸,对白幽幽说:上车,驾马。
好。幽幽熟练的把自家的马套上,坐上,吆喝:驾!
马车朝黑暗处奔。
我在颠簸的车内问:你刚才为什么说毕师铎吃了败仗?
公孙懒懒:事实而已。毕师铎回攻广陵,吕用之带兵出城迎战,毕师铎不得不退兵到扬州城外三十里。
我忽然道:白姑娘,请停车!
白幽幽问:怎么了?
祝天翔骑马,闻言:走,不要停!
停车!我道。
公孙看我,忽然道:白姑娘请先停了车子吧!
车再次停。我摇了摇睡得迷糊的豆儿,问:你可想见你爹?
豆儿揉眼,迷惑:我爹在哪儿?
我问:毕师铎此次失利,下局呢?
公孙笑眯眯,道:你看呢,是为王,还是为寇?
我吃不准的看他,之前他和我说过,毕师铎似乎……
公孙道:且与毕师铎会合吧!
祝天翔道:此处甚是不安耽,尽早离开才是良策。
公孙微笑:无妨,祝公子无须担心。
于是,我们就在此等着那绵延的火把来到眼前。
我下车,望着那些兵士。
那些举火把的兵将,一见我们,就一拥而上,将我们围得水泄不通,自那包围圈里走出来一人,白衣,神情轻佻,不是吕用之还有谁!
祝天翔抢在我与白幽幽身前,白幽幽又抢到祝天翔的身前,两人一左一右,一前一后的把马车与我挡在他们身后。
吕用之奸笑:秦姑娘,我们,可真有缘啊!
我有些嫌恶他那表情,在火光下,益发的可耻。
吕用之走到祝天翔面前,道:祝公子,本法师可放你与你那个如花似玉的小师妹走,至于这秦姑娘,吕某还要请她回府一叙。
祝天翔微笑:哦?那么,**师,可得过了我这一关,才可显出你欲请秦姑娘回府一叙的诚意。
吕用之突然放肆的大笑起来。回身,对他的士兵说:看看,要请这秦大小姐还真难呢!
他的一个随从唾:这什么玩意。
兵士们举矛,举火把,齐齐的叫:什么玩意!
豆儿忽然跳下车,跑到我身边,拉我。我低头看他一眼,他塞了一件东西给我。我借着火光,只看清那是一张画,上面是一个青面獠牙的人,张牙舞爪的对着一个白衣男子。我低声:是什么?
豆儿冰冷的眼神,看吕用之:冤魂索命图。
我叹:不管用的。
豆儿摇头,道:姐姐,你就给他看看阿!
我抬眼,此刻弩拔弓张的气氛。
我轻轻的举起了画,道:吕用之你看清这是何物?
吕用之狂妄的的大笑:这是什么破烂东西,哈哈哈!
豆儿拉我,轻声:冤魂索命图。
我扬声:冤魂索命图!
他怔,旋即又笑:你这小妖女,又拿这个来糊弄人了?
祝天翔回首,怒:你在做什么?
我不看他,只看着吕用之,你该明白这是在做什么!
他面不改色。
豆儿拉我:吕武之说他死的冤枉。
我扬声说:吕武之说他死的冤枉。
吕用之居然狂笑起来,兵士静悄悄的看着我们。
他恶狠狠的道:别拿这些来糊弄我,我告诉你,我不怕你!
豆儿忽然推开幽幽,冷冷:你自然不怕他们,但是,你总该怕我吧?小螃蟹?看豆儿说话的神奇,根本不似他本人。
吕用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在火光下更显得狞厉,道:你用不得吓唬我,我吕用之又不是吃素的,你以为你知晓一些事,便可以要挟我么?哈哈……
豆儿眯眼,言语平静道:菱湖沉尸,冤情几何,今日用之,断命行密。
吕用之夺了一个火把,指向豆儿,大叫:今日我杀了你,让你伴着你那短命的爹爹去吧!神情却是张皇失措。
我抬眼,就只见那军列里的火把一个个自远而近的悄悄灭了。
一个黑影,悄悄的站到吕用之身后,而他身后,吕用之带的兵将都来不及呼喊一声,便全部躺在了地上。
祝天翔冷哼一声。
豆儿走前,笑嘻嘻的道:来,小螃蟹,随我快快去吧。
吕用之退,剑架到了他喉口。只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道:闭嘴!
吕用之惊。
那架着吕用之脖子的人,正是我们等了许久的摩勒。
摩勒道:今日杀了你,血祭我那兄弟的命。
吕用之颤抖,颤声:我,我不曾杀你兄弟。
摩勒抓住他的发,把他转了面,对着自己,映着火光,那黑色皮肤上,溅满了鲜血,黑红相间,犹如地狱夜叉降临。
吕用之几欲昏厥,断断续续的说:你那兄弟……我……
豆儿道:小螃蟹,我曾告知你,杀人须得偿命,你可记得?
吕用之早就魂飞魄散,双脚一软,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摩勒提起剑,欲刺向摊在地上昏厥的吕用之。
白幽幽忽然说:就这样杀了他,岂不便宜了他?
我看她,她嘴角扬起笑。
摩勒看向我,眼里冒火,道:吕用之非死不可。
豆儿颔首,道:我要他生不如死!
豆儿!我严厉的叫道。
豆儿转头看我,神色竟不识我般,淡漠的说:挑断他的双手,割了他的双耳,舌头,然后随他去好了!
白幽幽看看摩勒道:让他做个废人甚好!
我忙看公孙与祝天翔,他们似乎也无异意,静静的看着。
摩勒直视我,道:那便不杀。
我心知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闭上眼,耳边听得吕用之怪异的尖叫。不觉睁眼,只看见一个背影,高大宽厚的挡住我,祝天翔,他竟照顾到我,挡住我的视线。
吕用之再也无法开口说话,只听见他痛苦的咿呀着。
白幽幽有些大快人心的道:这便是你最好的下场了。
豆儿摇头,抓着我的手,说:姐姐,我们上车去吧!
我叹,好。
祝天翔转身看我,我说:我们起程吧!
他挑眉,眼睛里透着嘲笑的意味。
我转身,上车。
马车起,我隔着纱帘,在黑暗里,看见吕用之黑乎乎的身影在地上打滚。
惩治恶人,血腥,残忍,却不得不为之,胜过现代,原本我还一直反对国内有死刑,现在看来,死刑是对于罪犯的宽大处理了,杀人,不过头点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