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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这个天真活泼的亭亭,使我头脑冷静了许多,我开始认真反省着自己。原来,酷似我初恋女友的女孩不至一个呢!你怎么就想入非非,断定在柳河市见到那个女孩,是红玫瑰的女儿呢?是她负心离你而去的,你与红玫瑰的缘早就尽了。怎么还对一个女孩存在着种种幻想呢?还在想着昔日的她呢?时光是不能倒流的,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我望着亭亭渐渐消失的背影,努力在斩断自己一些伤感的情丝,那个蓝色的亮点又开始在我脑海中飘动,她那目光是坚定的!脉脉含情,微微含笑,纯净如镜,楚楚动人……那是一朵蓝玫瑰!是我正在苦苦追寻的蓝玫瑰……我其实还没有见到过她,她是我脑海中幻想的一朵蓝玫瑰。但我一定会见的她,她应该还活在人世间,真的!这个直觉,早就在我的心灵深处扎下了根……
我见时间还早,决定到老鹰滩去看看!都讲写小说是在虚构故事,作家凭借着灵感的优势凭空想象,我认为这种观点是片面的。小说的产生,是作家用智慧的眼光去敏锐的发现生活;用亲自的经历去感受生活;用艺术的手段去挖掘生活;将生活的珍珠有机的串起来,制作成各式各样精神“工艺品”,于是就有了小说。体验生活有深浅之分,感悟生活有敏钝之别。乘船过老鹰滩,是一种体验生活。独自步行去拜访老鹰滩,更是一种零距离的深入生活。
这么想着,我就在镇上一家小店吃了碗面条,行进到河滩连打了两个饱嗝,这里面条比城里便宜两角钱,份量则足足多一半!饱嗝中漾出的面汤,还舍得不吐,又细细吞下肚去。味道实在太鲜美了!那是一碗新鲜野山蘑菇面,全世界恐怕只有这个小镇能吃到!
江水清澈如镜,象位温顺多情的姑娘,在凝神憧憬着明天。日头渐渐在向西滑去,在微笑的望着我。沙沙的脚步声,映在我眼前的是另一幅图景:黑夜来临,伸手不见五指。我在努力突破黑暗这张巨网,似乎它还有一定粘性,严严实实的将我笼罩,但我没有丝毫畏惧,还有丝丝快感,这种快感,来源于我短暂的黑暗之后,月亮升起来了!还有满天的星星,眨巴着明亮的眼睛,在朝你微笑呢!我融化在大自然的怀胞里,饱吸着清新的空气,天人合一,美妙无比……该是多么惬意呵!
那个巴掌大的小镇,已被我甩去老远。我一呵气奔到老鹰滩,欣赏着激浪惊涛的壮观景象。河滩上只有我一个人,除去哗哗的水声,四周其实静得出奇,连上空惊过的小鸟,都无声无息象一颗流弹射向前方。河滩上的鹅卵石如刚用碧水洗过,干净的真想将它捧到怀里抚模!太阳滑下山去时,浪花泛着红光,猛然望去象不少金鱼在欢腾跳跃,我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四周的群山一片翠绿,丛中夹着星星点点鲜艳的野花,这里的黄昏是一个童话般的世界!我庆幸自己来到了这里。此刻,我融洽在大自然的怀胞里,如醉如痴。
我月兑下鞋袜,让脚掌与鹅卵石亲密相吻,还真想一丝不挂,**在河滩上飞奔呢!去拥抱着这山野河泊的美妙黄昏!刚产生这个念头,目光却无意触碰到了河滩对岸那块矗立的巨岩,老鹰滩是不是因它而得名呢?是不是因为它象只老鹰?我开始仔细研究着它,左瞧右看怎么也看不出它象只老鹰,反倒象一位和蔼的老人,在朝我微笑呢!我不由有些失望,这里怎么叫老鹰滩呢?原来那座古塔是建在哪里?是建在这矗立的悬崖峰上吗?如果是,该是多少雄伟壮观!整座山这么一眼望去还是象一头狮子,狮头在东面,它在俯视着河的下游。河滩上游的入口处,窄小而细长,那是老鹰的嘴么?是是而非,只有凭你丰富想象罢了。
巨岩旁边是一个山沟,还有细股的溪水往下流。在山沟的正中处被一张大网罩着,那是一片醒目的大刺蓬!刺蓬细细的叶子密密集集,上面却吐着长长的女敕须,飘动着几片颜色浅得多的绿叶。我知道,那是绕在上面的野滕,以及从里面生长出来的杂木!这一切对我来讲太熟悉了!我望着对岸那片大刺蓬,感到无比亲切!小时候砍柴,当山上几乎“弹尽粮绝”的时候,我往往会从人们不经意的大刺蓬,发现一线生机,占足大便宜!我象获得宝藏式的钻进去,等小伙伴们四处寻找我的时候,一担柴就在里面悄悄完成了……的确,大刺蓬中生长的杂木极容易被人们忽视,或者说不容易被人们发现。它们笔直往上冲,将枝干、树叶与上面厚沉的刺蓬扭缠起来,一道分享外面的阳光雨露。砍刺蓬里的柴,美中不足的是,拖出它的枝干十分费劲,除此之外其乐无穷。大刺蓬里,恰似与世隔绝的世界,阴暗、潮湿,寸草不生,不见一片落叶,象有人刚仔细清扫过,显得十分洁净。里面透着淡淡的霉味,植物的清香,还有一种神秘的气氛。我呆在里面常幻想着能捡到金砖,或者别的什么珠宝。我曾在这样的小天地,不知度过了多少童年的美好时光,弄出一担担好柴出来……
当我一边联想,一边望着对面的大剌蓬出神时,身后猛然听到沙沙的脚步声。我不由猛然回头,只见河滩上游有一个人,背着一个画夹,胸前挂着一部长焦距的照相机,正快步朝下游走去。当他几乎与我擦肩而过时,我一下愣住了!这不是,这不是刘老师么?差点我还认不出来了!好在他走路的姿势没有变,匆匆而迈着碎步;好在望人的神态没变,习惯将眼镜扶正一下再看;好在他还是穿着那件淡黄色的夹克衫,这件衣服是我陪着他在北京买的……他也一惊,停下步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当他脸上渐渐露出笑容时,就惊呼出声:
是你呀,琼明灿!真是太巧太巧啦!在这个地方碰到你!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前天吧,到你单位去,还没有找到你呢!你还来找过我?是呀。你没有调走吧?我调走?没有呀,一直在那个单位!我问了那个管人事的,他讲没有你这个人!没有我这个人?你问那个管人事的?他姓什么?我们单位人事室根本就没有姓李的!那是我找错了?是铁路上电务段呀,段门口有石狮子……刘老师呀,刘老师,你怎么糊涂了!我是水电段呀。我们通信,你不都是写这个单位么?如果写成电务段,我能收到你的信么?唉呀,你看我,真是糊涂了!只记得你是铁路上搞电工,就找到电务段去了……早没搞电力工啦,现在段党委办专职抓宣传,已经三年啦!我写信告诉了你的,也没见你的回信……我调县文化馆去啦,不在中学教书啦!天意呀,安排我们在这个地方相会……
想必他工作的压力大,比原来明显见老,胡子挺长了不刮,脸色也不太好,不过这会兴奋起来,眼睛显得炯炯有神!他告诉我,本来应该今天赴柳河源的,因一点事耽搁了。你也准备赴柳河源?好,我们正好同路!是住在老鹰滩镇旅社吗?是呀。老鹰滩镇就这一个旅社呀。哦,你是住在楼上?我是在楼下呀。你因事耽搁了,换一条船行吗?船老板写了条子的,他要我凭条子上明天那条船,几个船主都是亲戚关系……你专程赴柳河源写生?是的,还有点别的事……我们有四年多没见面了吧?还是**年在北京鲁院……对!我紧紧的握着他的手,记起了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当时动乱,离开北京就是胜利!我们三人就刘老师身上还有五十块钱,他在看行李,我们挤在窗口去买票,一股人潮突然涌出来,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他压在人堆底下,只顾抢我那个大行李包,小包就顾不上了!其实小包比大包重要得多,里面有日记、照片、信件,还有个照相机,掉了是多可惜!后来我们在另外一个窗口,买到了火车票,都兴奋的跳起来!这一幕我一辈子也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