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富贵在陈阿婆家里折腾了近半天时间,总算做完了请神仙捉鬼驱邪的法事。临走前,他还再三咛嘱陈阿婆,要她从“敬神台”上把那包钱拿下来,一定要放到枕头下压满三天才能打开。否则,法事将会不灵验的。陈阿婆既然诚心诚意请他来,自是言听计从,不敢胡乱造次。
三天后的早上,陈阿婆起床后,把那包钱从枕头下抽出来后打开一看,发现原来的钞票全变成一叠叠黄纸,不由大吃一惊,呆愣在那儿。过了许久,她才醒悟过来,连连大呼上当:钱肯定是被那个能说会道的算命先生暗地里调包了。这一千二百多元是她多年来省吃俭用才攒下的积蓄,现在一下子全没了,让陈阿婆哭得昏天黑地。忽然,她把脸上的眼泪一抹,急忙锁上家门就往外走,去找那个算命先生。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她一直都在西平桥附近转悠着,却始终未能撞见那个昧着良心骗她钱财的人。这一气之下,她竟几天吃不下一口东西,直至卧床不起……
一九八六年,南方开始兴起了桌球热。一时间,在城市和乡下的娱乐场所里都能看到摆放着的桌球台。这天将近中午,在市工人文化宫的“神枪手”桌球室里,陈佳林和手下“赖皮三”齐胜勇正在一张桌球台上比试着枪法。这间相当宽敞的桌球室有三十多张桌球台,老板正是陈佳林。
“老大,你家邻居刚才打电话来,”陈佳林的另一个手下“猪头六”周贵宁这时走进来,汇报道:“你家小店几天没开门了,说是你女乃女乃不吃不喝,卧床不起。可能是生病了,让你回去看看。”
“哦,知道了。”陈佳林将台面上最后那个黑色球准确地打进网袋里,将球杆扔在桌球台上,抓起搁在椅子上的外套,对周贵宁说道:“走,你跟我回家一趟。”
一九八五年前后,由于国家政策的逐渐放宽,开始出现了个体经营娱乐场所的现象。在南疆市里,陈佳林是第一批进入娱乐行业的个体老板。这时候,他名下已拥有五间录像放映厅、四家桌球室,在社会上已经成为了一个有正当职业的人士。当时,大众化娱乐行业开始蓬勃兴起,这让他实实在在地挣到了不少钱。如今,在“神枪手”桌球室的一个角落里,他装修出了一间二十多平方米的办公房间,作为他的管理室。
因从小在江水街长大,街坊邻居都是熟人,陈佳林嫌在家里住进出不太方便,早已搬出来住了,但他仍然久不久回家看望女乃女乃。陈阿婆从前为了挣钱养孙子,大半辈子都在为生活而奔波,现在不愁吃穿了,但她也总是闲不住。陈阿婆让孙子帮她在家楼底下开了一个卖糖烟酒小店,还花了四千多元装了一部私家电话。陈阿婆自从经营小店之后,生活中那舒畅而快乐的心情全都写在了她的脸上,每天独自忙里忙外,也为街坊邻居提供着家居生活的便利。
陈佳林骑着一辆豪华型本田125摩托车,后座上搭着周贵宁,一阵风地把车开到了家门口。
“女乃女乃,你怎么了?”陈佳林神情紧张地来到陈阿婆的床前,坐下后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问道:“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去医院看医生呀。”
“我没病,”陈阿婆在床上转过身来,说道:“小林子呀,女乃女乃是让人气的。”
“女乃女乃,没病就好,”陈佳林脸上神情马上放松了,笑道:“谁有那么大本事,把你气成这样,你跟我说说。”
孙子一番安慰话,竟让陈阿婆像孩子般的呜呜地哭出声来。
“呜呜,女乃女乃被算命先生把棺材本都骗光了,”陈阿婆从床上坐起来,抹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泣诉道:“这个该天杀的大骗子,小林子呀,你得给女乃女乃我做主呀。”
“女乃女乃,别哭呀,”陈佳林扶着她的肩膀,关切地说道:“你慢慢说,你是怎么被人骗的?”
陈阿婆把如何被算命先生骗走钱财的事说了一遍,可她把话说得颠三倒四,让陈佳林和周贵宁听得稀里糊涂。他俩又耐心地盘问了老人许久,才算是弄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女乃女乃,别生闷气了,你若气出病来就麻烦啦,”陈佳林亲近地坐在她身旁,好言好语地宽慰着她,说道:“算命先生叫‘半仙’,对不对?他就在西平桥那儿摆摊,是不是?女乃女乃,放心吧,我想办法帮你把钱要回来,好不好?”
“这一个星期,我都去找过好几天了,可就是不见他的人影,他会不会是跑掉了?”陈阿婆还是担心,唠唠叨叨地说个没完。
“女乃女乃,你现在饿了吗?”陈佳林想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便有意地转移了话题:“要不要给你买饭回来?”
“是有些饿了,”陈阿婆看到孙子后,心情也舒坦多了,起身下床穿上拖鞋,嚷道:“买饭太贵,我还是自己做吧。”
陈佳林也不阻拦陈阿婆去厨房做饭,只是让周贵宁去外面买了一些熟菜回来。之后,两人陪着陈阿婆吃了午饭。看着陈阿婆又有了精气神儿,陈佳林和周贵宁这才坐上摩托车离开了。
要找到这个叫“半仙”的算命先生,这对陈佳林来说,只要这个家伙还呆在南疆市里,就有办法把他“拎”出来。当天下午,陈佳林让周贵宁带着五、六个人,去西门桥附近打探此人的下落。当晚,就有了这个算命先生的消息。
“我倒想瞧瞧,这家伙长着什么嘴脸,”陈佳林在桌球室里听完汇报后,对周贵宁吩咐道:“这样,明早你把他给我弄到这里来。”
第二天一大早,在一间出租房内,韦富贵怀里正抱着一个女人在床上酣睡,忽然被一阵急促而猛烈的拍门声惊醒了。韦富贵赶紧爬起来穿衣服,把门刚打开,立刻闯进五、六个凶神恶煞的年轻人。领头的便是“猪头六”周贵宁。
“你就是哪个算命先生‘半仙’?”周贵宁歪头斜眼地瞅着韦富贵,用手指点着他的鼻尖,不怀好意地道:“说,是不是你?”
床上躺着的那个女人吓得头脚都缩进了被窝里。
“小兄弟,有话好说,”韦富贵强装出满脸笑容,点头哈腰地说道:“是的,鄙人就是‘半仙’。”
“他妈的,装什么蒜,”周贵宁突然冲他脸上狠抽了一巴掌,说道:“少跟老子啰哩啰嗦。”
“这位大佬,我不敢呀,”韦富贵一见情形不妙,马上双膝跪在地上,捂着被打肿的脸,装出一副很可怜的样子,说道:“我有什么地方得罪您了,还请多多指教。”
“少废话,起来。”周贵宁朝韦富贵的上狠踢了几脚,然后揪着他的后衣领把他从地上拎起来,说道:“别扮‘猪’了,走,跟老子去把钱还了。”
韦富贵着实感到莫名其妙,闹不明白自己做的哪件事出了差错,迫于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跟着这伙人走出了家门。周贵宁领着手下人将韦富贵押进“神枪手”桌球室里,让他饱尝了一顿拳打脚踢后,喝令他蹲在一个角落里,并留下两人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