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虚门里的地虚大殿后面有一处高高尖尖的山峰,峰顶有一个山洞,洞额上书琅崖小阁四个篆体字。在外面看,这个山洞并不大,但一进入洞口,就会发现别有洞天。
小桥流水、荷池亭台,青树翠蔓,如同苏杭江南人家独具匠心的小园林一般。
轻烟白云萦绕之中,一处亭台跃然池上,一个布衣荆衩的女子半倚着身子,并倚半坐在亭台的一处栏杆上,微低臻首,似在欣赏着湖中游鱼一般,但近身之后,才发现她的眼光却淡淡地没有焦距,而是低着头儿想心事。
耳边轻轻的叹息声惊醒了正陷入心事的女子,她抬起头来,正是芸娘。
此时的芸娘明显地俏瘦了一些,虽然仍是布衣荆衩的打扮,但气质已经明显地不同了。完全没有了那种怯生生的神情,而是在淡然的神态中有一股强大的自信和掩盖住的锋芒感。芸娘抬起头,看着在一旁故作叹息声的宫装丽人昭荷,轻声而坚决地道:“有话就说,你整天装来装去累不累?什么时候你成了伤风悲秋的伤风客了?”
“我不明白,你和宫羽一定要弄成这样么?想当年你们曾羡煞了多少修真女子……”昭荷的眼睛里满是萧索,眼神有些迷离,显然给芸娘的话勾起了一些回忆。
“弄成什么样子?我和宫羽的事,别人只看到外表,你难道不知里面的内情吗?谁不知道,当年你本来是宫羽的道侣人选……你这么多年,为他奔波营作,难道还对他余情未了吗?”芸娘的言语中,对昭荷毫不客气。
昭荷咭地笑出声来,大眼睛一扫芸娘笑道:“你不会吃一个失败者的醋?”
“失败者?”芸娘如同咀嚼一般重复了她一句道:“我又何尝不是一个失败者!而且,吃醋?又有什么醋好吃……我本凡间一过客,奈何命运总多厄……嘿,我已经再世为人为妻为母,受尽轮回之悲苦,他却还不放过我……”
昭荷听了芸娘这句话,神情轻变,道:“劝你的话我已经说了无数遍了,也不多说了,不过,宫羽已经定了今日丑时入淬体台,而且,请了离魂钵出来……”
芸娘听了,脸色却平静如常,只是喃喃地道:“离魂钵,嘿,这不就是你的本来面目么?”
昭荷此时看着她,却没有说话,而将眼光转向另一边,看着远处似看不到边的荷池,田田荷叶随风飘舞,如同一群灵动中的舞女,不知道她们是自乐,还是娱人。她突然衣袖一挥,一霎时,风动云涌,所有的景致都一下子缩小,如青烟一般,钻入了她的衣袖中。刚才还小桥流水的景致一下子全消失了,美景消失处,一个一间房大小的山洞就出现在面前,一桌一椅一床,就是里面的全部东西。桌旁的椅子上,坐着布衣荆衩的芸娘。
“世事如幻,世事如幻!”昭荷喃喃地道。
芸娘看了一眼若有所失的昭荷道:“修道即是求真!你还不能抛开这些幻境之美,总是想将一切物事,都披上美的外衣!我明明在此坐监,你却要耗费法力,将这里弄得和仙境一般,岂不知美不在景,在人!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纵然是这样的石室,也与仙土无异;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纵然是美景如画,也不知良辰为何物?”
昭荷听了芸娘的话,白了她一眼道:“我还不是想让你舒服一些?”
芸娘看了她一眼道:“我虽然不知道你的话有几份真,几份假,但还想对你说一句,宫羽,你还是早点离开他好一点儿……”
昭荷听了,先是一怔,接着脸色突变道:“我的事,你少管!”
芸娘却只一笑,将脸别向一边道:“我只是看在曾经的情份上说一句话,管你?我能么?我一个凡间女子,你一个神通境的修士……不过,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修为,你能力越大,不是能帮宫羽的事情越多吗?”
昭荷脸色又是一变道:“你不要乱说话!”
芸娘这次头也没回地道:“你的事我懒得管,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好的,我要休息了,你走!”
昭荷看着他的背影,眼神一时有点复杂,但终于什么都没有说,就离开了石室。
良久,芸娘才转过头来,看着云雾缭绕明显地被下了禁制的洞口,却是轻声喃语道:“阿毛――阿毛!哥哥――哥哥!你们想煞芸娘了,难道我魂飞魄散之时,也不能见你们一面么……”说话间,那个坚强的芸娘一下子就被原来那个娇怯怯的芸娘所替代,两滴清泪就滚过面颊流向嘴边。
此时,在平陆山脉的东面,风啸云卷,一声又一声轰隆轰隆的雷鸣般的声响,震动天地。这惊天动地的声响,都是由空中一个瘦瘦的身影发出来的。这人正是踏空而行的天虚子。
随着他每一步跨出,双腿踏出的劲力就从空中击到大地上,将地面蹬踏出轰隆的声响。随着每一声轰隆声,大地都会有一次颤动,巨大的劲道带起的厉风,挟裹着枯叶断枝,扑起满地的烟尘,就形成一股小旋风,如同万斤大捶击在地上一样。
天虚子此时完全没有了戴添一所见到的那种童稚感,而是满脸凝重之色。
突然间,踏空而行,一步千米的天虚子停在了空中,将眼睛看向一处虚空道:“出来!”随着他的话音,他衣袖一抖,就对着那个方向打去。一股风雷之声从他衣袖里就隐隐发出,紧接着,他眼睛看的那处虚空就突然亮光耀眼,炸裂开来。随着这一声炸裂声,那本来虚空的地方,就凭空出现了三道小小的人影,似乎在极远的地方,一个个盘腿坐在那里,右手单掌当胸,肩担拂尘,左手捏着佛尘柄儿,看着天虚子,口称无量天尊,正是地虚门那三名长老。
三人一显身,当先的那名长老枯瘦的长老就道:“好一招袖里乾坤,好一个天虚子广成一,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在下地虚门长老风无极……”
“地虚门长老云无羁……”
“地虚门长老雨无寄……”
三人报着道号,却纷纷站起,一步就从那处虚空中跨出来,站在天虚子面前。
“缩地成寸,千里传真身!三位这是示威吗?”天虚子站定那里,冷冷地打量着三个似乎凭空出现在面前的地虚门长老。
“不敢!不过,敢问天虚子前辈,你这是要去那里?”三名地虚门长老呈品字站开,当先的风无极单掌为礼,看似恭敬,其实三人已经站出了三才剑阵的方位来,一股凌厉的剑气就从三人身上散发出来。
“让地虚子来见我!”天虚子脸罩寒霜地道。
“对不住,我们门主今天有事,不方便见客,如果前辈没有急事的话,明天早上定能见到我们门主!”为首的风无极仍是不卑不亢。
“呵呵,你们门主好大的架子!今天是他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天虚子往前猛跨一步,身上劲气暴涨,狂风裂裂,吹得对面三人脸上的胡须都往后飘去。
“天虚子前辈,你这是向晚辈三人示威吗?”三人中为首的风无极拂尘轻挥,一道深厚的风盾就盘旋在身前,将天虚子散发出来的威势消弥于无形间。同时,他身后的云无羁和雨无寄就往前齐踏一步,三人中间,一道巨剑的影子就幻化而出,剑锷上盘龙伏虎,剑刃上杀气弥漫。却是发出了三才剑阵的起势,剑意滔天!
天虚子太息一声道:“三个元神一重,就想敌我元神境二重,境界的差距,岂是数量可以弥补的,你们未免太自不量力了?”
风无极冷笑一声道:“我们只是阻你,又不杀你,阻不了你三年五年,难道阻不得你一时三刻吗?”
天虚子的脸色这才变了,一时发出可怕的青色:“原来地虚子今天就想真火淬身!我既然到了这里,那么他就是作梦!”说着,伸手就从头上拔下了那棵带叶树技儿做的发簪,那截小树枝儿到了他的手中,迎风化杖,就成了一根三杈状的带叶棍杖。这根树枝一化出,一股无限的生机之意,就充斥在空气中,一时间,这块天地中,许多枯树蔓枝,都发出新芽,一时都变得生机勃来。
“生生造化树!”风无极的脸好像给人打了一拳一般,也铁青起来,显然天虚子这根树枝儿,让他有些忌惮起来。三位地虚门的长老对视一眼,三人突然伸手从怀里一模,手拿出来时,三人的手中就一人扯出一截色彩不同的锻帕来,风无极手中是绿色,云无羁手中是白色,而雨无寄手里是黑色,三张帕子一扯出来,三人就同时将其丢入空中。
“大胆!”天虚子一见帕子,不由地怒喝一声,手中的生生造化树枝做的杖就挑出一片绿影,向那三块帕子挑去。
但他的动作显然慢了一步,只见一时间风起云涌,黑地绿树白云飘,竟然在空间中自然形成一片天地。天虚子的树枝就挑在虚空当中,那里一道巨剑就破空而来,斩在杖尖,发出一声奇怪的鸣音,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波纹就从杖剑相接处散发出来,如水波一般荡漾在虚空中,波纹地处,挡在面前的三个人就如融化一般消失在虚空中。
“云罗帕!”天虚子又惊又怒,显然有什么事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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