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即便是筋脉未断之前也没有过如此舒畅飒爽的感觉——五脏六腑，经脉血液，皮膜骨骼，乃至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毛发都在欢愉地跳跃着，颤动着，透着勃勃的生机！这种感觉……就仿佛是在茫茫沙漠中走了不知多久，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广袤无边、碧波荡漾的湖泊一般，简直酣畅淋漓到了极点！
我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了？难道和之前那梦境般的诡异一幕有关？
卫长空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说不出的滋味。他也不知道这种奇妙的感觉意味着什么，对他来说究竟是祸还是福，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必定和之前在泊罗河畔发生的那一切有关。
无论如何，先回去再说。
正思忖间，秦府金色牌坊般矗立着的府门赫然已经出现在了前方，此刻天色虽已蒙蒙亮，但还没到鸡鸣之时，秦府大门依然紧闭着。
唔，这一路行来竟然只用了约莫一炷半香的时间，确实比以前快了很多。
卫长空嘴角不觉泛起一丝笑意，纵身跃起，几个轻灵的点踏便飘然消失在了两丈高的围墙之后……
秦府占地数万顷，地域极为广阔，秦氏弟子平时通常都会跟随师父在黑石校场或各自的练功密室中修炼。黑石校场是秦府的主校场，比青石校场大了足足十倍，专供嫡系弟子修炼之用，外姓弟子则无权在这主校场修炼。
年纪小，修炼尚浅的外姓弟子通常都在青石校场参加集体武训或是在府中找处僻静场所独自修炼参悟，而象卫长空、苏柔等少数一些略为年长或实力相对较高的外姓弟子则都选择了府外修炼。所谓的府外修炼就是在燕京城边郊之地找一处僻静无人的林区或荒芜之地潜心修炼，或三两成群，或独自一人。
在楼兰大陆，无论是家族还是宗派的弟子，一旦年满二十岁行过成人礼后就必须面对人生第一个也是最至关重要的残酷分水岭——或者成为家族或宗派的一名普通武师，或者沦为杂役、小厮之流的宗族底层，或者是在各州赛或更高层次的殿赛上绽放异彩，得到百宗十宫或各州、殿的青睐和邀请，继而踏上更高更为广阔的修炼之路……
和其他职业不同，对于武师这个职业来说二十岁前的修炼生涯至关重要——因为成人礼一过基本上就决定了这个武师日后的命运和未来可能达到的武道高度，而且二十岁以下的少年历来都是大陆各方强大势力最重视和关注的群体，因为无论何时，优秀新鲜血液的加入都是一方宗派或家族蓬勃延续，持续兴盛的基础和根本。
正因为如此，所以在秦府之中除了家族高层以及众多嫡系和外姓武师之外，几乎很难看到二十岁以上优秀年轻武师的踪影，而还未经历过成人礼的二十岁以下弟子之间的竞争也异常激烈。
卫长空缓缓走在通往青石校场的蜿蜒小径上，双眉紧蹙。
他很清楚——天赋、根骨、悟性、心性、功法、际遇、运气，以及坚持不懈的刻苦修炼，这些都是从残酷竞争中月兑颖而出，踏上强者之路的条件。
秦家每年参加州赛的名额只有四个，且年龄须在16——20岁之间，但即便如此，明年参加府内名额选拔赛的弟子依然多达二百余人。当然，三年前卫长空和秦家大小姐秦月卿以15岁的低龄同时参加当年的府内名额选拔赛算是个特例，因为他们二人天赋悟性高绝，实力远超几乎所有同龄人，而且还被燕京城主亲自冠以了“武道天才”的称号。
秦仙儿、秦云天、秦雷、秦风，还有那个天赋奇高，两年前闭关修炼，至今还未出关的天才少年秦辰……这五人是目前所有秦氏弟子中最出类拔萃的佼佼者，也是四强席位的最有力争夺者。而外姓弟子之中，有希望和这五人一争高下，夺得四强席位的人显然就只有小柔了。
在楼兰大陆，金、木、水、火、土、雷、风、域这八大基本天地属性被称为“本源八系”，亦代表着人体可能存在的八大体质属性。本源八系之中，域属性又被称之为“空间属性”，是最神秘莫测，最奇异的一种天地属性，同样，在所有八系体质之中，域系体质的人也是最为罕见的——整个燕京城泱泱千万人，纯域系体质的人不超过五人，而苏柔便是其中之一。
因为血脉传承的缘故，秦氏一族弟子不是火系体质就是雷系体质，在这一点上，小柔的域系体质无疑是有优势的，而且她的天赋极高，秦氏弟子中在天赋上能与她媲美的就只有秦家三小姐秦仙儿和那个始终闭关未出的天才少年秦辰，或许……还有曾经是“武道天才”的自己。
一念至此，卫长空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默默地摇了摇头——
虽然小柔在体质和天赋上具有优势，但她所修炼的域系功法《破空掌》和自己的《疾风诀》一样，都只是地级上等功法……而因为秦氏弟子不是火系体质就是雷系体质的缘故，秦府典藏阁中收藏的功法多是火系功法和雷系功法，其他六系功法虽然也有，但却全都只是地级功法。
在楼兰大陆，武师的修炼功法由低到高依次可以分为——地级功法、玄级功法、天级功法、荒古级功法。其中每一级又分上、中、下三等，共四级十二等。
地级功法是流传极广的大众修炼功法，简单实用易领悟，威力有限，玄级功法则远比地级功法高深，威力也要大得多。而想要修炼更高深的天级功法则必须加入大家族或宗派，或者花费难以想象的天价从大型拍卖会以及奇货商铺获得，至于荒古级功法，那只是虚无缥缈的传说而已，传闻这些逆天的古老功法已经有近千年没在大陆上出现过了……
秦家是燕京城第一大家族，但在九牧州辖下百城之中，崛起不过六百年的燕京秦氏一族只能算是中等偏上的家族，远远比不上那些拥有数千年悠久历史的古老大家族。和那些拥有数种甚至十数种家传天级功法的真正大家族相比，秦家所拥有最高深的功法只有一部雷系天级下等功法——《紫雷神诀》。
秦仙儿修炼的是火系玄级上等功法《南明离火诀》，秦雷修炼的是火系玄级中等功法《七炎掌》，那个天才秦辰修炼的正是天级《紫雷神诀》……无疑，在功法方面，秦仙儿他们拥有明显的优势！再加上秦氏弟子灵丹内辅、草药外炼上的特权，小柔想在明年府内名额选拔赛上夺得四强席位……只怕非常困难。
不知不觉思忖间，青石校场赫然已经在眼前了。
“卫师兄，早。”
“早啊，卫师兄。”
“师兄，你怎么……”
……
十几个早起修炼的师弟师妹们愕然瞪着上身赤果，看上去颇有些狼狈的卫长空，面面相觑。卫长空却丝毫不以为忤，笑着点了点头，缓缓走过了青石校场，回到了自己住的那间青砖瓦房前。
甫一推门进屋，他就发现床前木桌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卤蛋面，碗上搁着一双青花木筷。
碗边还很烫，显然刚离开没多久……
丫头这些日子起得越来越早了，看来她对明年的府内名额选拔赛确实非常重视。
卫长空嘴角不觉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自从九年前他父亲在那次抓捕妖兽的任务中不幸殒命后，他和从小一起长大，同样也沦为孤儿的苏柔就一直相依为命。尤其是三年前在州赛上遭受重创，筋脉断绝后，苏柔更是默默地照顾起了他的日常生活起居……他其实本不愿这样，奈何苏柔执意如此——两人自小青梅竹马，情谊之深自不必说，他对苏柔的性格又极为了解，知道这丫头一旦决定了的事谁也劝阻不了，便没再多作争执，只是将每月微薄的薪俸悉数交给苏柔，由得她去打点一切。
月兑上那件残破不堪的半截长袍，也顾不上吃那碗热气腾腾的卤蛋面，卫长空直接翻身上床，盘腿闭目，行起了《武师吐纳行脉基础功法》中的吐纳行脉之法。
青色流焰，奇迹复活，奇诡梦境，光体心脏，莹白色光丝，化作灰黑粉末的玉匣、贴身内甲、禽类妖兽和长发男子，还有那只消失不见的果子，以及回府路上疾行之时那种酣畅淋漓的奇妙感觉……所有的一切依然清晰印刻在他的脑海之中——其他的可能毫无头绪，但身体经脉方面的蹊跷却是很容易就能查探出来的，那就是吐纳行脉之法中的“内视”。
“内视”是武道的基础修行之一——但凡是修炼功法的武者，无论等阶高低，只要静坐吐纳，渐渐进入心无旁骛的冥思状态，就能通过体内本源罡气流转周身的方式“看”到自己五脏六腑、经络血脉运行的“体内世界”，这便被称之为内视。
心如明镜，通玄清澄。意守神念，无嗔无妄……
就在凝神闭目，心中默念着吐纳心诀的卫长空进入冥思状态的一霎那，突然，他的眉毛倏地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