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看,”何秋霖捅了捅身边的毕自强,示意他看那边,说道:“秦玉琴没人请呢,你去请她共舞一曲呀!”
“我交谊舞跳得不好。”毕自强本来就不愿意多在同学们面前露脸,便找一个托辞。他拍了一下何秋霖的肩膀,说道:“再说了,你瞧瞧人家‘四眼’,不是也没上去请吴燕玲跳舞嘛。”
“啊,干吗把我也扯上了?”坐一旁的叶从文扭过头来,哼哼地说道:“我说何胖子呀,你可真能拿老毕开心逗乐啊,哪壶水不开,你就偏提那壶。”
“嘿嘿,”何秋霖得意地笑了,说道:“看,班长现在跳舞可是高手了。”
场上,廖明超换了一个舞伴。他搂抱着秦玉琴的腰正在跳着华尔兹,向何秋霖他们三人这边移动着过来。
“喂,你们三个都坐着干吗呢,”廖明超领着舞伴经过时,忙里偷闲地对他们三人摇晃着脑袋,嚷道:“你们去邀请女同学呀!”
“我们?”叶丛文从草地上站起来,故意做了一个摇摆臀部的姿势,大声地回应道:“只会跳迪斯科。”
何秋霖和毕自强让叶丛文说话时那副模样逗乐了。这时,郑长威和陈少平向他们三人这边走来。刚才中午喝酒的时候,郑长威就多次主动地找何秋霖碰杯。此时,他拉扯着陈少平往这儿来凑份热闹,其目的无非是想和何秋霖多套些近乎吧。毕竟,一个是个体户,一个是工商干部,他们在社会上还有着某种内在关联呢。
郑长威坐下后,了解到何秋霖手中的照像机早就没了胶卷可拍,便二话没说,马上跑到附近小卖部买了两筒彩胶回来,硬塞到何秋霖的手里,并借口说自己要跟其他的同学合影留念。这样,实诚的何秋霖就被郑长威和陈少平两人拉去帮忙拍照了。
这时,毕自强和叶丛文都懒得动弹了,仍然坐在草坪上,饶有兴致地观赏着眼前载歌载舞的场景。那台搁置在草地上的录音机正在自动换播着歌曲。此刻,当乐曲又一次奏响起来,是八十时代初最流行的歌曲《年青的朋友来相会》:
再过二十年,
我们重相会,
伟大的祖国该有多么美,
天也新,
地也新,
春光更明媚,
城市乡村处处增光辉。
啊,亲爱的朋友们,
创造这奇迹要靠谁,
要靠你,
要靠我,
要靠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
……
叶丛文耳边飘荡着这熟悉而优美的旋律,嘴里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哼唱了起来。坐在旁边的毕自强掏出烟盒,递了一枝香烟给叶丛文。两人点燃了香烟,又闲聊了起来。
“哎,你说说看,”叶丛文弹着手指间的烟灰,侧过脸冲毕自强问道:“再过二十年,咱们会怎么样?”
“唉,我们都老了呗。”
毕自强的回答没有一点激情和乐观的态度,也太缺乏想像力和幽默感。叶丛文听了大跌眼镜,啼笑皆非。
“老毕,怎么这样悲观呀。”叶丛文注视着着毕自强脸上的神情,说道:“我感觉你今天好像情绪不佳嘛,像也没照几张,话也不多嘛。”
“谁说的,今天见到这么多老同学,”毕自强有意识地掩饰自己复杂的心境,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其实,我还是挺开心的。”
“兄弟,振作些。”叶丛文好似看透了他的心思,他的身子挨近毕自强,说道:“现在不是讲‘向前看’嘛。那些过去的事情嘛,潇洒地挥挥手,就让它烟消云散吧。”
“呵,你是说‘向前看’呢?”毕自强笑了,做了一个数钞票的手势,幽默地问道:“还是说‘向钱看’呀?”
“哈,既要看到光明的前途,钱也要大把大把地挣哟。”话题一下子被扯到了现实生活的状况中,叶丛文不无感慨地说道:“唉,说真的,我现在真想辞职出来做生意挣钱。如今是‘搞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教书匠不如剃头匠’。就拿我来说吧,待在机关里真是又累又穷。为了写出那些材料,整天累死累活地干,每月也就只挣那么一点死工资。花钱时只要手松一点,恐怕连自己都养不活,真是太没劲了。”
“不会吧,我看你是‘这山看着那山高’,”毕自强接过叶丛文的话头,说道:“我听说,你们坐机关办公室的,每天一张报纸一杯茶,悠哉优哉的过日子。既有社会地位,又让人羡慕,这还不好?对了,听说你们又要涨工资了?”
“待办公室,说起来是好听。你跟我换换?我宁愿每月去领你那五百块,”叶丛文嘴里哼哼着,大为不满说道:“说要涨工资都喊好几年了,可至今还没见什么动静。就是涨了工资又能长几个钱呀,市面上的物价现在是长得比什么都快呀。”
“哈,你是不是现在手头紧,不够钱花了?”毕自强不禁笑了出声,说道:“哎,要不要我先借点给你?”
“唉,我可从来就没有过够钱花的时候,”叶丛文皱着眉头,一副有苦倒不出的样子,发牢骚地说道:“就说现在想买台彩电吧,一台要两千多块钱,按我每月领的工资一算,得,我要两年不吃不喝才有可能攒够这笔钱。”
“是呀,现在大学毕业的生活水平也不过如此。”毕自强表示赞同地点点头,说道:“看来,想法多挣钱才是硬道理。有了钱,才能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呀。”
不知不觉中,眼前的联欢舞会已接近了尾声。男女同学们正在相互亲热地握手告别,然后两人一对,三个一伙地纷纷离去。这时,何秋霖手里拎着照相机走过来,招呼着叶丛文和毕自强起身。在林荫道上,他们三人混夹在游人中向南湖公园大门口外走去。
徐徐西下的落日,把余辉映抹在南湖如镜般的水面上,折射出绚丽迷人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