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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场长要我们从茶园一条小路插过去,乘车虽然快些,但不能开上山,到了那也只能停在山下。那里是条主干道,车子停放在路边非常显眼,不太安全!这一带现在经常遇到车匪路霸,还是流窜作案,县公安局正在重点布控。万一车子停放在那里,被那伙歹徒撬开车门,将车开跑就麻烦了!经他这一讲,我们为之一惊,当然极力赞成步行,坐了这么久的车,真想好好走下路呢!
我与文场长走在前面,天师与周司机走在中间,蓝玫瑰与琴琴走在后面,她们仍在讲着悄悄话。
一路上,文场长开始讲我干妈出名的经过,他笑了笑说,她这个新闻人物,你做梦也想不到的!她先后收留了八个弃婴,六个流浪儿!上了报纸,还上了电视呢。她还住在原来那个山坡上,近两年,身体到底不行啦,主要是脚。不红不肿,就是骨头里面钻心的痛。她老陈原来就死在这个脚上,没想到晚年自己也患了这种怪病!脚痛起来,就把她的元气拖掉了。她告诉我,她这一生,也会象她老陈一样,死在这只脚上……她讲是治不好的,这是报应!老陈野兽打多了。尤其不该打死那只怀了孕的母野兔……她却是野兽肉吃多了,现在遭报应……她热心帮人,许多好心人也来帮她,有个老郎中,给她开了几剂中药,讲吃了还见效……
你知道吗?这里私人诊所的医生,经常被请到附近一些农民家去接生,孩子生下后,母亲就不见啦!怎么回事?现在呀,总爆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我不忙讲穿谜底,还是先从地理环境讲起吧。我们这里简直成了女儿国啦!茶场的女工多?这点还是小玩艺呀!告诉你吧,城里的卫校和师范学院,都搬到这里来了!又新成立了一所私立的女子学校!都搬在镇附近,县城其实都应该迁过来,嵌在那个山窝窝里,真的没有什么发展前途!现在房子都往河那边建,房子建得再多,也不成气势!这里要发展,就可以建一个大城市!地势开阔,单我们场这片茶园都是五千多亩,看上去一览平原!学校往这边迁是对的,离县城也只有五十里路。明天你可以到镇上去看,翻天覆地的变化呀!江上那座浮桥还在吗?还在。晚上浮桥上还有人拉客呢!拉客?哈!这你不知道吧。我们这个小镇,整条街都是发廊、夜总会什么的,成了省里闻名的红灯区啦!甚至南昌都有人,专程开车到这里来潇洒呢。不瞒你,开始我还以为你这次也是慕名而来,想到小镇上去逛“风景”呢!听明白了吗?这就是弃婴的根源呀!这是弃婴的根源?!卫校有个女孩弃婴,就弄得满城风雨的!还有一些外地来的三陪小姐,不小心肚子大了,胎又没打掉,就只有躲在附近农民家里生,现在只要有钱,什么都好办!方大妈心善,在镇上什么地方捡到弃婴,就抱回来养。当地农民不要的弃婴,也送给了她。有天早晨出门,门口还放着一位弃婴呢!她就这样出名啦!前些年做服装生意赚了些钱,都花在这个上面去啦。她家里本来养了三条狗,后来又收留了五条流浪狗,还收留了15只流浪猫……等下,你好好采访一下她,又是一篇好报道呀!
我们到这来的主要目的,这时我简要告诉了他,他听后大吃一惊!怎么,美姣是她的亲生女儿?那个还是美姣的女儿?还有美姣她妹,这次专程来寻找亲娘的?!真是太富有传奇色彩了!我还不知道这个事呢!方大妈嘴太紧了!怎么,我们场里只有老石知道?老石也是个极稳重的人,他心里藏的秘密,是不会向外吐露一点的!哎,他过罗。怎么怎么?他过了?他看上去身体那么好,会武功还懂养生术,习练气功什么的,那年我回故乡看到他,那阵子他的身体状况,估计至少还能活二十年!红光满面,气色极好!他的死,我们也想不到的。哎,他后来自练气功邪门了,搞什么“闭关”辟谷,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许多天后还说悟到道了,是要成仙了。第二天就死了……是九九年吧。他们现在还住在这里,老石对这里有感情,他不愿与三女儿住一起。他死后,就葬在玫瑰岭……现在他这个老伴,又成了一个老寡妇,别人讲他命大,连老石这样身体好的人都克了……原来,据讲她是黄古坳林场老场长的夫人,她男人是"文革"中批斗死的,讲他解放前当过土匪……
离我干妈家还有些距离,就听到了此伏彼起的狗叫声,房子还是原来土垒的房子,只是四周加了土围墙,围了个大院子。我们敲了好一阵门,门才慢慢打开,开门的是个小男孩,看上去十二岁左右。光着膊子,穿条比较肥大的黑短裤,显然是大人穿过的。他皮肤黑的发亮,眼睛挺有神,人显得怪精灵。
怎么才开门?我才把狗关好呢,我怕它们冲出来咬生人。我们这时走进屋内,里面乱七八糟,几个小把戏在那个浅水池里打着水仗玩,最小的那个,好象才只有三四岁,在池里哈哈大笑,拿个小盆子追着别人泼水,仔细一看,原来是个女孩!还有两个小姑娘文文静静在理菜。走到后院,又是另一番景象,树上、墙上到处都站着小把戏,就不见一个大人!女乃女乃呢?文场长沉着脸问。女乃女乃的脚又痛了!痛得连饭都吃不下,黑玫瑰和她老公开车来了,将她接到黄古坳治病去了。你这小子,没大没小,怎么叫人家黑玫瑰?女乃女乃这么叫她,我就这么叫。我不知道该称呼她什么,我又不是她生的,也不是她收留的,难道我要喊她妈……你这小子,还有点油腔滑调!她哪天走的?走了三天啦。三天了?她走后,谁来管你们?她托嘱邹妈妈。她人呢?昨天她娘死了,回家去了!她说至少要三天才能回来……她也走了?她托嘱谁来管你们呢?她要菊花、小英姐姐……那她们人呢?她们一早上街去买菜啦,现在还没有回来。买菜?你们不是自己种了菜么?菊花、小英姐姐说,我们自己当家,自己作主,要改善一下生活,到镇上去买点肉来吃,还要买油买盐。你知道邹妈妈给了她们多少钱吗?三百块。给钱也是要她们到镇上去,买米买肉买油买盐的……她们两个人原来单独到过镇上吗?没有,都是与女乃女乃一起去的……她们今天穿什么衣服?两个都是穿连衣裙,一个红颜色,一个蓝颜色的,是女乃女乃买给她们的,还帮她们取小名叫红玫瑰、蓝玫瑰……
坏了!她们可能出事了!文场长赶快用手机向镇上派出所报了案。刘所长是茶场的一位老职工的子弟,从茶场去参的军,回来就分在镇派出所,与文场长是老朋友了。他要他赶快派人到那些发廊去寻找,会不会被那些黑心人拉去当小姐了?她们一早出去,中午就应该回来!
对!她们都是流浪儿,在这里好几年了!身个都有一米六!一个十六岁,叫陈菊花,河南人!脸有点圆,短头发,穿身红连衣裙。另一个叫陈小英,十五岁,穿身天蓝色的连衣裙。她是湖北口音,留有长辫子,眼睛挺大!……文场长打电话的姿势,象在指挥一场战斗,原来他当队长时那有这个气派!
一个小时左右有了结果,刘所长回电话告诉他,已经得到确切的消息,她们坐班车到县城去了!
这就麻烦了!两个大一点的孩子跑了!她们怎么会跑呢?平时看起来都还蛮懂事!剩下这么多孩子,没有大人照料怎么行呵?他又一个电话打给场部的王会计,要她现在赶快去找个家属到这里来照料孩子,等方大妈回来才能走,工钱场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