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尔琴精神满满的站在耶律德光和耶律斜轸面前时,他们再很难想像出昨日她那副忧伤的神情来。尔琴突然间又是那么地阳光,就像草原上圣洁的清河,不忍心对其有任何的玷污,但同时又像是一个谜,让人觉得陌生且向往。
“这琵琶真好。”尔琴又拨弄了一声琴弦,“听,多清澈啊。”
耶律德光和耶律斜轸依然还是有些担心,几乎是同声问道:
“你没事了吗?”
尔琴婉尔一笑,随即琵琶中传出舒缓抒情的曲调来,听得二人都心情舒畅,顿时疑云消散。这一曲名为《恨来迟破》,听者觉得新鲜,而弹奏者心中却是百感交集。此曲正是娥皇亲作,记得那一夜与李煜吟诗唱赋,是何等的快乐,然如今天涯各一方,一个在中原为囚,一个却在大漠中受困,或者真的是命运喜欢捉弄命运。
一曲弹毕,这二人还在音律中回荡而久久不能醒来。这一刻不仅音乐成为梦幻,就连他们熟悉的尔琴似是梦幻。甚至在那种表情之下,还可以看出一点点不同于尔琴的神色,似乎有一种高贵与身俱来。
“朕从未听你弹过如此抒情的曲子,不知此曲谁人所写,又因何人而弹?”
“正是尔琴所写。”尔琴欠了欠身子,就像汉人那种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一般,轻声说道:“为知已而弹。”
这一言一行无疑会令耶律德光和耶律斜轸惊奇,自从尔琴醒来的那一天,在她身上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是那么不寻常,曾经的任性公主好像换了个人。
“在我大辽如何行汉人的礼数?”耶律斜轸微有责难,其实是怕耶律德光不悦,降罪于尔琴,所以先行说道:“皇上,尔琴太过于任性了。”
“诶……斜轸兄多虑了,朕倒是觉得尔琴这小丫头长大了。”
耶律斜轸见皇上的目光中充满柔情,也就放下心来,可是转念一想,却又有了一些不详的预感。
“尔琴,朕要问你你,”耶律德光问道:“你为何识得汉人的音律和他们的礼节?据朕所知,你连这辽南京的地界都未曾出过。”
“皇叔,尔琴虽然见识浅薄,但也喜欢读书,因此也识得一些。”
“可是我大辽也有自己的文化,如此一来岂不是忘根了吗?”
“那么,尔琴就有不解之处了。”
“讲。”
“皇叔是要保住我大辽的根基,还是希望让大辽的版图扩张呢?”
“当然是想让版图扩张了。”
“那么,我们扩张的唯一目标是否就是汉人所统治的中原?”
“不错。”
“如果有朝一日,我们取代汉人统治中原,那么是用我们的文化根基来征服汉人,还是用汉人的优秀文化来管理汉人呢?”
“消灭不了的东西就拿来运用。这是我大辽的治国之道。”
“可皇叔更应该知道,强制甚至压迫只会逼起民反,而逆天道者则亡。汉人的文化存几千年不灭,它自然也是天道。”
“你!”耶律德光万没有想到尔琴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也不知如何反驳,直道:“好你个耶律斜轸,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女儿?”
耶律斜轸立即跪下,急忙请罪,而他自己也是想不到尔琴竟能说出这一番论调,心中还有几分喜悦。
“请皇叔不要责罚父王,这些都是尔琴自己所想的。”
耶律德光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父女俩,不禁又暗自觉得好笑,但作为皇帝他依然脸色冷峻地说道:“尔琴大病初愈,朕就免其失言之过,然作为父亲却没有教好女儿却是不能饶恕的。耶律斜轸,朕罚你军杖五十,你可心服?”
“谢皇上,臣领罚。”
“皇叔……”尔琴想代父亲受过,却被耶律斜轸拦了下来,并说道:“还不谢谢皇叔,轻罚之恩。”
尔琴无奈,只好拱手称谢。
正在这时,有探子回报,说已查明刺客身份。原来根据耶律德光派在北汉主刘继元身边的人回报,刘继元已经探听到皇上得到了一个可以帮其取得天下的宝物,刘继元似乎一心想占为己有,代而取得天下。他甚至还说‘这天下之主只能是汉人,哪怕要易主也不可易给外姓。’
“岂有此理。”耶律德光怒拍龙椅,说道:“朕的这个干儿子看来要造反了。”
“皇上,我们得先灭了北汉,才能直驱中原。”耶律斜轸说:“若是让刘继元这个狗贼夺取了秘密,岂不是连我们大辽也要呑掉了?”
“哼,小小的北汉何足为惧,就算刘继元得到了那本兵书又如何?朕也绝不会相信他有君临天下的一天。”
“兵书?”尔琴在心中默念道,她知道此“兵书”正是之前他二人所说的《武经七书》。然而,尔琴还得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秘密?”尔琴突然发问,“你们所说的是什么秘密?”
此时,他们才想到尔琴还未曾离开,刚才探子来报之言全部被她听见。耶律斜轸自然是不敢多言,耶律德光也不知如何说起,脸上颇有些为难。
这些,尔琴都瞧在了眼里,她心里更是明白。但她依然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继续问道:
“对了,你们刚才所说的刺客,是否就是之前闯入营中抢我琵琶的那二人?”
耶律德光无夺地点点头。
“他们为什么要抢我
的琵琶?”
“这……”耶律德光还不知如何解释,好在耶律斜轸把话接下过来:
“这只琵琶是你皇叔从江南得来,价值连城,那些歹人自然会打它的主意了。”
“哦,原来如此。”尔琴又是一副天真的模样,但她心中比谁都清楚,然而她现在着急的是,如何才能离开大辽去宋朝的汴京,将琵琶交给李煜?
耶律德光故意咳嗽了两声,又说道:“尔琴,你先行退下,朕要和你父王商议国家大事。”
尔琴知道自己不便参与议政,便退了下去。
“你对此有何看法?”耶律德光待尔琴走后,如此问耶律斜轸。
“依臣之见,我先取了刘继元的人头再说。”
“斜轸兄,朕已经说过,”耶律德光说道:“对于刘继元,以及整个北汉都不足为惧,要取北汉有何必你我动手,自然会有人替我们除之,而我们要做的就是直取中原。”
“皇上所说的是赵光义?”耶律斜轸立即明白过来,“哦,皇上是想借宋国的军队消灭北汉,然而在他们军马疲惫之时夺取中原?”
“哈哈,斜轸兄果然智勇双全的南院大王。”
话音刚落,这二人相视一眼,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么,臣不知皇上还有何难题?”
“朕是问你觉得尔琴如何?”
“尔琴?”耶律斜轸心中一紧,问道:“尔琴有何不妥吗?”
“尔琴长大了……”
“长大了?臣不知皇上圣意,还望陛下明示。”
“斜轸兄啊,你我即是兄弟又是君臣,朕自然要给你更多的东西,比如一半的江山。”
耶律斜轸一听此话,更觉慌张,立即跪在地上,说道:“皇上,臣只知行军打仗,江山是皇上的。”
“朕知道你忠心。”耶律德光赶忙扶起耶律斜轸,说道:“但朕有一事相求,事成之后,我大辽的江山愿与兄弟同分。”
“皇上言重,有何事吩咐就是。”
“朕想召尔琴为皇后。”
耶律斜轸差点瘫倒在地,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当然,这件事也是他最不愿意的,可是圣旨如山,岂可违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