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说强哥,”马俊宁回头瞟了毕自强一眼,又瞅着自己手中的那把牌,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不看我正忙着吗,哪有那闲功夫呀。”
“你都被贴得一脸花花的了,还玩什么呀。”毕自强劝说马俊宁,见他不肯动弹,索性掏出一包漓江牌的盒烟亮给他看,说道:“飞贼,你要是真能把这把锁弄开了,这半包烟归你。”
“啊,当真?”马俊宁抬起头,眼睛不禁发亮了,却又瞅了一眼毕自强,不太相信地说道:“强哥,你可别涮我呀,搞开这锁头那还不是小菜一碟,手到擒来的事。你这烟可是要输给我的哟。”
“你那这么多废话,”毕自强指着其他几个跟他玩扑克牌的犯人,说道:“兄弟们都在这,给你作证呢。你要真有本事,不妨使出来让大家都开开眼呀。”
别看只是十几支香烟,在监舍里绝对是诱惑力不小的宝贝东西。
“飞贼,露一手,别让强哥把你看扁了。”凑过来看热闹的犯人中,有人鼓动着马俊宁。
“嘿嘿,不玩了。”马俊宁见状,先把脸上的纸条用手一抹,又把那把“烂牌”往地上一扔,站起来抖擞精神,爽快地说道:“好,你们就看我的好了。”
马俊宁接过那把铁锁,不知从哪儿模出一段小铁丝,将它放到嘴里用牙齿咬出一个弯曲度,然后把铁丝捅进锁孔里折腾了一番。随即,他又从床上的棉被里撕了一些棉絮,很麻利地用手搓成一条细丝线,将它塞入锁孔中填满空隙,跟着再换了一根粗一点的铁丝往锁孔里一顶一扭一拉,只听着轻微的“咔嚓”一声,这大铁锁竟然在他手里跳开了。前后不过用了几分钟的时间。
毕自强瞧着马俊宁开锁犹如变魔术一样,那么轻而易举,让人不可置信。这一下子,围观的众犯人都哄着叫起好来。
愿赌服输。毕自强输了大半包香烟,换来了一把打开的铁锁。他回到自己的床铺前,学着马俊宁开锁的样子,饶有兴致地摆弄着那把又锁上了的大铁锁,可他忙乎了半天却怎么也打不开它。他不死心,不得不去请教马俊宁。
“这开锁看着简单,可你就是没折,对吧?”马俊宁抽着赢来的香烟,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笑着对毕自强说道:“你呢,一是不懂这种锁头的基本原理,二是手上的功夫也不够。”
“哦,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窍门儿?”
“强哥,按道上的规矩,我本不该教你的,”马俊宁很大方地递了一支烟给毕自强,说道:“不过,看在你输了半包烟的份上,就权当我收了学费啦。”
“你不能少点屁话吗。”毕自强有点不耐烦了。
“嘿嘿,”马俊宁狡黠地一笑,指着那把大铁锁,说道:“这种锁的原理,其实就是利用多个部位的小钢球滑落下来形成关卡的,用铁丝把每个部位的小滚球顶到空位上,然后塞进棉花线固定住它不让小滚球掉下来,这锁自然就能打开了。”
“哦,”毕自强听马俊宁这么解释了一番,心里明白了开锁的基本原理。不过,他叹息了一声,仍然皱着双眉,问道:“刚才我试过了,可弄了半天还是打不开呀。”
马俊宁暗自好笑,心想:什么你都想学上一手,天下可没这么便宜的事情。
“呵,还是强哥脑袋瓜好使呀,”马俊宁又是讥讽又是哄骗,说道:“不过要说到把它弄开,这手上的功夫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哪有这么容易,你就自个好好琢磨吧。哼,一教你就会,那我明天出去还有饭吃吗?”
马俊宁说完这番话,昂头走了。毕自强的气不打一处来:这半包香烟真成“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了。
“强哥,你折腾什么呢,”韦富贵从外面回来,见毕自强在床沿那儿摆弄着一把铁锁,凑过来看明白了,说道:“不就一把破锁头嘛,这么费劲搞开它干吗?”
“半仙,‘技多不压身’,这可是你常说的哟,”毕自强头也没抬,手里仍然不停地试验着开锁,说道:“我找点事做,学点技术。”
“雕虫小技的活儿,学这有用吗?”韦富贵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坐在他身旁掏出烟丝袋,说道:“唉,别瞎折腾了,来,卷一支。”
“我在工厂干过钳工,玩过几个月的机械活儿,”毕自强放下手上的东西,很熟练地卷着纸烟,往嘴里一塞,说道:“真是隔行如隔山呀。对付这破锁头,嗬,一点办法没有。”
“你没发烧吧?你这聪明劲是不是用错地方了?”韦富贵故意从上到下将毕自强打量了一番,装腔作势地说道:“阴差阳错呀,把你这样的人关进这牢里,真是太可惜了。”
“咦,你这话怎么说?”毕自强有些迷惑不解地问道。
“我在外面的时候,那可是天天抽的《大前门》,真他妈的爽啊!”韦富贵从嘴里喷着一股浓烟,晃着手中的喇叭筒烟,说道:“唉,如今在这能天天有这‘前门大’(注:指这种自卷烟)抽,就很不错喽。”
“这不废话吗,我要是不进来的话,”毕自强听他说到这里,不禁一脸的恼怒,愤然地说道:“说不准这时候我在哪所大学的图书馆里待着呢。”
“啊,你现在还还惦记着上大学吗?”韦富贵冲着他直摆手,一番嘘唏后,说道:“不是我安慰你呀,我看还是算了吧。你没看报纸吗,外面的社会现在全变样了。现在要是做生意,可以光明正大地当‘万元户’,过上好日子啦。只要以后出去你能挣上钱发大财,那才算真有本事啦。”
“做生意?没想过。”毕自强把那把铁锁往床底下一扔,盘起双腿坐在床上,说道:“就算有一天我出去了,一没本钱,二没本事,又什么都不懂,靠什么去做生意挣钱?”
“强哥,我可是仔细地瞅过你的面相呀,”韦富贵故意端详着他,一副十分认真的模样,说道:“你真有富贵之相,日后准是一个能做大买卖的人。”
“半仙,你的话我能信吗?”毕自强听韦富贵这么说,不由地轻蔑一笑,用手指着他,不客气地说道:“你们这些会算命看相的先生,从来都是哄死人不偿命的。”
“你还别不信我,我这眼睛毒着呢。看人入木三分,错不了。”韦富贵虽经常自夸自擂,这时却表现出一番诚心诚意的样子,说道:“哎,我可是说真的。你看啊,一是你年轻,有一身功夫,又豪爽讲义气;二是你聪明有智慧,脑子也转得快。这些呀,都是你出去以后‘混’社会的本钱呀,别人可比不了你呀。说起来,我这点本事你要能学到家了,那你今后就是一条‘过江猛龙’,谁也挡不住你发大财呀。”
“练就了一双毒眼,学会察言观色,遇事能随机应变;再磨练成一张铁嘴钢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毕自强作了一个总结,一半是玩笑,一半是自嘲,说道:“然后我出来了,就凭这,满大街哄人骗钱就能发大财?你得了吧。”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呀。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活这一辈子为什么呀,一个字:钱。”韦富贵挺着胸脯,显得有些得意地说道:“你只要有钱,就能做人上人。再说了,在社会上一不偷二不抢,能把钱挣到手,还让别人捉不住你的把柄,这叫什么,这叫有本事。”
“哈哈,你当初不就是因为诈骗他人的钱财进来的嘛。”毕自强不由地揭着韦富贵的旧伤疤,又故作一副很认真的模样,问道:“好,你说说,怎么能在大街上骗人搞到钱?”
“说到在社会上搞钱,那可都是要事先算计好的。比如说,在街头巷尾‘扔包’演‘双簧’的把戏,虽然是个很老套的圈套陷阱,可不偷不抢,让别人心甘情愿地把钱掏给你,若能做到这点,还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
“什么是‘扔包’?”毕自强听不懂他说这些术语的意思,侧过脸来眨巴着双眼,不解地问道:“什么又叫‘双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