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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老师从手术室出来,被推进五楼神经外科6号病室,还完全处于昏迷状态。护士忙着将他输痒,打吊针。鼻孔插了根小橡皮管。他旁边还放有个吸痰器,护士告诉我,他喉咙管咕咕响是有痰了,要赶快去吸。弄不好几分钟就要吸一次,碰得好可以维持个把小时。那根吸痰的皮管挺细挺长,直插进他的肺部,看了挺吓人。他这个状态,确实叫人心寒。
我在护士的指导下,每隔两小时还要与他翻一次身,据讲如果不翻身,老是这么躺着要生肉蛆。翻身的时候,还要在患者背上拍几拍,再在侧边垫上一个枕头。这些本来应是护士做的工作,怎么要我们来完成呢?琴琴还算聪明,护士稍点拨,她就都会了。而且很细心,护士做梦也想不到,她是个精神病患者。刘老师喉咙弄了个口子,每次吸痰要将一根老长的橡皮吸痰管插进去,这样的场景我有些害怕,操作起来手还发抖。琴琴不放心让我弄,每次父亲喉咙咕咕响时,就亲自来搞,不让我插手。
她叔叔第二天下午赶到了。他与爱人一起来的。他们来就要我们赶快回去休息,我们已经一天一晚没睡觉了。我悄悄给告诉刘老师弟弟,要他爱人今晚陪琴琴睡觉,怕她出事。他爱人就跟我们一起出了医院。次日上午我来到病房,琴琴他们都在那,刘老师弟弟正在帮他翻身,还拍着他的背。刘老师这时竟睁开眼睛望着我们,两行泪珠滚了下来……他弟说:他是在思念亲人呐。他忍不住,眼泪就流出来了
刘老师爱人一个星期后才回来,我们无法跟她联系上。那天晚上八点多钟,我又到了医院,何进还有他的同事,好多人都在病房。负责与刘老师动手术的主任医生来了。他个子挺高大,很有派头。琴琴母亲想看一下刘老师的片子,他满口答应。他说去找一下,等会来告诉她。哟,这里的医生还蛮好打交道的嘛!何进道。他出去后,琴琴母亲才向我们点破:刚才是我塞给了他五百块钱呀,要不然怎么这样热情……他讲是讲不要,还不是顺手接过来,往里面口袋一放。她滑稽地做了一个他将钱塞进口袋的手势,所以说现在的社会呀,不这样就行不通。你看,这一给钱,人家的态度就截然不同,白天我们提出要看片子,他们就不肯嘛
不过多久,主任医生来了。他说片子不在里面,带我们到档案室去看。到了档案室,很顺当的找到了刘老师的片子。片子拍了四个断面,出血点的直径足有60毫米。大夫告诉我,手术是奇迹般的成功。他这样的昏迷期,有十天至半个月。象他这样的年龄,当时动手术也只有20%的希望。现在虽然手术成功,能不能保住他的命,还没有把握……
刘老师这次病,对我感触很深。人活在世上,怕就怕病。一个人有着健康的体质,真是太幸福了!刘老师后来赚了不少钱,钱多了又怎么样?如果病魔缠身还不是痛苦?人间有幸福也无法享受……
十天后,刘老师已经基本清醒了。我们与他聊天,他听得明白,能微微点头。但喉管还没有封口,还不能讲话。治疗他的病,已经花了两万多块!而且以后还远远不止这个数字,现在他每天打吊针都要花800钱,药都是挺贵的。琴琴告诉我。
刘老师在医院只住十多天院,还是没有从病魔的怀胞里挣扎出来。二○○二年四月十八日上午八点,突然病情恶化走了。当时我们都在场,医生昨天就告诉我们,怕拖不过今夜。临终前,他握着琴琴的手,眼睛睁得挺亮,想讲什么说不出来。他又慢慢将目光转向我,我很快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将琴琴托付给我!我不由动情的握着他与琴琴的手,伏耳告诉他:刘老师,您放心!我会关照好琴琴的!他眼睛这才慢慢合上,一口气落下了……
记得九年前的今天,我们正在柳河源呢!
医生说,他走得还算安祥,他这个状况生存下来也是全身瘫痪,会拖垮家里人的。关键还是他对药物的吸收不好,他肺部还有什么病。琴琴哭得非常伤心。看得出,她对父亲的感情太深了!她确实舍不得离开他呀!这天刘老师的亲朋好友都到了医院,何进在忙着联系车子,与我们商量着怎么将丧事办得热闹。刘老师去世后,琴琴的精神病又犯了!白天只顾着一个劲的傻笑,有时会自言自语,她说他来了,又看到了他。这个“他”,就是指她父亲……夜里睡觉,经常被噩梦惊醒,黎明时分还必须起床,站在阳台上唱歌。
突然有一天,她又嚎啕大哭起来,情绪十分激动,竟将自己的衣服从胸口边抓破了!她母亲吓坏了!赶快将我叫来,一起将她强行从地下拉起,按在沙发上,好一阵她才慢慢镇静下来……
我打电话给天师,他又将周神医请来帮琴琴驱鬼,还让她吃了药,但这一回没有成功。周神医不敢再收她们的钱。说惟一的办法,只有一起去静妙庵烧香了。十分不巧的是,我们到了静妙庵,静妙大师不在,她还在成都那个佛学院深造。她的徒弟显然没有多少法术,我们从那回来,琴琴病情仍不见好转,只是情绪不再冲动,但傻笑起来让人看了更害怕。她父亲就葬在蓝玫瑰花园西面坟山上,她几乎天天都要到那去一趟,有时跟她妈一道,有时她一个人。带着一把折叠似的小凳,到那去静静的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