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知不觉推到了大舆十年年末。
年底的时候,皇宫里照例举行了一次年宴,只不过这次,稍微显得有些不同。
元真帝牵着明月出来的时候,全场后妃均是一怔。这么多年,有哪位妃子享受过被帝王亲自牵出来的待遇?
于是,心下各自计较。
再看明月,一身鹅黄长裙宫装,柳腰不禁盈盈一握;梳流云髻,眉心依旧一点红樱,眼波含情,三分娇媚,三分傲然,竟似比原来更美上几分。
她眼扫全场,正巧对上了金蓝的目光,微微一笑,算是招呼。
金蓝没甚在意,她只紧张小四这第二次面圣不要出错。
这次年宴另一个不同于往常的就是十年来向来被当作隐形的四皇子被召参加了,依旧是黑面妖异。
排座的时候,又让众人大吃一惊。
元真帝钦点明月坐在身旁,跟皇后齐平。作为妃首的德妃又一次在众人面前被比了下去,更是暗恨,面上强笑。
她偷偷看了眼皇后,面色也是不太好。
四皇子也被排在了主桌,跟皇后太子一桌。
宴到半晌的时候,元真帝兴致突发,决定考考儿子们这一年的学业如何。
“皇朝里还有很多人遭受流离之苦,不要说我们皇宴,只怕温饱都没有保障。若是几位皇儿碰到这种状况,该如何应付?”他抬眸扫了眼在座的几位皇子,如是问道。
太子首先答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若是儿臣,必定开仓济粮,救助百姓。”
元真几不可闻见得皱了下眉,但还是点了点头。
三皇子挠挠脑袋,一如既往的应声虫:“我听太子哥哥的,太子哥哥说开仓济民,我便济民。”
五皇子更是天真,撅着嘴问了一句:“他们为什么没有饭吃?他们也是犯了错被母妃罚了吗?”
此话一出,德妃顿时尴尬得“咳”了几声。
元真心内感叹:自己一生英雄,怎生了这种不成器的儿子?
只听这时,元小四开了口:“儿臣觉得,受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救济难民固然重要,但是国家粮仓,并不是无底洞,能救得了天下万民。我们不如发放种子,开辟荒地,教会民众自力更生,这样至少他们第二年就不会饿着,国家也不会因了济民而短缺了粮食。”顿了顿,又道,“现如今,流离民众多为战争所祸,儿臣觉得皇朝一统才是根本,才能还他们一个自由生存的世界。”
话音落,元真激动得拍案而起:“好!好!这才是朕的好儿子!心怀万民而不愚鲁!来人,四皇子有赏!”
本来金蓝还担心以小四那性子答不好这题,正想方设法给他提示;没成想,小孩一番话不仅井然有序,还颇大气,竟引得龙颜大悦。
当下心里自是十分欢喜。想想初初小四还不会说完整的话,到现在,已经思辨如飞,看来小孩聪明得紧,她竟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喜悦。
那一天,元小四捧了一堆赏赐回了初华殿,那金银珠玉,叫刘全看花了眼;太子几个被小四一比,天壤之别立时显现,元真又怒其不争骂责骂了他们一通,此事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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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年初的时候,太子满十六出宫另造府邸。文思衍作为谋臣被元真派给了太子元瑾,不再作太学院的师傅,只专作太子一人的老师。
这事儿,金蓝听小四回来提过,说是太学院换了个师傅。
金蓝也不甚关心,甚至心里有几分窃喜:这人终于不用进宫了,也免了自己在宫中巧遇这位前身暗恋对象的尴尬。
却未料想,文思衍进宫谢恩当日,拐了个弯,跑到初华殿来找了金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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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小四一脸疑惑得看看文思衍,再看看金蓝:“你们认识?”
金蓝干笑道:“其实不熟。”
再不管小孩那奇怪的眼神跟刘全那暧昧的神色,拉着文思衍逃难似的离了初华殿去。她可不想自己前身那点破事被人知道。
徒余刘全在后头星星眼臆想:“没想到金姑娘貌不惊人,还能钓着文太傅这样的金龟婿。虽然郎才女不貌,但金姑娘胜在心地好,配上文绝天下的太傅,倒也算一对璧人。”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后方一股冷气朝自己背脊袭来。
他抖了抖身子,喃喃道:“好冷!看来得去内务府再取些炭火来。”
却听背后自家主子四皇子幽幽道:“话太多了!去洗个冷水澡!”
“啊?”刘全呆然回头,他觉得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只见小四眼一瞪:“我是主子,叫你去洗冷水澡,你去便是!”
刘全泪奔:好讨厌呀!这四皇子跟金姑娘怎么都是想一出是一出,尽折磨他呢?瞧瞧,连命令人的表情都是一模一样!
于是,此后一刻钟,初华殿井边不时响起某个可怜的小太监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他不是不愿意提前结束这个冷水澡,只是自家主子一直阴着脸就在那儿站着,他不敢溜啊。虽然四皇子黑着一张脸,他也瞧不见什么神色,但他就是知道主子不高兴。
正月的深冬,小四就那样站在初华殿的门内,望着远方早已看不见背影的那两人,眼内冷清而又孤绝。
由于出来得急,他也没来得及穿上大衣。
一会儿工夫,天上就降起了白雪,落在了他那单薄的黑色衬衣上。
初雪易融,不多时,就打湿了他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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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
金蓝两人找了个亭子落座。
文思衍瞧着这个当年总是跟在自己身后偷偷瞅自己,自己看她一眼,她都会脸红的害羞小姑娘,如今就这般落落大方得坐在自己对面,不避讳得直望自己,突然就觉得这人似乎不是当初自己认识的那个了。
他感慨万千:“多日不见,蓝儿变了很多。”
金蓝皮笑肉不笑:“长大了嘛,自然就变了。”这声“蓝儿”真心让她浑身抖了几抖,看来这文思衍跟自己前身关系还挺不错。
文思衍笑了,似乎同意这个这个解释:“这倒也是。但不知蓝儿的心愿可有变过?”
金蓝一呆。心愿?前身的心愿?不会是嫁给文思衍什么的吧?
思及此,金蓝满头的黑线。
却听文思衍又道:“蓝儿以前一心想离开皇宫,看看外头的大千世界。现在呢?”
金蓝心下暗暗吁了一口气,笑道:“这个心愿当然一直没有变过。”
文思衍点头:“那正好,现在便有一个机会。我即将赴太子府邸上任,以后便不在宫里走动了。陛下赏我多年教导,允我一个心愿。若是蓝儿愿意,我便奏请陛下,带蓝儿离宫。”顿了顿,似乎有些涩然,“当然,要让陛下点头,必须得说出个由头。我想好了,便说情陛下赐婚与你我。我便能以妻礼将你接出宫去,你看如何?”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