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王妃驯王爷 第一百五十四章,清白的安平王

作者 : 淼仔

花影重重夜风轻吹,墙头上香草风中摇曳,把夏日的暑热尽皆去除。

七宝香车在王府门前停下,丫头妈妈们过来围随,去霍山王府参加喜宴的真姐儿回府了。

门上人满面陪笑来回话:“王爷让人看了王妃几次,想是等急了。”

真姐儿抿着嘴儿笑:“今天热闹,我是女家的大媒,就多呆了一时,怎么,没有人去告诉我,我可以早回。”

“王爷只是让人看王妃回没回来,又说肯定热闹王妃才久呆,不必催。”门上人回过,真姐儿也走到大门内。

衣裙招摇房中去,丫头打起门帘,烛下赵赦独坐,手执一个黑玉棋子“啪”地一声,按在红木棋盘上。

按下去,才侧过面庞一笑:“回来了。”真姐儿双手提起裙裾小跑着过来,赵赦露出疼爱的笑容,关切地道:“不要跑,看摔着。”

真姐儿还是小跑着过来,搂住赵赦脖子亲亲他面颊,娇声道:“这地上干净着呢,怎么会摔倒。”

赵赦拍拍真姐儿小,笑容满面:“就是干净,才怕你滑倒。好了,以后不要跑,天大的事情也不要着急。”

让真姐儿坐在身边,赵赦问她:“如何?”问的是霍山王府的亲事,也问的有长平郡主。

“热闹呢,”真姐儿慵懒倚在赵赦身上,拿起一把牙扇突闪着,喜滋滋儿告诉赵赦:“都夸郡主生得好,表哥,原来做媒人,也要给美貌的人做媒人好。”

真姐儿笑逐颜开:“别人都夸我呢,说他们是郎俏女貌,天生的一对。”赵赦呵呵笑起来,倒凉茶给真姐儿喝:“吃了酒,这酒气淡淡的真是好闻。”

“新人敬我呢,我怎么能不喝。”真姐儿又说了几句喜宴上的热闹,把手中象牙团扇对着赵赦扇几下,有些犹豫地道:“长平,瘦了呢,又黑了,过得像是不好。”

那眼神儿,似受尽伤害的小动物,又盼着人亲近她,又害怕人伤害。

真姐儿这心软的人,对着赵赦好言恳求:“是表哥疼我,也是她不懂事才会远嫁,如今她回来了,表哥,她再不懂事,我也不和她计较,你千万也别生气。”

“看看你这个善心孩子,表哥和你一比,倒成黑阎罗。”赵赦打趣过,真姐儿抛下扇子,紧紧搂住赵赦头颈:“不,表哥是最好最厚道的人。”

厚道?赵赦失笑。能有这样的评论,安平王觉得很可笑。虽然觉得这词不好,却觉得真姐儿怀抱真好。

赵赦双臂抱了真姐儿一会儿,才笑着又拍拍她:“热呢,我先洗过想着不缠你,你又弄了我一身汗,真姐儿,你是想表哥一同洗了吧?”

真姐儿只是轻盈地笑着,在赵赦唇上又亲一口,下榻去端正行了一礼,柔声道:“表哥,感谢你给了郡主一个好结果,多谢你。”

今天晚上的喜宴上,真姐儿格外思念在家里“生气”地赵赦。龙凤花烛下能有这样一对新人,是赵赦没有存着伤害人的心。

虽然舞阳郡主是情敌,她能好好出嫁,真姐儿还是感爱赵赦。和一个心存厚道周全的人在一起,总比和一个处处不饶人的人在一起好。

看出来真姐儿心思的赵赦莞尔,这孩子,自己养得多娇。娇生惯养的孩子,才会说人厚道。赵赦扪心自问,自己不是厚道人。

“啊,你这孩子,你喜欢就好。”赵赦伸手模模真姐儿白玉似的面庞,这面庞在烛光下晶莹如玉,早就想好好模一把。

真姐儿嬉笑着握住赵赦的手,拉着他往外面去:“我要沐浴呢,表哥来不来。”赵赦欣然,低声道:“如此相邀,怎敢不来?”

雕合欢花漆着红漆的木盆中,洒了兰花香精的清水,散发出阵阵清香。夫妻携手出来时,都只身着雪白的里衣儿,情意缠绵地往房中来。

“真姐儿,”赵赦一瞬间就变了主意,道:“表哥有话和你说。”

出浴的真姐儿面颊殷红,娇滴滴随着赵赦往房中去。夫妻坐到床上,赵赦拿起团扇给真姐儿轻轻扇着,大手抚着她肩头,低声问道:“还有一家,你还记得吗?”

“记得呢,不过表哥你说话算话,真姐儿信你呢。”真姐儿笑靥如花,看看身前稳稳的身子,眼睛亮如繁星,星中丝丝眷恋:“表哥,这一次,你会先告诉我吗?”

赵赦含笑:“不仅是告诉你,是要麻烦我的真姐儿跑一趟。”真姐儿笑眯眯:“不麻烦,”把手掌在身前轻轻一拍,义气真姐儿又上来:“有要我做的,我一定要去啊。”吃吃笑着,又加上一句:“我要保护表哥呢。”

奥特曼出马,帮忙打小怪兽。娇娇弱弱的真姐儿,觉得自己此时胆气比天高,理当保护身子比她粗一倍,力气比她大好几倍的赵赦才是。

“有劳真姐儿,有劳我的亲亲。”赵赦用手拂着真姐儿乱发,沉稳的声音告诉她:“林大人家里,你去,将军孙昭今年二十,是苏州小官儿出身,不过他能干,亲亲,再去做一次媒吧。”

真姐儿亮了面庞,脆生生答应道:“好!”

带上两样礼物,真姐儿去到林家提亲事,回来告诉赵赦:“人家不答应呢,也没有说不好,也很客气,说小女亲事,不敢有劳我费心。”

说白了,是不买帐。

亮晶晶眼眸的真姐儿看着赵赦,露出很钦佩很希冀的眼神来。表哥点子多,表哥肯定能再给林姑娘一个好归宿。提笔书写的赵赦漫不经心:“知道了。”

真姐儿坐在书房中不走,从榻上找出自己的针线篮子,才把绣线取了一根,听赵赦淡淡道:“沈小真,你是绣娘吗?”

“当然不是,不过表哥,佐哥儿到了爱玩意儿的时候,我给他做一个……。”颦眉思索过,真姐儿乐陶陶:“他可爱漂亮东西了,给他做一个很大很大的花儿。”

手里搬着半尺见方的针线篮子过来,真姐儿请赵赦帮忙:“是这淡黄色的丝线好,还是金黄色的好。花儿当然是红色的,做一个这么大的,”手比划着,笑出声来:“给佐哥儿睡在里面,好似一个小王子。”

“他生下来,不就是王子。”要对真姐儿说正经事的赵赦被逗乐,亲昵地模模真姐儿的头,但不愿意为她挑丝线:“表哥不是绣匠,放下这些,对你说正经话。”

赵赦轻松悠闲,似乎要和真姐儿说家长里短的神色。真姐儿笑着把针线篮子放在手边:“表哥请说,说完再帮我挑颜色。”

小小针线篮子摆在赵赦宽阔严肃的黑色大书案上,五彩丝线有一绺儿搭在堆积如山的公文上。赵赦拿起一叠子公文给真姐儿,还是悠然自得的口吻:“去吧,把这些帮表哥看了。”

“真的给我看?”真姐儿兴奋莫名,她一直想有些正经事做。经过成亲后这几年,渐习惯把和女眷们闲话当成过日子的一部分。

现在公文摆在眼前,真姐儿的工作心情被调动起来,双手捧着公文高兴的答应一声:“是。”

厚厚的一叠子公文在真姐儿怀里,赵赦取过针线篮子压在上面,努嘴道:“去榻上看,这东西,也带走。”

真姐儿嘻嘻笑,表哥的书案上,可以有碧玉蟾蜍砚滴,可以有玛瑙臂搁,就是针线篮子放上去,实在突兀。

抱着公文兴高采烈回榻上,看了几封以后,才注意到全是打开的。既然打开看过,又为何给自己又看?

带着疑惑,真姐儿拿上几封公文过来,站在赵赦身边低声问道:“有句话儿问表哥。”赵赦正在书写大仗章程,头也不抬:“说吧。”

“有什么事情表哥没有告诉我?”真姐儿问得很肯定:“以前,不是这样的。”换了以前在书房里坐着,赵赦会让人取来自己爱用的点心,让人烹香香的茶。

整个儿来说,就是赵赦是工作中,真姐儿是娱乐中,很多时候,再给真姐儿一个玩的东西,也会让小厮们现去街上搜罗可玩又雅致的东西回来。

安平王府没有成亲的王妃也好,成过亲的王妃也好,是这样过来的。

对于真姐儿这疑问,赵赦眼睛还是在手下奏折上,只是道:“你大了,不再是小孩子。”真姐儿很喜欢:“可不是,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是吗?”赵赦又被逗笑,在他心里也知道,是自己,一直把真姐儿当小孩子来娇养。母亲要夫妻相得不是吗?把妻子置于孩子的境地上待着,她但有惹自己生气的事情,也只会当是孩子淘气。

那一夜在章古营地附近,为保真姐儿安全离开。赵赦带着不多的兵马迎胜数倍于自己的敌兵。王爷放下笔,细细的想一想,这个孩子敢绑监军,已经不是孩子。

真姐儿对赵赦出神不满,只回答两个字“是吗?”,就开始神游天外。她嘟起嘴,见砚台中墨汁无多,倒过砚滴加水进去,又轻轻研磨着,再柔柔道:“以后是不是,就不会再说真姐儿安生些,真姐儿别淘气,真姐儿,回房里去。”

书房上传出来赵赦的哈哈大笑声,他笑意盎然满怀意趣看着妻子:“你这孩子,你多大,表哥多大,还能少说不淘气吗?”

“那这个,又是怎么回事?”把手中公文量一量,真姐儿笑眯眯:“表哥要当先生了。”赵赦一口承认下来:“是,表哥给你当先生。”

真姐儿立即道:“好,我有话说。关外牧马的关家,肯定是奸细,表哥一直纵容于他,是为什么?”

王爷面有笑容纠正道:“话说错了,关外牧马的关家里,有一些人,肯定是奸细。”真姐儿吐吐舌头,再不解地请教道:“有一些人,是奸细,这一家人会被带坏的。为什么,不处置那关二?”

手中公文,全是密信,是回报关家与什么样人来往的密信。赵赦在信后,只批“阅”字,不像刚才看到的一封税政上公文,还写着好些话。

满头花翠的脑袋上,放上赵赦的大手。赵赦微微笑:“你听好了,关家是三房。三房,不会都是奸细。”

真姐儿惭愧:“是,原来表哥是这个意思。”明白过来,又抬头问道:“那表哥要扶持的,是关大家吗?”

“为什么你这样说?”赵赦很有兴致的,同真姐儿有商有量。真姐儿在他大手下摇一摇头:“要是我,就选关大家。他家里只有一个独子不是吗?早年丧父,肯定受二房和三房欺负。再看这信上,大房里也频频结交官员,是在这几年,这孩子有十二岁了,他想当家呢。”

如花的笑靥伴着说出来的这句话,赵赦更要笑,先戏问:“真姐儿,也想当家呢?”真姐儿眨一眨眼睛:“不太想。”

赵赦故作惊奇:“为什么呢?”论理说嫁到婆家的人,人人想当家。

真姐儿笑得格外含蓄:“有时候,也心疼表哥操劳;有时候,我挺悠闲。”就是管家,也少有家人刁难。

家人敢刁难的,要先想想王爷是个什么人。

王爷故意摇头:“这孩子不招人疼,不愿意为表哥分担。”真姐儿急急道:“愿意分担呢。”眼睛落到手中公文上,再小心翼翼地道:“出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表哥突然发现,真姐儿是个可造之材,突然发现,真姐儿是块没有雕琢的美玉,突然发现……”赵赦收住话,含笑对妻子:“你不是废柴吧?”

真姐儿叽哩咕噜巍几句抗议的话出来:“要是废柴,也是表哥教出来的。”赵赦又放声笑上两声,再责备:“你以后要牢记,你好与不好,全是表哥的事情。”“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像这样对待真姐儿?”真姐儿又问出来。让一个男尊女卑的人改变这么多,总是有事情的。只为自己救了他?真姐儿不相信。

赵赦没有说出来,只是把真姐儿拉到身前,再一次语重心长说起关家:“关二和关三,的确在关大死后克扣大房。不过,要平息关家的事情,表哥要选的,还是关三。关三年纪有了,处置关二后,他可以独挡一面。”

以前杀了吕家不少人的事情,又浮上赵赦心头。他是个爱文人的人,当时处死吕大人的得意门生时,也是提笔掂量又掂量。

当时以为思虑清楚,后来想到时,也处死了不少有用的文人。其中有两个,是诗词都来得。赵赦稳定西北大局后,闲暇时喜欢的,也有和先生们一起赋诗。

可惜,红笔一点全勾决了。

真姐儿聚精会神地听着,赵赦说得极慢,不时停下来看看真姐儿,像是要她一定领会:“关家大家,要是全部看成奸细,捉拿耗费力气不说。把清白的人逼上梁山,关外只会多出来一伙悍匪。

再说,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奸细。我一直忍着关二,让他也能为我做些事情。这一次皇上要打大仗,关二就用上了。”

不过赵赦也首肯真姐儿的说法:“你既然相中关大的独子,你可以放手去试试。换了表哥,还是选根深蒂固在关家的关三。”

“呃,知道了。”真姐儿微红面庞,她选关大家,是觉得小孩子好相处一些,而且历年受二房和三房欺压,有王府支持,肯定会忠心不二。

现在想想,是对说服关三没有把握,先入为主地以为关三也会随着关二一起去当奸细。赵赦又在耳边道:“赋税合理,关三没有理由一起当奸细。”

“知道了。”真姐儿答应下来,喜出望外再问一句:“是让我经手吗?”赵赦意味深长:“是啊,免得你多淘气。”

真姐儿又噘起嘴道:“人家很不淘气呢,淘气的,是佑哥儿。”再接下去说自己一直想的事情:“我想过,可以建立信息站。表哥有密报,全是你要听的。而各处米粮布匹价格,直接影响到一方平衡,这个,其实也可以听。何不各处设几个人,三日一回报,大事小事全有,分门别类后,再呈给表哥。”

赵赦一拍桌子,道:“好!”取过手边又一个公文给真姐儿看:“这是今年内地的民生,全国是丰收,有部分地方是受到风雪之灾,这夏天还会有洪水。这消息来得晚了,要是早知道,西北陈粮,可以早发过去。”

这是一个他省的公文抄件,真姐儿拿到手中微笑,再一次体会到赵赦的不容易。他不仅要打仗,而且还要管吃管穿。这样想着,真姐儿可以理解赵赦回京后就特别爱玩,当王爷,也是拘束人的。

当然,理解归理解,不可放松归不可放松。真姐儿不动声色想过,把手中公文放下,后退一步,端端正正行过礼,对赵赦道:“真姐儿请命,要办这件事。”

“那就交给你,书房里先生们,俞道浩,华允诚,张其,梁山君,是管这些事情的。你有要询问的,可以去找他们。”赵赦今天大放开,把这事情郑重交待给真姐儿过,再抬手让她近前。

握住真姐儿小手,赵赦低声道:“宫中,要多关注。”真姐儿绷着面庞,认真的点头答应一声。

去宫中见过一次皇帝的真姐儿,也可以感受到他的病弱。

“长平郡主这事,格木顿一族不会就此放过,宫中也不会就此放过,伍侧妃要是来求你,听她说什么,你再回答,不要轻易答应她什么事。”赵赦刚说到这里,赵星在外面回话:“舞阳郡主哭哭啼啼而来,求见王妃。”

赵赦放开真姐儿手:“去吧。”真姐儿出来,带着丫头们往房中去。

舞阳郡主披散头发,手臂上还有鞭痕,外面衣服是匆匆披上,见到真姐儿就哭个不停:“他那个妹妹,拿人当丫头使唤。我回她一句不行,她就去小王爷面前告状,小王爷不问青红皂白,倒先来打我。”

“你只挨打?”真姐儿月兑口出来一句,舞阳郡主还是哭:“我把茶碗砸到他身上,把茶托儿摔到他那个没人要的妹妹脸上,就出来了。”

真姐儿沉静听过,劝解几句让人送舞阳郡主还住到那小院去,送她到门口,道:“我让人去劝解,你家里人不在京中,当我这里是娘家吧。”

看着郡主的马车离去,回身吩咐碧水:“让管事妈妈把今天的日用水菜送过去。”再来见赵赦,真姐儿忧愁:“表哥,这亲事不好。”

赵赦听过一笑:“小夫妻吵架什么大事,真姐儿,难道你没有和表哥吵过?”真姐儿拧拧身子:“世子这两天在城外,表哥快让人去寻他来说话,不要又提上我。”

这亲事不好,还上哪里去找好亲事去?皇子皇孙们,又不会要她。给别人当妾,她也不肯。

赵星出城去寻易宗泽,真姐儿坐房中出神想人:“找灵丘王妃去劝,伍侧妃会觉得看笑话。找霍山王妃去劝,对了,请霍山王妃去劝。”

成亲那天,霍山王妃和伍侧妃很是不错。这是她们自己家里的事情,估计现在已经知道。

赵赦坐书案后听着真姐儿絮语,只是一笑。

出城的赵星带着一个人,很快找到易宗泽,回他:“郡主和小王爷吵架,搬回来住几天,王爷请世子回去安慰。”

易宗泽一听就暴跳,跳上马和赵星回来,在街上停下马:“你回王爷,我先去找他问个明白。”赵星不放心他自己去,让别人去回话,自己只得跟上。

带着随身的几个家人,易宗泽来到霍山王府门前。门外下马收敛过怒气,问门上人,说伍侧妃和长平郡主在宫里,小王爷,是几个友人请去茶楼上说话。

问过茶楼在哪里,易宗泽重上马带着人来,楼下见到项林的小厮在,大步冲冲上楼来,踏得楼板咚咚作响。

项林正和几个友人在浅笑说话,手中一盏茶还没有放下,见易宗泽怒气过来,喝问道:“你这混蛋,为什么打我姐姐?”

话刚说过,抬手就是一马鞭子打过来。项林是赤手空拳在说话,措手不及挨了两马鞭子,手中茶碗摔落在楼板上,“哗啦”一声碎成几片。项林大怒道:“反了,你敢动手!”长鞭晃动中,易宗泽又是几鞭甩过来。项林的小厮们来救时,小王爷又挨过几鞭子。

扳起座下椅子挡住鞭子,用力摔到易宗泽身上。小厮们送上项林的马鞭子:“小王爷给。”项林咬牙道:“退下,我自己来教训这个眼里无人的东西!”

伙计一溜小跑下来,害怕地道:“打架了,打架了。”掌柜的劈面揪住他,怒道:“滚,回楼上劝开!”

赵星赶上来时,小厮们一伙,打得热闹。易宗泽的小厮一拳过去:“没王法的东西,敢打我们郡主!”

项林的家人还一脚,也是怒目金刚:“打便打了,你要如何!”

项林的朋友退到两边站着,中间易宗泽和项林打红了眼睛。

易宗泽是拼命的打法,不顾自己衣袖被扯烂,只是痛揍项林;项林犯不着为打老婆拼命,有些被动的他被打急了,也如红眼公牛。

“哎哎,别打了,世子爷,小王爷,你们,”只有赵星一个人着急。他干跺着脚,不知道拉哪一个的好。

楼下快步走上来霍山王,大怒道:“住手!”项林见父亲来,当着外人不得不停下。他停下易宗泽没有退下,几鞭子“啪啪”抽在项林面颊上,留下重重血痕,这才冷笑着停下来,傲不为礼地对霍山王睨了一眼,再对项林大声道:“事情缘由我还不知道,下次再有这样事情,依然如此,先揍过你,我再问话!”

狠狠哼了一声,易宗泽扬长而去。他脖子和手臂上也有鞭痕,带着这鞭痕好似得胜归来的英雄,昂首大步走得雄纠纠气昂昂。

行过霍山王身边,易宗泽正眼儿也不看他,就此擦身而过。走开两步后,甩过来一句:“不要当我们易家好欺负,别人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他!”

霍山王忍气,过来看儿子身上有伤,虽然不重,也足够丢人。项林冷着脸只是检视自己伤口不理父亲,他的朋友过来对霍山王见礼,道:“伯父,外面郡王也敢在京里撒野,他全是仗着安平王的势。”

言下之意,人人今天认为是霍山王府吃了亏。

“他打架与安平王何关,”霍山王谨慎地反驳过,对儿子的朋友笑一笑,再看着儿子实在生气。此时不便说他,霍山王道:“为父寻你一同进宫,格木顿的儿子扎那才到京里。”

项林这才一惊,赶快随着父亲下去。

行走在街上,霍山王不由自主又看了一眼儿子面上的伤,一会儿面圣问起来,看你怎么回?明知道这事情是女儿长平挑起来,而媳妇也不是个能忍让的人才有此事。霍山王在心里叹一口气,长平已经足够苦,不忍再责备她。

进来见皇帝,面前跪着伍侧妃、长平郡主,还有四、五个异族服饰的人站在一旁,为首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年纪约在二十岁,霍山王认识他,是格木顿的长子扎那。

扎那的母亲有后匈奴血统,扎那生得随母亲,比他老子格木顿生得要体面。

皇帝见到霍山王和项林来,原本密布阴霾的面庞更阴沉:“霍山王,你来得正好。你女儿干的好事!”

霍山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顾君前失仪,抬起头侧过面庞不无惊慌问扎那:“你父亲?”扎那紧紧绷一绷面庞,黯然道:“他去了佛祖面前。”

“皇上,这不是我女儿的错,”霍山王觉得好似地震,他一直半信半疑,不相信长平会杀了格木顿,长平说她先下了毒药,又用了刀子扎了一刀就走,霍山王一直不相信。

此时听到这天雷般的事实,霍山王惊出一身冷汗,膝行几步叩头有声:“皇上,我把爱女下嫁,格木顿时时虐待,才致长平儿铤而走险,才有此事啊。”

伍侧妃原本就在求情,更是泣不成声:“我愿代女儿服罪,以命抵命!”项林更是号啕大哭:“我愿以命抵命!”

皇帝原本就在养病中,此时觉得两个太阳穴上突突地跳着,眼前有些冒金星。这一家人不是东西的人,生出来这样一个和亲的好女儿。

历史上,和亲把丈夫宰了的,皇帝用自己晕头转向的脑袋想想,暂时想不出第二个来。

他气息微喘,手扶着御书案沉着脸不说话。

扎那走上前来施一礼:“尊敬的大汉皇帝,我带着族中长者前来,有话要说。”皇帝换上抚慰的语气:“说。”

这一位青年身强力壮,要是他能带兵打仗,格木顿死就死了吧。皇帝要的是胜仗,要的是有人用。

霍山王不再叩头,伍侧妃住了哭泣,项林的号啕也停下来,长平郡主是不服地瞪着眼睛。大家和皇帝一起,要听扎那说什么。

“您把郡主嫁给我父亲,是世代交好之意。如今我父亲去了,又是死在郡主手里,于情于理,应该把郡主交给我处置。”扎那这样说过,

伍侧妃悲声道:“不,”皇帝怒斥:“住口!”伍侧妃身子一软,晕了过去。皇帝打起仅有的精力,用狰狞凶狠的眼光瞪着霍山王和项林,瞪得他们不敢动一步。

只有长平郡主,扶起来母亲。

扎那再道:“按照我们族规,应该把郡主点天灯,”霍山王身子颤抖着,差一点儿也晕过去。听扎那再道:“不过这样一来,就失了和亲的和气。”

事情到这里,仿佛有转机,皇帝也觉得有下文,精神抖擞不少:“哦,那你们族中的意思呢?”扎那再施一礼道:“父亲不在,我母亲是父亲妻子中最年长的一个,族中长者商议过,先由母亲主事。母亲说依照他们族中旧规,理当把郡主嫁给我,由我代替父亲以为头人。”

才醒过来的伍侧妃,又晕了过去。霍山王也觉得脑袋发晕,头脑里嗡嗡响,他刚一接触到皇上眼睛,见皇帝还是凶狠的。

“霍山王,你知道汉明妃吗?”

王昭君,后世也称汉明妃。王昭君和亲,在丈夫去世后,忍受委屈,嫁给了他的长子,又生下两个女儿。

痛苦无比的霍山王,想到亲生女儿和亲,已经算是丢人。那时候,他对于不心爱的女儿,是没有这样心思。现在女儿要依匈奴规矩,父死,妻其后母。

霍山王泪落如雨,这以后朝中文武,还会有谁看得起自己?

项林膝行几步上来,求了几声,皇帝不理睬他,项林又膝行到扎那面前,苦苦的求他:“你要美貌女人,我送你,你要多少都行,就是放过我妹妹。”

扎那看着项林,这两个人也是认识的。扎那和气地道:“小王爷,我喜欢她,是真的喜欢她。这是我想到的,唯一可以救她的法子。你要她活,还是要她点天灯?”

皇帝眼睛一亮,这殿中一片悲泣,扎那一直是稳稳重重,看上去,比他老子格木顿要顺眼的多。

“来人,把项林带出去。”皇帝吩咐人,把什么也听不进去,只知道抱着扎那双腿哀求的项林带走。再定定地看着长平郡主:“长平,你做下弑夫的事情,你说几句吧?”

长平郡主看着怀里的母亲,母亲要为自己而死,哥哥为自己下跪哀求,再看父亲……从她嫁到草原上,就很少想起来父亲。

每每想起来,心里只有愤懑。

她只看着母亲,母亲老了,几年没有见,老了许多。可她信中对自己说的,还是她如何如何会打扮。长平郡主并不害怕,而是听天由命,逆来顺受。

生活到这个份上,郡主开始逆来顺受。见皇帝问,她对扎那看看:“要是你不打我,要是你不会让我侍候你和别的女人……”

听到这里,霍山王泪如泉涌,对着皇帝哀求:“皇上,请您开恩。”没有人理霍山王,长平郡主的话继续下去:“也不让我挤羊女乃,让我看书写字,我就嫁给你。”

扎那微笑:“你嫁到我们族里这几年,应该知道从我母亲起,女人们都是要挤羊女乃,剪羊毛的。教训烈马和不听话的女人,我们都是用鞭子。你听话,我不会打你,你不听话,还像以前那样任性,我不会让你侍候我和别的女人,我会比父亲打得狠。”

长平郡主打一个寒噤,格木顿打她,已经足够不客气。她回来身上还有旧伤痕,是以前留下来的。

“不,那我不嫁给你。”长平郡主立即拒绝。扎那露出怜惜的神色:“那你就没命了。”

随他而来的几位长者不能再听,大声对皇帝道:“这个恶毒的女人杀了自己的丈夫,请大汉皇帝把她交出来,以平息我们族人的愤怒。这件的事情在你们汉朝,也是不能容忍的!”

皇帝还没有说话,扎那大声用蒙古话对他们道:“父亲不在,我当家,你们欺负我还不是头人吗!”

长者忍住怒气,对扎那道:“就是你要娶她,新婚之夜,也要当着族人鞭打她才能消除大家的怒气。这样的人不处治,别的女人们会跟着学,以后都不好处治。”

扎那瞪起眼睛:“一件一件地来!”

露出微笑的皇帝也听得懂蒙古话,他用手揉着已经不太疼的太阳穴,装着还头疼不说话。扎那走过来几步到长平郡主身前,看着她的眼睛:“你杀了我父亲,母亲说也不能全怪你。你性子不好,父亲对你也不好。你不能忍受,所以才杀了他。母亲说,为着我们全族,不能贸然和汉朝打仗,但是族中的人怒气需要平息下来。你嫁给我,和亲依然存在。”

霍山王还是痛苦:“不!求你,放过我女儿。”

皇帝极不悦,想对着两边人使个眼色把霍山王也架走,后来一想,又继续看戏。在此时,皇帝一如他平时,很好的把握了说话和不说话的分寸。

震怒,不是本事,是人人都会的事情。把这件事情推到自己想要的地方上去,才是一种能耐。皇帝,只是微笑看戏。

真情,永远是好看的。

长平郡主被扎那稳重的语气安慰,犹豫着,扎那又用哄小孩子的语气道:“嫁给我,我让你看书写字,给你单独一个帐篷看书写字,我给你买好看的书。”

这语气比格木顿不知道好多少,长平郡主想起以前。在家时,她是最不爱看书,也不爱做针线的人。

在异族里呆着,嫌弃他们身上的牛羊肉气味,嫌弃他们粗鲁,嫁妆中有书,也会愿意捧上一本,坐在蓝天白云下看一会儿。

可是只有一会儿,就会响起格木顿的大骂声:“女人只是用来生孩子和养孩子的,你不会生,就去看护小羊吧。”

长平郡主的身上,也时时地染上牛羊肉气味。

“我天天给你备热水,让你洗干净,给你备多多的擦牙用青盐。”扎那对长平郡主是真心的喜欢,从她嫁过来那天,她精美的服饰,小嘴儿一撇看不起人:“你们好脏,”瞧不上别人的生活习惯。

这种种新奇,都让扎那喜欢。有时候长平挨打过一个人哭泣,扎那会跟在后面,很想去安慰她,又不敢过去。

现在他可以尽情的说自己心里话,当然不仅为喜欢。还有就是,为平息族人怒气,要当头人的长子扎那得为父亲报仇才行,不然没有人会愿意他当头人,也会被四方部落看不起。

最重要的,是这仗没把握打得赢,而打仗,人人都知道,是劳民伤败的事情。

长平郡主还在犹豫:“你已经有两个妻子。”扎那道:“我发誓,对每一位妻子公平对待。”长平郡主被安抚得差不多,最后只有一件事情,怯生生地道:“你父亲的事,你不能追究。他打我,你知道的,他羞辱我,我是汉人,我们看重脸面比你们要多。我们不像你们……”

长者们又焦躁起来,我们不像你们,这句话,是长平郡主最爱挂在嘴头上的,也是她多挨打,又不受族人喜欢的原因。

扎那的母亲为儿子出这个主意,并不是她多想救下长平的性命,而是为自己儿子顺利当上头人,又有汉朝作后援的一个妙计。

丈夫格木顿,不止一个女人,和多妻妾的男人呆久了,是个女人都会有怨恨。格木顿既然已死,扎那的母亲最要紧的,就是把儿子扶上去。

“长平,”扎那打断长平郡主的话,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忽然觉得喊起来很中听,他耐心地不让长平郡主再次说出她的口头语,耐心地道:“嫁给我,我会安排。不嫁给我,就是无休无止的战争。死了的人,会怪你和我。”

皇帝听得嘴角噙笑,蒙古人精歌舞,没有想到,还这么会说话。可见英雄,是不问出处的。

他觉得可以开口,带笑道:“你既然有意,朕也不亏待你。封长平郡主为定宁公主,赐采邑三百亩。”

长平郡主呆呆跪坐着,伍侧妃推了推她:“快去谢恩。”侧妃一直装着没有醒,其实把扎那的话全听在耳朵里。

这事情在宫中就这么决定下来,此时,被逐出去的小王爷项林又同易宗泽打起来。

他被撵出来后,火烧火燎的有了一个主意。出宫直奔安平王府,问到易宗泽果然在这里,项林急急奔来,算是闯入赵赦书房中。

也不对赵赦见礼,一头冲到易宗泽面前,一把抓起他衣襟,气喘吁吁道:“我可以对你姐姐好,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赵赦微仰起面庞看着,易宗泽双手去挣自己衣襟,伤痕还在痛的易宗泽没好气:“什么事!”对自己妻子好,还要有交换条件。

“你,以前不是要娶我妹妹,娶了我妹妹吧。”项林吼出来,面上就着了易宗泽狠狠一拳。这一拳打出去过,易宗泽不安地对赵赦看一眼,他以前私下里要娶长平郡主,是从没有对赵赦说过。

赵赦好似没听到,只是坐着劝了两句:“不必打。”

挨了这一拳的项林把面庞送到易宗泽面前:“我让你打,只要你娶我妹妹。咱们亲上加亲,这样多好。”

“砰”地一声巨响,传到房外。赵星和赵辰急忙进来,见项林身子被打飞出去,易世子气急败坏正在整衣,见到小厮们进来,更觉得面上挂不住,生气地道:“天底下没有女人吗?”

我要娶你杀了自己丈夫的妹妹!

赵星和赵辰没有注意这些,他们要看的,是小王爷不要撞坏王爷这房中摆设。赵赦看得有趣,也没有让小子们出去。

项林一跳而起,又冲到易宗泽面前,拖着他往外面走:“走,现在去面圣请旨,明天就可以成亲,今天晚上成亲也行,我不要你聘礼,嫁妆我随你要。”

易宗泽跳脚:“一个女人没有,我也不娶你妹妹!”项林变了脸色:“你再说一遍!”易宗泽用自己的拳头直接回了这句话。

书房中“砰砰啪啪”,这一对姐夫和小舅子,开始近身肉博。赵星和赵辰使个眼色,赵辰出去又喊进几个小厮,护住阁几架椅。

赵赦慢条斯理这才开了口:“小王爷,这可是我家。”打得凶狠的两个人哪里听得到,拳风呼呼打得响声不断。

外面的先生们纹丝不动,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刚才在外面茶楼上打架,是易宗泽要拼命,项林被动。现在是项林要拼命,易宗泽被动挨打。算起来,今天这一对姐夫和小舅子,打了一个平手。

赵赦啼笑皆非,换了别人闯自己书房,早就把他拿下。今天看来,只能让他白闯一回。安平王总要表示自己是存在的,他绷起面庞,一会儿找他老子理论去。

“嘭”地一下,是小王爷退开数步;又来一脚,是易世子摔到榻前。安平王的书房里,今天成为比武场。

“王爷,皇上宣您入宫。”回话声,才把房中比武声要断。赵赦长身而立,徐徐道:“小王爷,有话咱们进宫去说吧。”

项林无比沮丧,不顾这里还有家人在内,对赵赦和易宗泽道:“舞阳郡主都跟了你两年,我也要了,我妹妹……”

眼前一黑,易宗泽连人带身子扑上来,怒道:“我打死你!”项林不及防备,被扑倒在地。易宗泽好似武松打虎,扑在项林身上痛揍他,一面打一面骂:“让你乱说!”

等到被拉开,项林又多挨了十几拳。

小厮们过来不真不假拉开,易宗泽出了气,也就势起来。

赵赦一直看着,见项林起身,面无表情:“天底下有这样蠢人,把一盆脏水泼在自己头上。郡主是王妃接来,一直与王妃为伴。你要弄脏自己,不要攀扯本王!”

极清白极生气的安平王拂袖,再吩咐人:“取我衣服来,我进宫去打这官司。”再骂一句:“霍山王教出来的好儿子!”

转身到里面去换衣服,再出来这一对人已经不见,不知道跑到哪里打架还是协商去了。

直到晚上回来,告诉真姐儿:“长平郡主,要下嫁给格木顿的儿子扎那,扎那迎亲已经来到京里。”

真姐儿愕然过,格外地难过。把面庞久久地埋在赵赦肩头,涌出泪花。赵赦为劝解,用轻松的口吻玩笑道:“这一次,和表哥没有关系。”

赵赦对这亲事,对扎那母子刮目相看,皇上松口气,不用打仗,而且可以专心打突厥人。宫中议事到现在,还是在说打仗的事情。

“表哥,唉,长平可怎么办?”真姐儿泪涟涟。赵赦心中好笑,多么善良的一个孩子。把真姐儿搂入怀中安慰她:“你放心,格木顿的儿子,听说喜欢她。”

真姐儿叹气:“他不喜欢她,也会娶她,这喜欢,全是嘴上说的。”赵赦一笑:“真是个聪明孩子,看人家走的,多么漂亮的一步棋。”

除了霍山王府不喜欢,是丢尽了人,别的人,比如皇帝,挺喜欢。

月儿弯弯,星儿闪闪,真姐儿依着赵赦温暖的怀抱中,很难为情的道:“我这样问表哥一定笑,那林姑娘,表哥是怎么安排?”

赵赦漫不经心:“她啊,停上几天你再去一次,为贺将军说媒。”真姐儿仿佛感觉出什么意思来:“要是再不答应呢,我看林大人的意思,是满面笑容,其实心里,指不定多生气呢。”

“哈,你也看出来了。”赵赦笑上一声,抱着真姐儿歪在枕头上:“贺将军不成,停上半个月,你再去一次,还有小黄将军。去三次,也就罢了。”

真姐儿睁圆眼睛:“啊?”再忍俊不禁,拧了赵赦一下:“表哥你,”太坏了。想过立即纠正,是有些小月复黑。

当然这是大月复黑,不过在真姐儿心里,赵赦是个清白大好人。有如他今天在书房中对项林意正词严:“郡主是王妃接来,与本王无关。”

安平王,是多么的清白。

赵赦同真姐儿侃侃说林家:“他们不答应,我也没办法。赔礼的心只能尽到,要不然真姐儿你许给表哥,养她一辈子在娘家?”

“不行!”真姐儿不答应。赵赦失声而笑:“这还有些像我教出来的,一味的善心,可不是表哥。”

真姐儿吃吃笑着反驳:“才没有一味的善心,长平,不是和表哥说不到一处去。我在林家,对林夫人说,女儿大了是愁人,又对她说,工部时于大人家的姑娘,就是年纪大了被人笑。”

“哈哈哈哈,”赵赦乐不可支,把一串大笑声洒出房外来。

这大笑声压住真姐儿的吃吃缩颈笑,让别人听起来,还以为只是王爷在笑,而王妃,是包容在王爷其中。

没过几天,宫中为新封的定宁公主举行宫宴,皇帝对长平郡主才不喜欢,他全是为着安抚扎那一行人。

女眷们当然是讽刺、嘲笑的多,也借机来游玩。伍侧妃又一次发挥她的坚强,把脊背挺得笔直,陪着女儿进宫中。

封号为定宁的长平公主坐在水边儿上,母亲不能总陪着,她总有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她不想见人,分开草丛坐在草上,这是她在草原上养成的习惯。

有时候和格木顿生气,就跑到长长的草中躲起来,一躲就是半天,格木顿也不找她,等到晚上肚子饿了,总要回来。那时候回来,格木顿就不对她客气。外面黑夜里偶有狼声,跑也没处跑。

有脚步声传来,是两个熟悉的声音。都已经嫁人的伍氏姐妹走过来,伍琉离对琉兰道:“姐姐,长平这个公主是什么辈份?”

算皇帝的女儿,伍皇后是她们表姐;算皇帝的妹妹,又不是长公主。稀里糊涂封了一个公主,这一点儿上不太清楚。

姐妹本是无心的话,随口说笑上两句,草丛中跳出长平公主,杀气腾腾地握着一根刚拧断的粗树枝子,对着华丽衣衫的伍氏姐妹痛打起来,边打边骂:“你们害我的帐,还没有算呢!”

宫中针对安平王妃的一场戏弄,才把长平公主嫁到远方。

想自己吃苦这些年,这一对害人的姐妹却在京里嫁的是脸白白的青年人。长平心中恨恨,全爆发出来。

她在草原上劳作数年,又会挤羊女乃,又会剪羊毛,手上有些力气。伍氏姐妹,在京中当的,是后宅里的妇人,只有吃饭拿碗的力气。

惊呼声中,两个人奔跑着躲避。伍琉兰跑得慢些,被长平一脚踹倒,踩在她腰眼中,用手中树枝子狠狠抽打她,骂道:“让你笑我,让你害我,让你说我!”

“救命啊,长平公主发疯了!”跑开的伍琉离尖叫不止。最先引来的,是离得近的几位贵妇,真姐儿也在其中。

夫人全是心眼儿多,身子是袅娜经不起风吹,见长平公主发癫狂,大家吓得互相挤在一起,没有人来劝,又舍不得不看。

“擦”地一声轻响,真姐儿拧断身边一根树枝子,用手拧上面小树叶时,想起来表哥的玩笑话:“让你用木剑,方便你随处有兵器。”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把小树枝叶拧去,拿着这根树枝过去,五步外对长平露出笑容:“放开她,她已经晕了。”伍琉兰面色苍白,早就经不起这抽打。

她面上,有泥土也有枝叶,狼狈中晕了的人,颇为柔弱。

长平已经红了眼,脚重重对着伍琉兰就是一脚,对着真姐儿露出骇人的笑容:“哼!是你,你看到我这样,心里一定美得很吧!”

举起树枝子冲过来,嘴里疯狂地喊道:“我打死你!”

“啊!……。快来人啊,”夫人们吓得哇地一声跑开,尖叫声此起彼伏响起来。

内侍们奔过来,先遇到奔跑的伍琉离,她面上全是痛泪:“快,救救我姐姐。”带着内侍过来,裙长腿弱跑在最后的伍琉离伸出头,只看到地上是晕厥的姐姐,旁边跌坐着呆若木鸡的长平,安平王妃才把手里树枝子抛开,微笑谨慎地一步一步过去,伸出自己白晰的双手给长平:“来,我拉你起来。”

长平公主猛地跳起来,对着真姐儿狠扑过去:“我不活了,我和你拼了!”伍琉离又发出惊天动地地尖叫声,旁边是夫人们跟着的尖叫。

内侍急急奔过去,未到地方,见安平王妃敏捷斜身让开,把长平紧紧抱在怀里,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嘴里安慰道:“好了,没事了。”

长平在这怀抱里挣了几挣,“哇”地放声大哭出来。她紧紧抱着真姐儿细柳条儿身子,嘴里狂喊着:“是我不好,是我错。我对不起你,我没有害你的心!”

“好了好了,没事了。”真姐儿不无惊醒,宫中碧草如丝,红花有香。可这里,是步步诡谲,步步惊心的地方。

小女孩子的长平,就吃亏在这宫中。

在皇后宫中的伍侧妃匆匆过来,远远白玉石亭子里,真姐儿和女儿并肩而坐,正在细声细语说话。

“你呀,以后不要再任性了。”真姐儿像个大姐姐一样模模长平的发丝,极是温柔敦厚地叮嘱她:“要好好过日子。”

长平泪眼婆娑,手中绞着银红的丝帕低语道:“我,听天由命,横竖是逆来顺受。他说让我看书写字,我以前受不了的时候,就拿上一本书坐到草中看一会儿,想想母亲和京里。”

到这个时候反而认命,真姐儿回想自己,不是也有人说自己不抗争。她浮起一个笑容,自己的日子,自己最清楚。

碧石小径上,宝蓝色刻丝梅花的身影走近,伍侧妃来到,对真姐儿道谢过,把长平接走。真姐儿出宫去,她本不想来。怕有人说自己虚情假意,又怕有人说自己背后看笑话。

表哥还在御书房中,这几天多在宫中。真姐儿不等他,自己坐车回家。房中刚坐下,丫头们去取衣服来换时,来了客人。

和高大人已经成亲的高夫人陆姑娘来到,见真姐儿是按品大妆,头上迎面累丝金凤叼着一串大珠,格外耀眼。

“请王妃更衣,”碧水送上真姐儿家常的浅碧色绣出水红萏的罗衣,红玉给高夫人送上茶来:“夫人请坐,我们王妃换过衣服就来。”

高夫人搭讪一句:“去了哪里?”真姐儿起身对她笑笑:“才从宫中回来。”往里面换过衣服出来,去了迎面金珠凤,换上赤玉莲花关挑,高夫人心中又羡慕起来,忙道:“宫中好,我去年跟着老爷去一回,那桥上狮子,真好看。别处,是没有的。”

真姐儿含笑:“今天你也去了,想是回来得早,我没有见到你。”高夫人面上红起来,不自在地道:“我们老爷,没有接到宫宴的贴子。”

“中秋节,再去赏花不迟。”真姐儿忙遮盖一句,高夫人瞪大眼睛,她那性子又上来:“你,是诚心的吧,中秋节,我们老爷也不去。”

碧水和红玉在外面窃窃私语:“这一位又犯痰气了,你们老爷去不去,与王妃有何相干。”红玉也道:“她一来,就是她们家怎么怎么不好,真是的,既来了,说些中听的话大家欢喜不好吗?”

侧耳听房中,果然是高夫人快要涕泪交加的委屈嗓音:“他待我,从来是踩在脚底下,我对他,起早贪黑恭敬着,他就这样对我。先是有何姨娘,时常在她房中,她不生,反而怪我不生,又有了刘姨娘、王姨娘,又说我不生,现在又要有人,王妃给评个理儿,他一个月里头只有一、两天在我房里,还来到就生气就走,您说说,这能怪我不生吗?”

“来到就生气就走是怎么说?”真姐儿对于她和张姑娘,从来很能沉住气,皇帝还有三门不如意的亲戚,这两个虽然是远亲,要是拂了面子,要说外祖母家不好。

王妃款款道:“我不明白,既然去你房里,为什么又要生气?”难怪是有意找气生的?好好的,又为什么。

高夫人立即声音高起来:“王妃您不知道,他做事,从来不稳当。我难得见到他,我是他妻子,不比那些小妖精,我当然要说,对他一说,他站起来就走,有时候更气人,还甩下两句话再走。”

真姐儿突然觉得口渴,取过手边碧玉薄胎盏,送茶到唇边喝。

听高夫人手指乱舞着:“我对他说,要保重身子,这保重身子难道不是好话?还有钱上,家里人多,这钱就积得少,积谷防灾,这是书上的话儿不是,我说你手紧些,同僚们吃饭,一个月来来往往许多次,这钱,全花在东西上了,这东西,哪一家没有怎的!你送来,我送去,又过生日,又是太太过生日,太太过完,姨太太再过生日,去年说给我过生日,我说我是个贤惠人,你省着些,好给你出去请人喝花酒。”

碧水和红玉在外面偷偷笑,房中真姐儿“扑”地一口茶喷到地上,两个丫头赶快进来擦地。高夫人有些讪讪:“您看您这房里丫头,也比我家里的殷勤。难怪您没成亲那会儿,就会讨好王爷。要是我们家那一位,是个不中讨好的人。要说起来,比别的恶婆婆恶姑子家里的又好,不过他呀,全是我在后面当恶人。”

两个丫头出来忍无可忍,又小声说道:“你不当恶人难道不行?真的是不好,又夸着自己能当家,跳开了这火坑多好。”

里面又说起来:“唉,隔壁那一家婆婆姑子恶的,比我还可怜。比一比,我说算了吧,还是忍着吧。”

真姐儿忍不住一笑,听高夫人絮叨道:“这人呐,还不就是这一回事儿,熬到他老,也就再没有花花肠子。”

红玉撇着嘴儿:“会这样说,就安生过几天不行,天天攒着一肚子怨气跑来,这里,又不是给她诉怨气的地方。”

王妃,真是怜惜人的好心肠。

真姐儿一会儿似笑非笑,是高夫人又说她会讨好王爷;一会儿板着脸以示同时,是高夫人在说自己家里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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