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逃亡
上官雁随伍寒离开黑旗寨后,披星戴月,日夜兼程,一同奔向杭州。这一路上,上官雁自是满心欢喜,对伍寒嘘寒问暖。直到鄂州才追上行程缓慢的如烟一行。如烟见来者并非岸北,眼中闪过旁人无从察觉的失望,却被伍寒看在眼里。能在异地他乡遇见青梅竹马的如烟,伍寒还是欣喜的,令他惊异的是如烟左颊上月牙形的伤疤。如烟很想询问岸北的处境,又不好开口,倒是上官城善解人意,主动问起妹妹。上官雁轻描淡写地说,岸北已经入赘黑旗寨,做了李若谷的女婿。如烟难以置信,有些战栗,瘫坐在客栈的凳子上。伍寒适时补充一句。
岸北不过是权宜之计,好让李若谷放我们出寨。岸北兄机敏过人,应已月兑身。
岸北在黑风岭葬了赤兔后,露宿一宿,次日不辩方向,只模糊朝着有太阳的方位蹒跚而行。此时正值隆冬,岸北饥寒交迫,饿了就抓一把积雪塞入口中,整日不曾进食。森林如海般浩瀚,无边无际,射进林子的日光被繁茂的松针遮挡,阴暗潮湿,连只野兽也难见。当他遇见一只孤独的灰狼时,已是日暮。灰狼与岸北相距不过一丈,彼此都不曾寻到食物。对于自幼在山中长大的岸北,独狼本来并不可怕,按他的经验,它必定是被赶出群的公狼,可现在他武功尽失,又疲乏不堪,胜算也不大。但这场殊死搏斗在所难免。双方对峙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狼忽然腾身扑向岸北脖颈,岸北被扑倒在雪地里,可他的双手死死卡住狼头,使出浑身解数,狠命踢狼的月复部,狼爪已经在岸北后背留下了几条深深的血槽。双方搏斗近一个时辰,岸北终于杀死了独狼,他寻了一根尖锐的木棍,插在狼的咽喉,忽然拔出,鲜红的血喷溅而出,月兑力的岸北喝了几大口。开始浑身燥热,口渴难耐,又吃了些积雪,才渐渐平静,恢复了力气。
他终于走出了这片荒山,找到一处荒废的渡口,约是心神俱疲,在歇脚亭里倒地便睡。梦见一白眉白髯的老者拿着一柄木斧欲上山。
敢问老人家,何故提一柄木斧上山?
开路!
因何开路?
伏虎!
先生高龄?
九十有三!
如此高龄,不在家安享天年,何苦以身犯险,自取灭亡?
如今大宋危如累卵,烽火不熄,妖兽横行,与其老于户牖,坐以待毙,不如为民出害,即便葬身虎口,也总算死得其所!
话虽如此,怎奈兵器拙劣,焉能挡虎牙利爪?
力虽悬殊,不坠青云之志。老身尚且无畏,后生们自会前仆后继,不怕恶虎不束手就擒!
说完,老者大笑,消失于山野。
岸北惊醒,赫然见一老者正端详自己。老人筚路褴褛,长发垂肩,黑髯齐胸,搭一破烂肩囊,手执八卦旗,气定神闲,分明四方游历的相士,谦恭地立于石阶之侧。
公子睡姿奇特,恰似一草书的“才”字,绝非凡庸。他日必是名动天下的良将。
先生说笑,我逃难至此,武功尽废,潦倒不堪,不过乞丐而已,怕是再难成器。
未必。公子可否告知名姓与生辰?
我自幼被师傅拾于长江北岸,故名岸北。并不知晓生辰。
不晓生辰,天生天养。岸字好,上山下干,一水隔,此渡口应是公子命运转折,过此水,达彼岸,经过八个集镇,翻过十九座高山,到达赤峰之下,便会遇一高人指点。被弃于北岸,必崛起于南,公子艺成之后,顺江南下,定能建勋立业,青云直上。你我萍水相逢,机缘得见,也算你的造化。就此别过,后会有期。有朝一日,你位高权重,别不认贫道即可!
相士说完,扬长而去。岸北起初并不相信,见言之凿凿,朝先生离去方向长鞠一躬,游水到对岸,回首望一望逃出的荒山,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