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期待太久的约会,一份想愿太久的礼物,一个思念太久的人,都有可能在某一个特殊的时刻突然出现在你面前,只是,当这种太久超过了负荷,谁也承担不起迟迟不来的巨大恐慌。
***********
房间里消毒水气味仍是带上临近死亡的压迫感,我安静地坐在床上,任由医生给我检查眼睛,江年川就坐在我身边,清冷的气息缓冲了不少刺鼻的药水味。
医生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只是僵直着身子,不敢乱动。
“阿锦,”江年川起身,亲吻我的额头,温声道,“我和医生说会话。”
“嗯,好。”我牵动嘴角,乖顺地应道。
是怎样的预感下的冲动呢,所以在他放开我的手时,差点就要伸手反握住他的手掌,指尖微颤,终究是克制住了,太惊弓之鸟了是不是?
没有声音,四周静谧得很,偶尔有飞鸟掠过窗台发出的扑哧声,却将这个空荡荡的房间衬得更加森冷。
我撑着床板下床来,踩着柔软的毛毯慢慢地走着,突然有了些许笑意,最近似乎迷上这个事情,赤着脚在毛绒的地板上行走,漫无目的,却可以把这几天的烦乱思绪压下,满心安谧。
脚下猛地顿在,感受到有莫名难过的冷意袭来,全身止不住地打起颤来,就像那次在纪轩车上一样的痛苦感受。
很冷,我慢慢地蹲子,蜷紧,紧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一下子就好,等一会就会好起来的。
像是被割开血管,一点点地流干温热的血液,灌入极冷的冰水。
抖到不行了,我干脆放开紧抓住手臂的手指,坐在地板上,无力地任凭无边的冰冷将我整个人淹没。
意识越发混沌,我仿佛看见又浅淡的光线照进视网膜,隐约可以看见有人从门外进来,高大的身影。
“夏锦!”
***********
直到天光微凉,我看见了一张陌生的脸,棱角分明,却并不是我熟悉的他。
“你醒了。”魅惑的好听声音,竟是白律。
难以置信地盯紧眼前这张脸,轮廓立体,五官不像江年川那般精致,却是极度诱惑人的英气俊朗。
我不由自主得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苍白的掌心,命运线淡得几乎看不出来,但却实实在在地被看进眼里。
看见?
我,可以看得见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环顾四周轻呼出声,唤着某个名字:“江年川……”
空气里只有渐渐淡去的药水味,没有熟悉的清冷气息,所有的惊喜沉淀下来,积压在心底的最角落,我抬眼看向白律,轻问:
“他呢?”
他没有说话,只是突然弯腰逼近我,眼神微寒,有极淡的讽刺笑意在嘴角轻漾开来:
“你说呢?记不记得我说过一句话,夏锦,你会毁了江年川的。”
我撑大双眼,光线从他下弯的高大背后突然刺进眼里,有些疼,我反射性地捂住眼帘。
白律继续逼近我,鼻尖几乎触上我的嘴唇,语音渐冷:
“你的健康,你的快乐,究竟是要建立在多少人的痛苦上呢?夏锦,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如果你不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你没有入住任何人的生命里,是不是所有人都会健康快乐起来?”
“他在哪里?”我推开这具高大的身躯,一字一顿地重复:“他、在、哪、里?”
(2)
生活一旦安静下来,晨昏灿阳也显得并不喜人了。我们走过很多年岁的芳华,最终停驻在一个极小的角落里,淡淡流转。
如果这个人不再给我温暖,那么我一定会冻被得体无完肤的。
穿着自己并不喜欢的衣服,坐在贵宾席,看着身边的人觥筹交错,虽然都是华人,却并不觉得可以和他们有多亲近。
一直被这家人带着穿梭在各种宴会和见面会上,容家是多大家族我不感兴趣,只是如果我安分地不哭不闹,总归好过躁动不安吧,而距离江年川离开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瑞士最冷的月份已经走远,温度在慢慢回升,春天竟然临近了。
小时候,春天里最大的喜悦就是可以和一家人出去踏青,通常是爬当地的有名的山,不算特别高,但风景很好,江家也会和我们一起,一行人,轻装便服,带上一些方便携带的食物水,一路走走停停,算是散心了。
记得山顶有一座香火很旺盛的寺庙,爸妈经常到里面祈福的,看过一次妈妈祈福时的样子,很虔诚,动作一一做来,口中念念有词,爸爸则在一边含笑看着。
那时候年纪还小,不懂得为什么每年都要有这样的惯例,那些高高在上的佛主也好,神仙也好,究竟能给我们带来什么福音。
直到现在,一个人,真正的是一个人了,才发现,即使那些泥像没有什么庇佑功能,至少还可以当作寄托。
“容小姐?”
有人在轻轻推我,我有些诧异地抬眼看,是身边坐着的不知道那家的一个千金。
突然意识到她是在叫我,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夏锦你真是越活越窝囊了,白律的一句“只有乖乖地回到容家,你才可以见到江年川”竟具有那么大的力量,将我押在容姓的庞大队伍里整整一个月。
不想被骚扰,我只是不动声色地坐直身子,离她远一些:“有事么?”
不是没做过大小姐,夏家盛达的时候,顶着夏家大小姐的名号也是经常要走访在这些可大可小的宴席上的,只是生性不喜欢这些你来我往的客套拍马,能逃就逃,到最后,爸妈也不再管我了,一遇上这类应酬也不再叫上我了。
这个女子看起来有点紧张,轻咬住下唇,柔涟的目光透过浓密的睫毛怯怯传来,仔细一看,确实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女子。
我微微蹙眉,想着自己是不是表现的太彪悍了点,她却又小声开口了:
“请问,你和白律公子认识么?”
呃,公子?
好吧,这些养在深闺的小姐们,确实是很古典了。
拿起身前的一杯颜色看起来还不错的饮品浅浅地呷着,我并不打算为白律那个男人料理情债。
女子果然更急了,手指纠结地在胸前握紧,眼神迫切地看定我,催促道:
“容小姐?你倒是说话呀!”
说着就伸手来推我,摇的我手上端着的液体一直晃荡,在心底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姑娘,你确定自己是成年了吗?
白律却在这时出现在我们身边,把我往他身边一扯,淡淡开口:“林小姐,有些事情,我想你父亲应该也是传达给你了吧。”
这个姓林的女子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大眼里立刻蓄满了泪意,声音里夹杂着哭音:
“白律公子,我们……才是决定订婚的啊?为什么是这个突然出现的容小姐?她怎么能……突然变成你的未婚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