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公司后不久,张明辉便迷上了打麻将。公司,是一间大公司,说白了,是一间工厂,五百多名员工,那个时候,公司刚刚从国营单位转变为私人企业,新旧血液交替的过渡时期,大锅饭瓦解,竞争上岗,人心不稳定,压力也很大,略略出差错,会惹来千夫所指。而麻将呢,是职工释放自己的其中一种方式。
那个时候,打麻将,在公司风行一时。
张明辉,在同事的影响中,也随波逐流。
原先,打麻将是在公司的单身宿舍里打,三五成群,后来嫌太吵,人太杂,地方窄小,有人建议,咦,张明辉,你家不是在附近么,听说地方挺不错的,家中没有老从,没有孩子,不如我们几个到你家打,好不好?张明辉一口答应了下来。
开始,苏菲亚倒不在意。新的公司,新的环境,结交新的朋友,是理所当然的。张明辉和他的同事在客厅里打麻将,而她则在卧室里关上房门口,戴上耳塞坐在电脑前写她的小说,外面的世界,与她不相干。
后来次数多了,苏菲亚便不耐烦起来。
小小的客厅,麻将声,说话声,声声入耳,特别是周末,或节假日,通常是零晨两三点钟,外面还是烟雾弥漫,一阵阵争论不休,还意犹未尽。
私底下,苏菲亚对张明辉说:“你们去别的地方好不好?”
张明辉说:“一个星期,就一两晚,你就不能忍一忍?”
苏菲亚不喜欢争吵,你一句,我一句,你来我往的吵,并不是苏菲亚的擅长。因此,苏菲亚便闭上了嘴巴。
周末,晚上,张明辉几个同事又来了。
几个大男人,一边打麻将,一边高谈阔论聊天,偶尔为着一张牌,吵得脸红耳赤,不亦乐乎。夜,渐渐地深了,夜风郁郁寡欢,在空气中来来回回的飘荡,黑夜,像一只巨大的黑洞,吞噬着阴暗角落里的一切。
苏菲亚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她到客厅里倒开水。
然后,她微笑着,若无其事的走回卧室,在关门的瞬间,她忽然用了很大的力,狠狠地把房门口关上。“啪!”夜深人静,声音响彻云霄。正在吵吵闹闹的客厅,突然间的便静了下来,四个男人,八只眼睛,仿佛武林小说中,给武功高手点了穴位一样,目瞪口呆,有一瞬那的头脑空白,静止不动。
墙上的电子钟,刚好是零时一点钟。
四个男人回过神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终于,其中一个客人使了眼色,另外两个客人站了起来,他们拍了拍张明辉肩膀,脸孔讪讪然。
“回去了。”
“不好意思。”
“对不起啊。”
仿若树倒猢狲散,客厅里的人,一下子便跑了个精光。
张明辉火冒三丈,血涌到了头顶。
他想,苏菲亚这样做,做得这样绝,一点面子也没给,他丢脸真的丢到了家,以后他的颜面,何在?张明辉冲进了卧室,急怒攻心,指了苏菲亚,大吼:“你这是什么意思?”苏菲亚坐在电脑前,回过头,淡淡地看着他,淡淡地说:“没什么意思啊,我只是不小心,无意之中,关门用大力了一点。”
“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张明辉气急败坏,扬起了手,怒不可遏地就要往苏菲亚脸上打过去。
苏菲亚一惊,瞪大眼睛看牢张明辉。但,她又岂能坐以待毙?还没等张明辉的巴掌落下来,苏菲亚已一个箭步跑到厨房,取出一把菜刀,又冲回卧室。然后,苏菲亚用力把菜刀往桌子上用力一拍,冷冷地说:“张明辉,你敢?你敢打我?告诉你,你左手打过来你斩断你左手,右手打过来我斩断你右手,两只手打过来我斩断你两只手。”
说完,苏菲亚又再把菜刀往桌子上又用力又再拍了一下。
张明辉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呆了很久。
其实,他并不是存心的要给苏菲亚巴掌,他只是装装样子,吓唬吓唬她,让她以后有所收敛,不料弄巧成拙,没想到苏菲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憋了大半天,张明辉终于憋出了一句话:“天!天!上帝啊,有人要斩断我双手,我得打110,阿门。”
结果,苏菲亚把头转过一边,忍笑忍到脸孔发紫。
有时候,张明辉也是很幽默很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