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南宁市,早上的太阳如秋天里的丰收果实,金灿灿的从东边升了起来,整个城市,金碧辉煌,在光彩夺目的阳光照耀下,昏睡的城市顿时变得生机勃勃,热火朝天,仿佛,只有光明,才是正义的使者,才能赐予大地真实的生命,真正的快乐。
苏菲亚起床的时候,已接近午时,太阳升得老高,**辣的,有一股要射穿万物之势。
一碗泡面下肚后,苏菲亚无所事事,一个人跑到阳台里,微微闭着眼睛,无聊地拉着二胡。苏菲亚心情不好或无聊的时候,总喜欢拉二胡,“咿咿哑哑”,一边想像着,自己是瞎子阿炳,流浪在大街头,靠着一把胡弦为生,孤独,寂寞,冷清;又或者,是张爱玲的《倾城之恋》里的白四爷,单身坐在黑沉沉的破阳台上,把胡琴,无聊的拉过来,又拉过去。
张爱玲说,胡琴上的故事是应当光艳的伶人来搬演的,长长的两片红胭脂夹住琼瑶鼻,唱了,笑了,袖子挡住了嘴……——拉不尽的苍凉故事。
苏菲亚不是伶人。但她,又与伶人有何分别?
一样的,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在二胡的“咿咿哑哑”声中,苏菲亚便忽然间的闪过一个念头,决定一个人出去走一趟。
苏菲亚是喜欢旅游的,在家中呆久了,便想出去走走,放松放松自己。一个人,一个旅游包,一个照相机,便四处逛逛。有时候跟随了旅行团,与一群不认识的人,张三李四,热热闹闹;有时候,是一个人出发,毫无目的,走到哪便是哪,没有计划,没有目的地,如果喜欢了,便住上三五天,不喜欢了,便去另一个地方。
苏菲亚决定去云南,独自一个人去。
云南是去过的,可去的时候不对。一九九七年,昆明的世博园还在建设中,没有对外开放,而丽江呢,刚经历了大地震,古城正在维修。不过那个时候的苏菲亚,想去便去了,也没理会这么多,倒是在大理,玩得极开心,尽兴。
在大理的古城中,苏菲亚还跑去茶庄泡茶。
金庸的《八龙八部》中不是写么,大理盛产茶花,是茶的故乡,那个贵为大理国王子的段誉,就对着各种各样的茶花,如数家珍。尽管苏菲亚只喜欢咖啡不喜欢茶,但她还是兴致勃勃的跑去凑了热闹。那个茶庄的老板,才二十岁出头,脸上的笑容透出干净清纯的气质,他穿着少数民族的衣服,一遍又一遍的给客人泡茶,讲解着普洱茶的来历,教客人自品茶的味道中断定茶的年数。
那三十二年的普洱茶,有着老树皮的味道,喝着喝着,便仿佛走到原始森林,回到石器时代,多么多么的古老。
苏菲亚百无聊赖的跟在茶庄老板身后,调皮地左一声“亲爱的”,右一声“心肝宝贝”,听得年轻的茶庄老板脸红耳赤,最后他无可奈何地免费送给她一两多的三十二年的普洱茶,以求她闭嘴。品茶的客人笑不可抑,他们开着玩笑说,那一两多的三十二年的普洱茶,价值也要好几百块钱呢。
一转眼,好几年过去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真的是时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去云南。
苏菲亚念头刚闪过,便决定了下来。兴冲冲地提了行李,走到火车站,由于刚过国庆黄金周,旅客极少,原来人来人往的火车站,也变得冷冷清清,一片萧条。苏菲亚很快便买到一张下铺的硬卧票,空调车,由桂林经过南宁,下午四点半上车,第二天早上六点二十分到达昆明。
在火车站的候车室里,苏菲亚意外的,就遇到了李封杨。
苏菲亚的大脑,有一瞬那的空白。
这个李封杨,看上去还是那样的英气逼人,白色T恤,牛仔裤,球鞋,一张脸犹如大理石般雕刻的脸庞,褐色的皮肤,焕发出兴致勃勃的光彩,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了两排整齐的牙齿,很白,显得干净又年轻,眸子里,还是一样的有火焰和狂热。
“咦,真巧。”李封杨远远看到苏菲亚,眼睛里闪过惊异,眼神浮荡着一层说不清的喜悦,一头一脸的诧笑泻得苏菲亚满襟都是。
苏菲亚点点头,努力镇定自己,礼貌性的,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真是奇怪。苏菲亚自认,自己也算得是个没心没肺,不大计较得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天塌下来当被盖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愿意原谅李封杨,不愿意见到李封杨,面对着李封杨,特别是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跳跃的眼神,苏菲亚便感觉不自在起来,有一丝丝的慌乱和心浮气躁。
“去哪儿?”李封杨穿越过人群,径直的走到苏菲亚身旁,热情如火地问。
苏菲亚不情不愿地回答:“云南。”
李封杨的笑,扬上了嘴角:“哎,我也是去云南。嘿,真是无巧不成书,看来我们有缘分。”
苏菲亚皱了皱眉头,不说话。她想:缘分个屁,真是去他妈的,什么无巧不成书,我还道是冤家路窄呢。苏菲亚低下头,翻白眼,把李封杨当作了透明,不肯再理睬他,自顾自的戴上耳机,听粤曲,有些虚假,有些虚张声势。
她就是不喜欢李封杨,就是不想和李封杨说话。
粤曲是吴国华和蒋文瑞的《孔雀东南飞》。蒋文瑞唱:天不许,鸳鸟永相随,婚姻经破碎,爱意也消颓,何劳远送生怕惹君受罪,徒自悲暗垂泪。
苏菲亚叹了一口气。
她和张明辉,是不是现代的孔雀东南飞?
张明辉。
苏菲亚又叹了一口气,一颗心,隐隐地作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