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一行七人被朗朗的读书声所吸引,来到这处建于水中央的小别苑,门外的那副对联让李煜惊奇万分,出自于自己之手的诗句竟然会出现在这偏远的山林之中,不知此处的主人会是谁?李煜沿着长长的回廊走去,在一个朱红大门顶端的匾额中写着“落水亭”三个字。
“看来此地的主人也是个风雅之士,”娥皇上看着匾额上的“落水亭”三字不禁赞道:“真乃形神具佳,秀外慧中。”
娥皇说的是这几个字的笔法,此三字以行书为基础,落笔瘦硬,风骨嶙峋,好似一个“倔强的丈夫”,与此处的素雅秀丽的景色配合得天衣无缝。
“这字倒好,”娥皇看着看着心中起了疑惑,“可为什么觉得似曾相识呢?”
李煜早已满月复疑问了,从一到此处就疑问重重,而他现在真的是好奇得很。“这里好像是为我而设计的。”
李煜本要接下去说明缘由,小周后却着急地插过来说:
“姐,你忘记了,这三个字的书法体,正是用的‘金错刀’啊。”
此言一出,娥皇方才醒悟。
“金错刀”书法正是李煜独创的,唐南还未亡国之时,此书法曾在世间盛传一时,但谁也没有李煜所书传神。
“看来我们要会一会这里的主人了。”
正所谓知音难求,李煜不禁有些兴奋起来,敲门声也变得有些急促。
开门的是一个书童打扮的老者,手中还拿着扫帚,想必是正在院中打扫。这老者上下打量着李煜以及李煜身后的人,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老人家,我们是过路之人,要借宿一宿。”
那老人反应有些迟缓,愣了半天才将门打开,将李煜等人让人进去。李煜拱手称谢。在老人的带领下,李煜他们来到正堂,此时的读书声越发的清晰响亮了。
“请问老人家,此处是私塾吗?”
“正是。”
“那么主人家姓甚名谁?”
“我家主人的名讳就写在了门外的那幅匾上了。”
李煜甚是惊奇,回头望了望同样惊奇的众人,又问道:
“你家主人叫‘落水’?”
“是的,落先生正是我家主人,也是这间私塾的教书先生。”
“落先生,落先生。”李煜在心中反复默念着,实在是觉得有意思,他看了看这间正堂的布置,甚为简陋,但却透着几分清丽,也让人有了一些安心。
“敢问各位尊称?”那老人突然发问,李煜才回过神来。
“回老人家,我们也是读书之人,在下姓李,其他人都是在下的朋友以及内人。”
老人又打量了一下他们后,便请李煜等人坐下,并说道:
“各位请稍等片刻,我去禀告我家先生。”
“有劳。”
李煜四处打量着大堂内的物什,墙上的壁画吸引了李煜走近一观。这些画所绘有山有水,有的好像是江南中某个景物,但纵观全景却又不像,这里的主人似乎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却有隐含不说。
此时,朗朗的书声正传来:“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此诗正是唐朝诗人杜牧的《江南春》,诗中所写道的景物,虽只有淡淡的几笔,但却把江南的风韵描写得淋漓尽致。李煜甚至有些陶醉,刚刚离别江南,此刻又坠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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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不知哪里的贵客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这正是主人落先生的到来,李煜听到主人的声音,立即转过身来还礼。不料却又被主人的模样所惊。本来要做一个拱手的姿势,却将手抬到半空迟迟未有动静。
这位落先生长得一副稚女敕的面孔,肤色白晳,分明还是一个少年的模样。这与李煜想像中的完全不同,能写出“金错刀”体书法、能开如此大的书院、能绘出一手好画的人难得就是眼前的这位少年吗?李煜这一惊着实不小,难不成自己的知音人会是一个孩童?
旁人见到李煜呆呆的样子,觉得有些失礼,小周后与娥皇轻轻拉了下他的衣袖,李煜这才回过神来。
“哦,敢问阁下就是此处的主人落先生?”
“正是在下。”这位落水先生说道:“刚听管家说各位是途经此地,想借宿一宿?”
“我等吵闹贵家,还请原宥。”
“客气了,客气了,这山野之地若不嫌弃,大可以住下。”
“多谢。”
“听闻先生姓李,不知从何而来?”
“我等来自汴梁。”
“哦,原来是京城来的贵客,我这里与世隔绝,没有什么好招待各位的,我命人准备了几份小菜,还望各位包涵。”
“落先生客气了,我等也是读书之人,不讲究那些。看先生所建此书院甚是别致,想必也是超凡月兑俗之人。”
落水低头一笑,笑中不禁有些无奈之色。也没说什么,命人端来了几杯热茶,就招呼众人坐下饮茶了。
对于此地此人,李煜都十分好奇,不禁又问道:
“不知落先生家中还有何人?”
“家中除了管家和几个下人外,就只有我一人。”
“那这间书院想必应该是家中长辈所建吧。”
“不瞒各位,这建书院所建年头并不长久,而且正是在下所建。”
“哎呀,”李煜说道:“看落先生模样甚是年轻,不想会有如此大的手笔,着实令人钦佩。”
“李先生所笑了,”落水说道:“我的模样其实与年龄不符,大概是这山水养人,以至于我越活越年轻了。”
“原来如此。”李煜接说道,“我在这方圆百里不见人家,不知先生的学生都来自何处?”
“唉,这些孩子都是可怜之人。这几年战乱不断,民生困苦,有些家庭更是家破人亡。在我这里读书的孩子都是些失去父母的孤儿,我见他们可怜,才将他们收养,教他们读书。”
“落先生真乃菩萨心肠。”
“言重了。”
李煜与落水不断交谈,其实最想聊到自己的那首诗与书法上。
“对了,我刚在岸边的门柱上看到一幅对联——上联写道:鬓从今日添新白;下联写道:菊是去年依旧黄,不知是否也是出自先生之手。”
“在下不才,写不出这等好词啊。”落水说道:“此句其实出自李后主之手。”
“李后主?”李煜故意问道:“你所指的李后主就是南唐国主李煜吗?”
“正是。”
“不知先生何以以一个亡国之人的诗句作为门楣的对联呢?”
“这个……”落水支吾道:“个人爱好,个人爱好了。”
李煜心知其中定然有不可告人的原因,但又不便追问。只好将话题稍稍转移开来:
“今日冒然到访,我等身上也无贵重之礼,在下自幼研习书法,若阁下不嫌弃,在下就写上一幅字送于你。”
“那是最好,快,笔墨伺候。”
很快,李煜也写下了一句对仗的诗句:
“抛枕翠云光,绣衣闻异香。”
落水一看,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
“落先生因何发笑,难不成我的字有何不妥?”
“失礼了,失礼了,”落水拱手道:“先生之字得欧阳询的真谛,写得足以乱真,实乃钦佩不已。”
李煜为了隐瞒自己的身份,故意用上了欧阳询的楷书。
“那先生为何发笑?”
“我笑是因为这首词的艳丽。”
“哦?何以见得?”
“难道李先生不知这首词出自何人?”
“这个我当然知道,自于李煜之手。”
“正是,那先生想必也能背出这首词的全部吧。”
李煜无奈笑道:“不瞒你说,我就只记得这一句。也是先生喜欢李煜之词,所以才写出来的,献丑,献丑了。”
“李先生有心了,”落水说道:“这首词的全部是这样写的。”
落水背诵了出来
蓬莱院闭天台女,画堂昼眠人无语。抛枕翠云光,绣衣闻异香。
潜来珠锁动,惊觉银屏梦。脸漫笑盈盈,相看无限情。
落水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我刚刚发笑,是因为这个李后主的风流多情。这首词正是他偷看小周后的睡姿的娇态之美,所刻画的生动形象。”
“哈哈,”李煜也跟着笑了起来,“原来还有这等风流往事。”
而小周后早已在一旁被羞得面红耳赤了。
李煜的这种玩笑招术大大降低了对方的警觉,他紧接着说道:
“我见屋门匾额之上的‘落水亭’三字写得甚是特别,想必也是出自先生之手吧,不知阁下可否也为我等泼墨,好让我们欣赏一下。”
落水一听,又有些紧张起来,恰好管家来报,说是饭菜已准备妥当。落水赶紧说道:
“那些字不值一提,各位还是先行用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