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5无衣到来
御书房内,宰相与监国二人各执一词,再一次闹到了皇帝跟前。
金蓝眼观鼻、鼻观心得站在朱佑帝身后,尽忠职守得扮演好一个小小奴才,耳朵却是竖得极尖,没漏过这二人任何一句话。
朱佑帝拧拧眉头,目光却是没离了手上的木刻,依旧雕雕弄弄,随口问了一句:“今天又出了什么事?”
端木正一脸义愤填膺:“启禀陛下,赵大人未经大理寺审判裁决、刑部立案,便动私刑,派人杀了成锐。这般作为,实在是拿国法律例当做儿戏。一朝首辅作出这等狂妄之事,若传扬出去,岂不是遭天下人笑话?还望陛下严处此事,以儆效尤,以振国纲。”
帝王不经意抬头看了金蓝一眼,目带微惑。
金蓝自然读出了目中含义。
这个局本就是她跟朱佑帝共同设下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端木正跟赵传二人鹬蚌相争,斗个你死我活方是最好。
当然,她也考虑到赵传不及端木正心机深沉,自然是留了个心眼,要不死的那个就不一定是黄梁了。她就是把要把成锐留下,让端木正进退两难。
所以,她怎么可能在这个当口去杀了成锐呢?
就算赵传想杀人泄愤,他手下应当也无人能够那么轻易穿越过端木正设下的保护网才对。
这事情,当真是奇怪了。
难道是……端木正自己下的手?
朱佑大约也想到了这层,转头又问赵传:“端木卿家说的可属事实?”
却见赵传不慌不忙道:“回陛下话,杀人偿命,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他成锐杀了朝廷命官,本就是死罪,但端木大人却一心护短,不愿交人。这罔顾朝廷律法的人,该是端木大人才对。再说微臣虽鲁莽出身,但到底列相位数十载,这点治国纲列还是懂得的。否则,早就在事发当日,就叫人砍了那成锐的脑袋了,自然也就不会让端木大人有机会将这个杀人犯牢牢保护住了。”
顿了顿,才悠悠闲闲又道,“既然端木大人说是微臣杀的人,那总得拿出点证据来才行吧?你是当场抓住了那杀手还是你从杀手身上找出了我宰相府的印记?”
端木正咬着牙关,无言以对:当日,那杀手仿佛鬼魅一般,出入他府邸如入无人之境,他只来得及瞧见那人虚晃的身影,再抬头看时,成锐已经被切颈而死;虽然这个时候成锐死了,对他来说也不是坏事,但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杀,这么多年来,他还是头一次吃了这么大的闷亏,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
赵传见他不答话,假装惊讶得反问道:“难不成是端木大人想要嫁祸——”尾音拖得极长,很有些得意洋洋的意味。
金蓝诧然:看端木正脸色,极是难看与隐忍,似乎人真的不是他杀的,也就是她之前的推断错误;她惊讶的不是这点,她惊讶的是赵传似乎于撇开此事很是胸有成竹,并且正一步一步得逼得端木正无力反击。
这赵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步步心机竟能与把端木正比下去了,或者说他背后到底有什么样的高人在指点?那个能在重重阻截下还能杀人并且不留一点线索的杀手又是哪个?
一时间,千头万绪涌了上来。金蓝有点头疼,对付赵传跟端木正两个,已经是要了她的老命了。这个关键时刻,可别再出现什么变数了。
但她的担忧没过多久,就在见到赵传推荐入宫的那人时,自动消除。
那人一身红衣似火,即使站在这金碧耀眼的宫殿里,亦是一番枭雄霸主风范,那似笑非笑的眉眼间,只一流转,便是天地俱暗,不输一丝光华。
去了当年的少年模样,拔高了个头,正是血无衣!
一瞬间工夫,金蓝一切就都了然了。
原来赵传背后的高人是血无衣!
原来那个杀手也是血无衣!
金蓝一下子就安下心来,虽然血无衣性格甚是不靠谱,但其人能力却是毋庸置疑的。再说在这个豺狼虎豹云集的地方,突然看到一个熟人,一个可以倚仗商量的老朋友,怎么都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情。
金蓝是安心了,但是另外一个人却开始不安起来——那就是端木正。
虽然当年端木正只见过血无衣两面,但那般风骨,即使当年只是少年,也给端木正留下了深刻印象。
因此没过多久,端木正便认出了这人便是当年借住在诸葛家与金蓝在一起的人物。
端木正这才觉出事情似乎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不受控制了。
他急急忙忙就去牢里找自投进狱后便再没管了的金蓝,自是无果。
他再去寻诸葛惊才跟文才,却发现诸葛家也是早就人去楼空。
至此,端木正已经能够肯定自己似乎正在某个圈套里越陷越深。而他却是看不清设下圈套这人的目的。
此话暂且不提。
只说赵传极力推荐血无衣为宫中御林军总管,道宫中正缺高手,血先生是武林奇人,定能护卫陛下万全。
朱佑帝开始倒是担心赵传别有居心,放这么个来路不明的人在自己身边定是要图谋不轨,甚至可能对他已起杀心。
但是帝王见金蓝面色虽稍稍有异,却是喜大于惊,便半推半就的应下了此事。
直到闲杂人等都退去,帝王又宣了血无衣进殿安排事宜,金蓝才有机会跟这久违的朋友说上话。
血无衣绕着大殿走一周,再走到龙案跟前,瞧着那张金光灿灿的大龙椅,嗤笑道:“就这把椅子,也值得元小四费那么大工夫?”
朱佑帝虽从这人眼神中,也能瞧出他的傲气与不驯来,但却实在从来没人对他这般不敬过,并且这话似乎对元魍亦是不屑一顾。
帝王顿时面色一变,就要发作。
金蓝忙忙劝住:“陛下,他就是这个臭脾气,向来唯我独尊惯了,谁都不曾放在眼里过,您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血无衣上上下下打量了番金蓝,语带嘲讽道:“怎么?做回老本行了?”
金蓝知他说的是当年卧底他身旁之事,这是个无底洞的话题,于是赶紧转移开他的注意力:“血老大,你怎么又到临州来了?”脑中一动,“难道是赵传请你出山的?”
向来朝廷跟武林互不相交,朝廷甚至视武林中人为眼中钉,赵传怎么会想到去请红楼楼主帮他杀人呢?
血无衣面无表情道:“我是接了诸葛文才的信,特意出来找你的。”
金蓝面色顿时就变得几分莫名艰深:“……三公子的信?我要是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几年前的事吧……”
这事她听诸葛文才说过,当年她被赵传跟端木正联合拿入宫中,情况当真危险之极,文才怕保不住她跟刘全,就让始皇小老虎带信去给血无衣。
哪料那就是肉包子打狗,连小老虎都一去不复返了。
不过后来虽然她跟刘全都安然无恙,但是形势依旧严峻,他们也就没工夫再去寻小老虎了。只道要不就是小老虎路途贪玩,误了送信,要不就是血无衣懒得来救人,总之以小老虎那机灵劲儿,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此事便罢了,谁成想血老大今儿个突然就出现了,并且带来一个惊人消息,原来当年小老虎把信准确送达了,并且血老大当时就出发了……
这到底是怎样一段旅程,要让血老大走上个几年啊?
——血老大,您的路痴病似乎更加严重了。
金蓝憋笑憋得脸都开始扭曲了:“血老大,不说当年柳州到临州的路,我们已经走过一遍。就算是全程问路,你也早就该到了才对啊。”
血老大睨她一眼:“我当然问过路,循着他们说的方向走,我行了一年,最后到了海边。”
金蓝顿时默然:她怎么能指望一个路痴有那么好的方向感呢?只怕别人指个东,血老大都能硬生生拐到西边去。
金蓝想了半天,最后终于挤出一句话来安慰他:“地球是圆的,不管你怎么走,都能到达目的地的。”
血无衣点头:“所以,我选了一条最快捷的道路。”
金蓝问:“什么路?”
血无衣答:“直线的路。”
金蓝默默抹了把脸:不说血老大这一路上会以这个理由破坏多少民房民居了,就算是这条直线路,血老大这是要把它走成多**的波浪线才能经过那么长时间才来到临州啊。
金蓝决定不在这个问题上打转,又问:“关门已闭,你怎么入关的?还有,你为什么跟赵传接上头了?”
血无衣道:“八月份混入送盟约的队伍里进来的。进城后,却发现诸葛家已经空了,你更是没有消息。但你必定还在城里,若是早已出了蜀地,元小四不可能迟迟不攻关。当年端木正见过我,我去找他自荐,必定会惹他疑心。于是,便找上了赵传,由他引我入宫。”
金蓝奇道:“你怎么不猜我可能早就死了?毕竟现在距离你接到消息已经好久了。”
血无衣斩钉截铁得告诉她:“你不可能死。”
金蓝更加惊讶了:“为什么?”
血无衣淡淡吐出一句话:“祸害遗千年。”
金蓝默默再抹一把脸:血老大,跟你比,谁敢自称祸害?!
不管过程如何,总之血无衣的到来,着实是让金蓝如虎添翼。本来就算倾尽朱佑多年来暗中蓄积的力量,怕也不能抗衡赵传跟端木正二人合力,金蓝这才想要让他二人先去相斗。却不料血无衣出现,倒是给了金蓝新的主意。
以血无衣为媒介,先把砝码全数压在赵传身上,借赵传之力除去更为狡猾的端木正一派势力再说。
由于赵传对血无衣十分信任,自然对血无衣出的各个主意更是赞赏有加,毕竟效果是十分明显的。
不出一月,端木正在朝里多年盘踞起来的势力在赵传跟朱佑的联合打击下,竟然几乎全都土崩瓦解。
金蓝正在盘算怎么给端木正最后一击时,就收到血无衣的消息:端木正在府里燃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