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物似乎越来越清晰可见了,我四处张望着。乖乖!原来越往下降落,白雾就越稀薄,而我也终于看清楚了,我和风并不是真的在做自由落体运动,风右手正沿着石壁上凸凹不平的地方借力使力,缓缓往下飞落。
我心中大惑,难道风他们早知道这里的玄机,唉,看来暂时还是先不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的好,他此时正忙着运气飞纵,不能分心,否则恐怕真的可以向阎罗王报到去了。
能从这么高险的绝壑飞落,虽有借力物,但是却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的,看来风他们四人的武功又精进一层了,只怕我是望尘莫及了。
神思流转间,忽觉一只手被人拽住,我回头一看,只见宣背着任律鹏的尸体,左手扣着尘的右手,右手扣着启的左手,尘的左手则扣着我的右手,我愣了一下,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左手已然被风扣住,启和风的手也不知何时已扣在了一起,我们围成了一个圆。
“别分心,左手运气将真气传给我。”风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我没有多问,依言照做,只觉右手掌心之中气流涌动,纯厚的内息从我的右手臂透体而入,犹如一股温泉在体内融汇聚集,随即自然流转入风的体内,循环补给,相辅相成。
也不记得在哪本武侠小说里面看到过,几人若手手交握,拉成一个圆,内力相辅相成的互补,就犹如身上穿了个无形的降落伞,能缓缓地从高空飘落,旋转的飘落。
此时,我只觉身轻如燕,仿佛长出了一对隐形的翅膀,在天空自由飞翔。抬首张望,只见四周的石壁光滑如玉,大都已长满了苔绿,平整得已无处可以借力,怪不得会忽然改用这种方法。
我顿时恍然大悟,这里的一切,他们四人果然是了然于胸,恐怕师父最后一个告诉我,就是让我来做决定吧?一个玄门百年前的传说,师父他自己都不知道是真是假,所以不到生死攸关的时候,他并不想让我们这么做,因为最后的结果有可能就是粉身碎骨。
随着高度的缓缓降低,寒意骤减,扑面而来的风是暖洋洋的,连带着我的身子似乎也感觉到春天的暖意,舒适极了。崖上的世界已是冰天雪地,但这里却不曾令人感到寒冷,彷佛留住了春天的脚步,不让别的季节来侵占这片土地。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当我的脚抵达这片春意盎然的世界时,却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
这绝谷连绵长达数十里,遍地开满了千百种不知明的山花,一片绚烂,迎风含笑。几处溪流,混生在山花丛中。苍劲的古松,傲立于峭岭上。在不远处有一望无际的桃花林,正盛开着粉色的花朵,一阵微风吹过,漫天飞舞的花瓣簌簌而落,清香四溢。桃林深处似是有木屋,荒废已久的木屋,已杂草丛生。
“二叔说,玄门的创始人,虽武功绝顶,天下无敌,众人生畏,却不容于世,无可奈何之际,便隐居于此。”
风双眸定定地望着我,他总是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我刚才还在想到底是什么人曾经在这里住过,他便已回答了我。
“为什么不容于世?知道吗?”我表情认真。
风摇了摇头,淡淡道:“二叔没说,只告诉了我们下来的方法,其他一字没提。”
哦,原来是这样,果然跟我猜的一样,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我们把师父葬了吧!”宣幽幽一叹,眼睛看着山阴有坡的地方,一片小竹林所围绕的三座坟墓,若有所思。
秦承志之墓!
西门无双之墓!
罗少卿之墓!
从左到右,三个石碑上就简简单单地写着这些,没有立碑人,更没说死者到底是些什么人?有何关系?
我们五人在罗少卿的坟墓旁挖了个五尺来深的大坑,理了理任律鹏的遗容后,才将尸体放入穴中,盖上泥土,立上墓碑,跪下,叩
了几个头。
我望着墓碑,脑中浮现出过去的种种,一幕一幕的回放,犹如电影倒带后,重演一般。在我最彷徨不安的时候,是师父向我伸出温暖的手,给我打开了一扇通往自由的大门;他教会了我武功,让我有自保的能力;教会了我医术,让我可以行医救人。他将宣、尘、风送到了我的身边,让我懂得了爱情原来真的可以这么甜蜜,没有背叛,没有负担。
我忽然想起,其实我在这世上的一切,都是师父为我创造的。永远也忘不了师父曾经对我说的那句话:蝶儿,当你悲伤难过的时候,请不要微笑。
所以,师父,你看,我哭了,没有再强装微笑。而你……师父,也要快快乐乐的。来生,来生你一定能过得幸福、快乐的日子,不再有仇恨,不再有幽怨,有的只是……爱。
忽然一双温暖的手,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拥入熟悉的怀抱,闻到熟悉的味道,是宣。
“蝶儿,不要哭,师父正在天上微笑地看着我们。”宣温柔地拭去我脸上的泪水,温柔地对我说道,“师父只想看到我们幸福,然后他也会幸福。”
我微笑着,抬起头,望着远方。但见浮云飘过头顶,冬日透过云海,照射下来,丽彩霞辉,耀眼生撷。桃花送香,林鸟争鸣,松风生啸,满谷都是生机蓬勃的景象,恍惚间我似见任律鹏在云端里含笑向我凝视。耳边响起了这样的声音:丫头,一定要幸福!一定要幸福!
这深谷没有名字,于是我便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无忧谷”。不论是什么人能到这里,都会被这世外桃源所震撼,忘却烦恼,无忧无虑。因为只有在生死间徘徊过的人,才能进入这“无忧谷”,才能到达这片净土。这里没有纷争,没有杀戮,仿佛隔绝了世间的一切仇恨、恩怨,也许,正因如此,玄门的祖师爷才会选择这里。
那我们呢?是否一直要在这里生活下去?我不知道,他们也不知道。我并不想一直执着于仇恨之中,尤其经过这一役,我更加明白什么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师父已经永远消失在我的生命中,再也看不见,再也找不到。就算我们杀了那些人,也是于事无补。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再不能承受一次生离死别,如果可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我愿意倾尽全力……
“是在想我吗?”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戏谑慵懒的嗓音,我的心猛地跳快了一拍,实实在在地吓了一跳。
我拍了拍胸口,看向来人,没好气地道:“韩俊启,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吓着你了。”他仍旧是一张嬉皮笑脸,毫无悔意。
“废话。”我怒瞪了他一眼。
他呵呵一笑,上前一步,身子懒洋洋地斜靠在我的肩背上,虽然感觉到我的抗拒,但他根本就不理会我的不悦,一双手不老实地环上我的腰,温润的唇还不忘在我的耳侧轻啄了一下,“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
“切!”我撇撇嘴,用力推了推他的头,谁知刚刚推起,那头便又落了下来,如此几次,我也推得乏了,索性由着他。
低低地带着好笑又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声传入耳内,“就知道雪儿最疼我。”
我无奈,叹道:“事情都做完了?”
“没有。”
“没有你过来干么,他们都在忙,你却在这里偷懒。”我丢给他一记白眼。
“人家是看你一个人在这里发呆,太孤单,所以想陪陪你吗?”他的眼睛眨巴眨巴,可怜兮兮地望着我,一副像是我在欺负他的样子。
唉,还不知谁在欺负谁呢!我忍不住好笑道:“少来这一套,分明是为自己的偷懒找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他轻笑起来,猛地将我抱起,安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俯下头,覆上我的唇,春风一般地辗转吻着我,散发着无尽的柔情。
“刚才在想什么?”他渐渐离开了我的唇,眉宇间流动着笑意。
“我在想……”我把玩着他腰间的流苏,低低说了一句,“我们是不是应该在这里长住下来?”
“当然了,”他的下额轻轻地蹭着我的头顶,“你看,我们的家马上就可以修建完成了。”他指了指桃林深处的那个木屋,此时已是焕然一新。连日来,我们伐木,除草,修整,重建,现在只要把屋顶盖好,我们就可以进去住了。
距木屋的不远处,宣和风正拿着玄日剑和玄天剑在劈砍木头,我不由笑了起来,如此两柄绝世宝剑居然被他拿来当斧头用,若是师父知道了,会不会气得从坟墓里跳出来。
“想到什么了?笑得这么开心。”启伸手勾起我的下额,嘴角扯起一丝邪魅的笑容。
“你的箫呢?”我打掉他的手,淡淡问道。
“在这里。”他将玉箫递到我的面前,挑眉道,“怎么?想吹,我可以教你。”
“不是,”我摇摇头,“只是想看看它是否还完整?”
“这是千年古玉与千年玄铁铸造而成的箫中剑,威力可以与亦风的玄天剑媲美,区区几颗小树,奈何不了它。”
我沉默了一会儿,“走吧,我们去帮忙。”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他们是真的决心隐退了,真的决定在这里住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