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把镇北侯的背影扯得很长,在墙上映出来一片黑暗。舒残颚疈这黑暗旁边是窗户,窗外站着镇北侯的二夫人严氏,她悄步动一形,把镇北侯面上的喜色看在眼中。
哼!严氏无声无息鼻子里有这一声,她眼中露出凌厉之色,就知道这个老头子舍不得他的长子。
镇北侯是个什么人,严氏自觉得十分的清楚。他眼中喜欢的,只有强者。以前秦伯先在家里,算是处处被动,镇北侯不喜欢他也是有原因的。
不想世子赵佑为笼络人,对秦伯先伸出援手。侯世子到了王世子身边,镇北侯的心思一直摇摆不定。
镇北侯先担心的,是赵赦要插手。又担心的,是往京里报更换世子,又怕京里有人不答应。这些,全和安平王有关。
房中的镇北侯凝神在苦思,严氏不想再看下去,转身回房中。
她生的是第二个儿子秦伯勇,正坐在房里等她。秦伯勇不悦:“母亲,你到哪里去了,我正等你商议事情,你却不在房里。”
严氏露出笑容:“你要说的事情,我全知道。”秦伯勇跳起来,性子按捺不住:“不是大哥的事情,我要说的是小郡主。”
他焦急地上前:“母亲,要是父亲肯为我说话,在王爷面前为我说好话,这亲事理当是我的。”他历数一下有利条件:“咱们家是仅次于王爷的人,我又是仅次于大哥的儿子,这门亲事理当是我的!”
“可是有两个小郡主,你不怕你大哥或是你三弟抢走一个。”严氏慢慢地道。秦伯勇皱起眉头:“要是我能娶到其中之一,这枕头风我很会吹。”
严氏鄙视地一笑:“枕头风是女人对男人吹的,你是个男人,不是女人。”她端坐着,淡淡地道:“你有这心思,不如想想去收拾你大哥。他不死,看样子这世子的位置怎么也落不到你头上。”
“母亲有能耐母亲去试试,每一次去杀他的人,最后总是变成刺杀王爷世子,这些人不仅死得难看,而且全是当着人典刑,要是只刺杀大哥,我还能救他们一救。”秦伯勇想想就很恼火:“刺杀王爷世子,就是当着人定死罪!”
“那或许是王爷世子有意救护你大哥。”严氏不为这些话所动,她认为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哪有那么好的运气,每一次最后都是世子赵佑出现。
秦伯勇目光中闪动着狡诈:“要是我娶到小郡主,那就不一样。世子为着小郡主想,也会帮我。他是愿意小郡主当一个普通公子的妻子,还是当侯爷的妻子呢?母亲,据我来看,世子对小郡主们也是十分喜爱。”
“那是当然,他们一母同胞。”严氏这时候,又把真姐儿提上一回:“安平王妃的手可是够狠的,不管什么人都往外面撵。”
母子两个人在烛下低声商议着,外面窗下站着镇北侯的三儿子秦伯进。他的一只手抚在严氏贴身丫头的面上,那丫头一脸痴醉,依在秦伯进怀中。
听到房中低声在说:“……。马车上可以做手脚时,”秦伯进发出一声冷笑。这冷笑有如长空利箭,穿透一切。
他身边的丫头轻步退走,随着秦伯勇厉喝:“外面是谁!”秦伯进双手推开门,走了进来。
严氏冷冷一笑:“原来是你!”秦伯勇有些心虚:“三弟,你怎么不打招呼,”又往外面喝道:“怎么三公子来了,没有人说一声。”
“二娘,二哥,你们在商议事情,家人们全不在。”秦伯进昂然进来,对着严氏躬身一礼:“二娘,二哥,有两个小郡主,二哥你不能一人独得。”
严氏只对着房外看,他是几时出现的,还听了一些话在耳朵里。严氏语气放缓和:“老三,我这不是正为你和你二哥在拿主意。有两个小郡主,当然是你们兄弟两个人娶到最好。”
她眉梢间挂上慈祥的笑容,秦伯进看着,身上反而有些寒噤。这些年来,大家各显手段,不仅是针对秦伯先,还有就是这两个人也各自不对。
世子之位,当然只有一个。
秦伯进早早把严氏的丫头弄上手,许以妾室之位,不到关键时候他不会用她。今天秦伯进冒险过来,是他觉得有个疑问可以问出来。
他直直看着严氏,语气虽然恭敬,话里却是咄咄逼人:“二娘,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们,这世子之位我不和二哥争,不过你要告诉我,你背后是谁!”
表面上来看,秦伯先或许和三公子的仇气比较深,只有秦伯进自己知道,严氏才是可怕的。她底气十足的要拉秦伯先下来,总是有倚仗的。
看上去掏心掏肺的话,严氏哪里能相信,再说她身后的人,也不是随便可以说出来。严氏微微一笑:“三公子,这世子现在还是长公子,侯爷一天不换掉他,就谈不上你和别人去争。三公子,夜已深,要是没有别的事情,你请回吧。”
秦伯进定定地看着严氏,再看看一旁面色稍有不安,却满面诧异的秦伯勇,他心中明白有些事情秦伯勇也不知道。
“那好吧,我先告退。”秦伯进退上几步,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时,再往房中看一眼,沉声道:“几时你愿意说,我愿意听。”
他的身影离开这门前可以看到的地方时,严氏轻轻呼了一口气。细思自己往日并没有露出马脚,只有近日那个人在这里自己见过他两次,秦伯进是这样发现的?
“母亲,我也想知道,你身后是谁在帮你?”秦伯勇也有一样的疑问,他想要杀手时,母亲就能够找来;想要刺客时,母亲也能找来。
母亲是家在西北祖居,西北这些人家里,是可以数得出来的。眼下明着再和安平王作对的,就没有几家。
面对儿子的问话,严氏笑得毫无隐瞒:“你别听他乱说,这些人全是你外祖父家里的忠仆,可惜了,全丢了性命。”
见窗外月上西楼,严氏也撵儿子:“你也睡去吧,你父亲或许晚上会来。去吧,再去想一些好主意。”
秦伯勇走出来,见两个家人打着灯笼过来,镇北侯果然是过来。
严氏接着他,让人打水来,自己不用丫头,殷勤来服侍。睡下来时,严氏才小声地问道:“侯爷有心事?”
“嗯。”镇北侯的多疑,并不仅对于赵赦,他是对于一切人。严氏装着猜测:“是为孩子们吧,要说世子在王府里住也好,也可以多多接近小郡主。侯爷,两位郡主理当花落我们家。自从王爷到西北来,您可从没有给他生过事情。”
当然背地里也不好,镇北侯在心里接上这一句,对于严氏要说什么,他完全明白。果然严氏接下去笑得妩媚:“世子虽然好,不过一直不回家来,王爷未必就喜欢。您看勇儿,和小郡主是不是更合适?”
“安平王这两个女儿,现在是人人盯着。”镇北侯慢慢地出一口气,眉头耸起:“可安平王要什么样的人,你我可不知道。”
严氏见他语气松动,抓住这机会赶快道:“要想月兑颖而出,总得有些事情。孩子们……”镇北侯打断她,转过来的面庞上眸子中有寒光:“可是赵赦,眼睛里不容灰星,要是让他看出来是有意为之的,他会怎么样?”
这寒光,让严氏打一个寒噤,再想到安平王,严氏又打一个寒噤。“睡吧,儿孙自有儿孙福。”镇北侯这样说一句,把侧过去的面庞转正对着帐顶子看,他露出一个莫测的笑容,淡淡地又轻轻吐一口长气。
这一门亲事,一定要成!
他模糊不清的话,让严氏心中忐忑不安,第二天下午,严氏坐上马车说出门买东西,又来到她常去的脂粉铺子。
铺子在这街上开了有十几年,是严氏出嫁后常来的地方。见到她来,掌柜的亲自来招呼:“二夫人,您里面坐。”
“有什么新货吗?”严氏随口问出来。掌柜的道:“全在里面,”把严氏带到里面一处常坐的会客室里坐下,随严氏出来的两个丫头会意地守在门外。
严氏只和掌柜的在里面坐着,让人送来珠花等物,说上几句话,听到墙壁上佛笼里轻叩几声响,佛笼格格往上升起露出一条暗道,一个人走出来。
这个人身材粗壮,生得鹰眼厉鼻,是霍山王世子项简。他从这里走出来,没有人觉得奇怪。掌柜的退到椅子后面,把他坐的椅子让出来。
“二夫人,你总是寻我要人要东西,我要你办的事情几时办好?”项简坐下来,眼睛斜斜,就对严氏是发难的语气。
严氏想一想道:“世子身边高手众多,您派去那几拨人全被他拿下,不是我消息不准。”那些刺杀秦伯先的人,本来就是去刺杀世子赵佑的。
如果得手,随便宰了秦伯先。和秦伯先相比,世子赵佑才是项简要拿的人。
一场数年的大战,让安平王凌驾在霍山王府之上。霍山王府又接连出几次事,更加不如安平王。
项简想起来就恼怒万分,父亲最近老态必现,再没有往日的争斗之心。项简一想到自己以后要被赵佑压住,他忍不下去。
看着面前的严氏,这是项简十数年以前就扶持的人。他语气不善:“镇北侯居然如此能忍,他甘心这样?”
“世子爷,我对您说过,侯爷这个人胆小多疑,是个没有魅力的人。”严氏也受不了镇北侯这一条,提到他有些不屑:“安平王数年不在西北,我对他旁敲侧击过几次,让他可以寻衅,他总是说安平王不好得罪。他没有当上王爷,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安平王寻他事情。”
项简重重拍一下椅子扶手,恨声道:“这个扶不起来的人,枉费当年,父亲为他在京里活动许多,我也为他出力出人出钱。”
他就眼睁睁地看着赵赦独大,不敢出手。
严氏看着项简恼怒,并没有太多害怕的神色。她不是项简的手下,也没有什么受项简挟制。要说她和项简认识,并不害怕镇北侯知道。当年为镇北侯传递过几次书信的人,就有严氏一个。
她唯一怕的,只是安平王府会知道。不过这事情要是泄露出去,镇北侯也有不妥当。现在把她的儿子秦伯勇也瞒住,是赵赦在西北根基渐稳,严氏不得不防备一下。
今天见项简,严氏还有事情。她微扬起面庞,对项简提出来:“依我看,不如换个法子。安平王的两个小郡主总要择配,”
“你想为你儿子打算!”项简沉下脸:“这是什么好主意!我要的是安平王府衰落下去,不是送你们成亲家!”
严氏笑得宛转:“等亲事成就,你想对世子动手,也容易得多。”
世子阴霾的眸子停在严氏身上,再明了似的笑起来,语气是嘲弄的:“安平王会看上你们家?”他从京里来到这里不久,又收到京中的消息:“太皇太后在宫中和皇太后说,皇叔们的亲事,可以从亲近臣子中寻找。你小心着,有几位皇叔年纪不大,都和安平王的郡主般配。”
严氏傲然地抬一抬面庞:“要有手段,就不一样。比如,”她眸子里闪闪,淡淡道:“听说王爷要在中秋节为小郡主们选陪伴,又要为世子爷选一些人。您觉得,这是不是在选他的未来女婿?”
“你想怎么样?”项简来了兴趣,对着严氏上下打量:“你有把握娶到安平王的女儿,你要是弄出事情出,不怕安平王把你儿子宰了,他女儿还是清白人一个?”
严氏笑得淡淡:“这些雕虫小技,是女眷们最会的。”她轻轻一笑:“中秋节还有时日,您过几天就走,已经不在这里。只要再给我留几个人,就能成事情。”
项简手上,多出来一个小瓶子:“我把人留给你,你把这个,留给赵佑。”青色瓷瓶,只有手指头粗细大小,严氏接过来:“这是什么?”
“不会要人命,却让他从此不能再骑马打仗,打不得弓,用不动箭。”项简眉目间闪过一丝狞笑:“风水轮流转,也该安平王府出些倒霉事了!”
一盏茶时分后,严氏和掌柜的从这里走出来,随身带走的,除了这个小药瓶子,还有一些首饰杂物。
回到镇北侯府中,严氏喊来两个姑娘。这两个,全是严氏的丫头生的。秦雨波和秦雨洁过来,严氏把买的东西分一些给她们,这里没有别的服侍人,严氏把项简给的小瓶子取出来:“这个,给世子妃用了。”
秦雨波接过来,主意立即出来:“母亲,世子妃的茶里和点心里全可以放,母亲放心,只等着听好消息就行。”
“你们两个人,在她服下去以后,就要记得天天去照看。所以现在和世子妃好,到时候担心她才不让人看上去夹生。”严氏想想项简实在糊涂,应该动的是世子妃,那个傻乎乎只知道玩的柔庄才是。
世子妃是皇上指婚,她要是出了事情,安平王才会被动。严氏稳稳地坐着,让两个女儿们出去,她把眼睛闭上,开始养神。
世子妃的新陪伴,也并不让她省心。柔庄就是再孩子气,丫头们现在提点她,而她也肯听从,这就明白许多。
这一天和真姐儿用过早饭回来,柔庄在路上就问丫头们:“今天是看哪一个?”丫头们回道:“您又忘了,昨天不是说好的,单请秦家的两位姑娘来陪您。”
“这两个人,也会借故往世子那里去?”柔庄嘻笑起来。她为着看得清楚,选了这四个人以后,一天只请一个进来,这样背后看她们去哪里,就看得一步也不少。
世子妃还觉得挺好听,是件有趣的事情。她回到自己房里,就在厢房里呆着。秦雨波和秦雨洁在这里见到她,对着厢房中的东西道:“小厨房设在这里?”
“是啊,我和明华、宝华都喜欢,”柔庄正在捏着一块面片子:“我要捏一个小鹿出来,你们要帮忙吗?”
秦雨波赶快道:“好。”她眼睛里闪过一丝得色,和妹妹使一个眼色。怀里有东西在,世子妃要是出去不在就可以成事。
今天是心想事成的日子,柔庄又呆了片刻,就说一句:“呀,我得出去一下。”紫衣在她身后笑,世子妃是毫不掩饰,就这么走出来。
出来到房中,耳房出来直通厢房后面。这里有花有木,还有几处木梯。柔庄上了木梯,正好可以把厢房里看得清楚。
她也有得色,把眼睛紧紧凑上去。
世子妃不在小厨房里,丫头们也跟着偷懒出来。秦雨波和秦雨洁哪里能放得下这个好机会,秦二姑娘对秦大姑娘使个眼色,那小瓷瓶的东西,是放在秦雨波的怀里。
如果换成是陪别人,她们也不会这样不想一想。只有是柔庄,人人知道她孩子气重,不是有防备心的人。
秦雨波放心地取出小瓷瓶子,秦雨洁在房门处望风。见院中香草摇曳,丫头们在那里玩笑:“世子妃又去看那头小鹿,总要一会儿才回来。”
雪白的面团上,被挖了一个洞。小瓷瓶子打开,慢慢地注入面团内。这手法非常快速,看得外面窥视的柔庄直瞪眼睛。
一旁是柔庄的茶水,也被注入几滴。瓷瓶收起来后,秦雨波装着还在帮忙,把手中的面团用心揉搓几下,回身对秦雨洁笑一笑,点头示意自己好了。
柔庄双手扶着木梯子,目瞪口呆在梯子上。青衣和紫衣在下面什么也没有看到,见她发愣,小声问道:“郡主看到什么?”
那小药瓶里是什么?柔庄脑海里突然闪出一个又一个的故事。她出生在皇族,这样的故事听到不少。
梯子上,急忙走下来世子妃。她一落地,就提着裙子飞奔而去,从后院门里出来。丫头们在后面跟着,见世子妃一路跑着,是往王妃那里。
真姐儿在房中和管家说话,见柔庄上气不接下气过来。她无处可去,唯一在这里可以说的人,只有真姐儿。
“母亲,我有话对您说。”柔庄跑来的路上,越想越觉得害怕。汗水从她额头上流下,面颊红扑扑,还有眼睛里的惶恐,泄露她此时的心情。
这些人,为什么杀自己?那小瓷瓶子里,不是毒药难道是补药?
真姐儿挥手,让人全下去,握住柔庄的手,关切地道:“是什么事?”柔庄结结巴巴地说过,觉得背上一阵一阵地发寒。
她长这么大,到此时才有后怕。就是在京里弄坏太皇太后东西时,柔庄也没有怕过。
这里,没有自己的父母亲,柔庄害怕了。
真姐儿先安慰她:“你不要怕,凡事有我在。”柔庄说得断断续续:“她们为了什么?”
“为着我们家里和气,”真姐儿柔声,双眸对上柔庄惶然的眸子,慢慢告诉她:“你和世子成亲,是妨碍了别人。”
柔庄喘一口气:“可我们是皇上指婚。”她眼睛环视着这房里,又看自己的婆婆真姐儿,这是皇上指婚不是吗?
“柔庄,你要和你丈夫好,要和他一心一意,要好好当世子妃,以后当个好王妃。”真姐儿慢慢地说着,手也慢慢抚着柔庄:“你不再是家里的孩子,我和你公公拿你当孩子看,也是盼着你赶快长大。”
这些话,让柔庄泪流满面。她低低地喊上一声:“母亲,世子不喜欢我,他从没有喜欢过我。”
“他会喜欢你的,只要你先当好你的世子妃,你凡事要听话,要记得听话就行。”真姐儿说这些话时,耳边恍惚出现赵赦的声音,当年表哥说得最多的,就是这一句:“真姐儿,你要听话。”
真姐儿说出来,是理直气壮,是和气慈祥。和西平侯府相比,她问心无悔。和那些当婆婆的,却别有居心的人家相比,她问心无悔。
此时,她忽然又明白当时赵赦的心情,表哥接来虽然是处处拿捏着自己,他也是问心无悔。
“柔庄,你要听话,你现在是我们家的人,我和你公公都疼你,我们愿意有你当儿媳妇,妹妹们也喜欢你,世子也会喜欢你的,只要你听我。”真姐儿柔声细语地说着,柔庄对着她泪水模糊:“母亲,我……。”
从柔庄成亲以后,这一家子人对她如何,她心里也应该有数。就是不会说话的孩子,别人对的好不好,也是可以由肢体语言和语言行为来明白。
柔庄看得到世子不喜欢自己的眼光,却对自己的公婆十分的信任。这信任,不是柔庄盲目得来的结论,当然她盲目的时候也不少。
这信任,是建立在赵赦和真姐儿一天一天对柔庄是公平对待。要知道欺骗的人,对方终究会明白,终究会了悟。
她看着自己的婆婆,真姐儿还在慢慢对她说着:“在家里时,你是父母亲的孩子,你只要当孩子就行。在这里,你是我们的孩子,又是世子的妻子。你不仅要当孩子,还要当世子的妻子。知道妻子,是什么吗?”
“知道,”柔庄低声说着,心里浮现出来的,是三从四德。她声音低低地:“要好好服侍世子,让他喜欢。”
这些话,不过是成亲前宝京王妃交待过的。此时柔庄不由自主拿出来回真姐儿,让真姐儿微笑起来。
当母亲的人,在自己儿子上幼儿园时,如果有女生爱跟在后面,只会得意并且到处得瑟:“我儿子这么小,就有女孩子追。”
会教育自己儿子:“你只能娶一个,只能爱一个,不可以沾花惹草。”这样的母亲或许是有的,不过也是凤毛麟角。
为什么呢?有儿子的母亲,也要考虑一下儿媳妇是不是一心一意,出轨并不只在男人身上。有儿子的母亲,会考虑到儿媳妇是不是孝敬自己。她有这么好,把自己儿子先教育成情圣?对于不少女孩子喜欢自己儿子,会觉得这大错特错?
只有把世子当成配偶来看,才会觉得他出去狎妓不对。
世子已经成年,真姐儿记得自己上过的生理课,记得自己了解过的不多的一些知识,是个现代人,都明白什么是生理需要。
当这个人又是自己儿子时,那理解和容忍是大多数母亲会做出来的。总不能洞房的时候,世子也不懂,柔庄也不懂。
赵赦对真姐儿让步,才默许左俊杰带世子去狎妓。因为真姐儿一方面说过,侍候过世子的丫头们可怜,又说过,她不允许家里有这样的人在。
姨娘们出府,真姐儿是事后知道。世子房里,是真姐儿可以管到。真姐儿也默许儿子去狎妓,因为妓女是合法的。而用丫头们侍候世子,这些丫头们以后又如何?
在这样矛盾的心态下,赵赦作出让步,西北这王府里丫头随世子收用,他要是自己相中,真姐儿也不会阻拦自己的儿子。
但是王爷为着真姐儿,不主动给儿子安排丫头。狎妓,在这个时候,是一个方法。
有儿子的母亲,对于自己儿子多睡几个女人,应该不会是认为儿子不一心一意,儿子从此是个坏人。
当母亲的人,想法不会那么幼稚。这是儿子,不是配偶!固然很矛盾,这社会从来就是一个矛盾体!
每一个人对自己家人和对别人的要求,从来不会一样。
对着柔庄教导的真姐儿,并不觉得自己儿子有别人而不安,她把柔庄好一通安抚,让柔庄出去后,自己坐在房中轻轻呼一口气,柔庄这孩子,不要让大家失望。
这一会儿,真姐儿又理解到几分,当年赵赦的心情。她此时想的,就是赵赦当年的心情。安平王妃要的,就是柔庄和世子夫妻恩爱,让自己的儿子享受到美满的夫妻生活。至于柔庄是不是一个手段十足的王妃,这个不重要。
安平王世子要的,和当年的安平王一样,就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妻子,一个不妨碍他的妻子。至于真姐儿这样手握实权,充分得到丈夫尊重的人,这是不在赵赦当年考虑范围之内的一个异数。
所以真姐儿对柔庄说来说去的,就只有一个意思:“你要听话。”当年的赵赦王爷,也是这样对真姐儿说。
是世子变成一个绝世好丈夫,不管妻子有多幼稚,都对妻子盲目服从的利益大,还是安平王府的利益大,当然是一切从整个安平王府的利益出发。
柔庄就是一个小孩子,她以后或许会和真姐儿一样,在丈夫心中占有重要地位。可此时安平王府要的,就是一个乖巧的世子妃,一个不妨碍事儿的世子妃。不作出丢人举动来,也要慢慢成长。
这是安平王夫妻的底限,而这个底限很好达到。只要对柔庄真心的好,她就会成为这样的人。当然那些娶到妻子,认为妻子应该成为床上的良伴,生活中的保姆,工作中的军师的人,只会失望。
安平王夫妻一直对柔庄不失望,就是他们的要求,实在不高。他们的儿子,会成为一位王爷,他们的儿媳,只要这样就行。
有不少女性,也会认为丈夫应该是床上的良伴,生活中的保姆,工作中的军师。这样下去的结果,应该人人清楚。
没有谁理当对谁好,爱情两个字,千百年来绝唱是无数,也掩饰无数的罪行和丑陋。一旦灌上爱情的名字,似乎很多事情都可以有正当的理由。
风中有荷花香,赵赦随着这荷花香进来。见真姐儿坐在椅子上发愣,过来敲敲她额头:“你又在想什么?”
“表哥,”真姐儿慢吞吞:“那些话,你可以对儿子说一说了。”她眼睛亮晶晶,还有着少女般的神采:“或许表哥不愿意说,要给儿子三妻四妾也不一定。”她微嘟起嘴:“真姐儿是个多么好的人,只会依着表哥。”
赵赦坐下来,用一针见血的口吻道:“你真是个依着表哥的好孩子,当年要不是你,表哥早就三妻四妾。”
“嘻嘻,”真姐儿笑得得意,只得意一下,就停下来问赵赦:“我可以这样笑吗?”赵赦莞尔:“你可以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真姐儿模模身后:“咦,尾巴哪里去了?”安平王妃嘻嘻,笑得极为天真。安平王看着她,两个人又要情深蜜意地胶着上眼光。
“父亲,”世子大步走进来,见到父母亲把眼光分开,他也嘻嘻一笑,对赵赦躬身道:“有件事情,请父亲来示下。”
真姐儿轻咳一声,对赵赦使个眼色。赵赦也轻咳上两声,对世子道:“世子,你最近可有看过你媳妇?”
他说得极其溥衍了事,世子不满地母亲看一眼,回父亲的话:“昨天父亲命我城外去,今天才回来,等我有空闲,就去看她。”
“啊,她是个孩子,你有空就多看看她。”赵赦听过就这样来上一句,真姐儿干瞪眼,就知道拿表哥是没有办法的。他不愿意说,就不会好好地说。
赵赦若有所思地对着真姐儿看,这孩子管到自己儿子头上,也要看看是不是强扭的瓜。当年自己接来真姐儿,真姐儿是极讨人喜欢的。王爷是这样的心思,柔庄这个世子妃,反正有真姐儿疼她,何必再多管儿子。
要说自己和真姐儿一心一意,这其中也是有原因的。想到这些原因,王爷再掩饰的轻咳一声,把心思换过来。表哥一直对真姐儿好,从来没有变过心。
他对着正用眼角对母亲传递不满的世子看看,险些没有笑出来。这一对母子一说到柔庄,就要小小来上一场官司。
“随我来。”赵赦提醒儿子,你不是找为父有事。世子这才想起来,对母亲陪笑:“一会子就把父亲送回来。”
真姐儿对他作状地沉一沉脸,赵赦摆手:“哪来这么多的话。”直到出来,世子忍不住笑一笑,柔庄是个孩子,这自己早就知道,早就明白。母亲心里,就一直护着她。他对赵赦小声道:“母亲她,”
只说这三个字,赵赦已经明白。已经走出院子,王爷还是回身看看,再安慰儿子:“你有喜欢的人,我为你作主。”
世子答应着:“是。”心中泛上一股子酸涩的味儿。自己要是有别人,母亲肯定不喜欢。惹母亲不喜欢的事情世子不愿意作,最重要的,是他自小看惯父母亲恩爱,又在亲戚中间或是玩伴们中间是受人称赞的,世子在心里叹气,他也想和父母亲一样,不过和柔庄,这辈子看来是不可能。
父子两个人走到二门外,这里有一处监禁地。世子把赵赦带到这里,在路上对他回明白:“没有想到来的是项简,他私自来到这里肯定有要事。问他是不肯说,对他的人动了刑,才把事情说明白。他们的主意不仅是在儿子身上,还打小妹妹们的主意。”
有铁门一座,此时慢慢打开,王爷面色严峻,大步走下来。这里是一处地牢,与上次关押清源王的地方相通。清源王走后,这里就恢复成地牢的模样。
刑室里,项简跟来的人遍体是伤,不时还有血流出来。赵赦在几步外站定,对人道:“弄醒他。”
一盆凉水扑面泼去,这个人申吟几声醒来。血把他的眼睛糊住,他模模糊糊只看到眼前有人,却看不出是哪一个。
“项世子来见什么人?”这个声音响起来时,这个人才大惊失色,结结巴巴地道:“安……安平王!”
这声音,他是记得的。
赵赦严厉地道:“是我!”
“他来见什么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带来的几个人,有几个人留下来不知道去了哪里,听说是和小郡主们有关。”这个人听出来是赵赦,更加的不加隐瞒。
安平王笑得狰狞,把霍山王府踩在脚下,他们怎么会甘心?霍山王年老已弱,项简这个世子还有血性。
走出刑室,隔壁是关着项简的地方。他被捆绑着,眼睛里蒙上黑布,如断了提线的布偶一样,摔落在墙角边。
“他还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是谁绑了他。”赵佑一发现是霍山王世子,就机警地不让他看到是自己。
赵赦凝神看了好一会儿,对儿子露出满意的神色,他不动声色地吩咐赵佑:“既然敢来,就好好招待他。”
走上两步,又想起来:“你媳妇那里,你还是要去看看。你母亲说她今天又遇上什么事情,你呀,从不去看她。”
世子咧咧嘴,刚说一声:“是。”见父亲在树下站定,负手想了一想,才又说出来:“她是个一个孩子。”
这话,世子不知道听过多少次。此时见父亲面色郑重,又说了一句:“一个毛丫头,你都弄不好?”
好似当头一棒,重重打在世子头上。他吃惊地看着父亲,赵赦微微露出笑容,重复一遍:“只是一个孩子罢了,你的士兵们,总比她难管的多。”
赵佑惊得张大嘴,直到父亲瞪过来一眼,他才回过魂来。这一回魂,觉得背上有冷汗潸潸而下,世子露出惭愧地神色:“是。”
这一声是答应过以后,世子面上是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夫妻之间,不一定是相敬如宾,不一定是举案齐眉,不一定是相濡以沫,还有管教这一层关系。
想想也对,赵佑搔搔头。这种动作他难得做一回,此时实在是心中好笑,举手搔一搔头,对父亲露出笑容:“儿子知道了。”
赵赦这一次才是真正点拨儿子,他移步走开,留下世子赵佑还在原地发愣。
世子,需要好好想一想。
没有想上多久,赵佑就往柔庄那里去。丫头们回话:“世子来了。”声音全是喜滋滋的。柔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坐在那里忘了起来,呆呆地往房门外看去。从她来到西北,如果不是在公公婆婆房里见到世子,在别处见到,柔庄会事先避开。
她呆坐着,正在想世子来为什么,秦雨波和秦雨洁机灵地迎到门口,娇声道:“给世子爷请安。”
赵佑迈出来,对柔庄又皱眉。他见到柔庄就皱眉,柔庄见他也养成习惯,就瞪瞪眼。此时又这样皱眉瞪眼过,柔庄才想起来还坐着。
赶快站起来,赵佑负手道:“你坐着吧。”她不过是个孩子,父亲的话又一次滚过赵佑心思。他很想失笑,是啊,这不过是个孩子,自己怕她什么,又为她烦心什么?
军中新来的士兵将军,哪一个不比她难缠!
唇边带出来笑意的世子,径直来到柔庄对面坐下。柔庄有些不习惯,她拘束不安地往后动一动,再不安的看赵佑一眼。
“你们先下去,我和世子妃要说话。”赵佑这样吩咐过,柔庄傻了眼。见人全退出去,她才明白过来,对世子不忿地道:“你要是骂我,我就踢你!”
赵佑今天拿她当成孩子看,听到这话不再觉得她没有规矩,不再觉得她没有家教,而是拿起小桌子上一个瓷碗,漫不经心握在手中一捏,“格格”几声响出来,茶碗碎成几片。
“啊?”柔庄眼珠子瞪得溜圆,对着世子的手移不开眼睛。赵佑对她轻轻一笑,笑得无比温和无比和气:“你还要踢我吗?”
这种较量,是世子初到军中,和不服气他的人,就是这样来的。此时用在柔庄身上,也是一样的有效。
柔庄吃吃地道:“我……要去找婆婆告状。”赵佑笑容满面:“我怎么了你?”柔庄哑口无言。
“母亲让我来看看,让你把刚才对她说的事,对我再说一遍。”赵佑拿出来哄小孩子的功夫,哄得有模有样。
“真的是婆婆让你来?”柔庄这下子半信半疑,见赵佑点一点头,笑得很是斯文。她相信了,有些委屈地说出来:“她们拿个小瓷瓶子要对我下药,我对母亲说,母亲说留住她们不要惊动,这不,让你来了。”
赵佑含笑:“是什么样的小瓷瓶子?”他本来是天纵聪明的人,此时心里后悔不迭。果然母亲天天责备的对,果然父亲说的也是。自己对柔庄,是太疏忽大意。柔庄要是出事,后果不会小。
“只有手指头大小,手指头粗细。在秦大姑娘身上,我亲眼看到她又放回去。”柔庄说过,世子往外面喊人:“小六子。”
一个小厮进来,世子道:“秦大姑娘身上有这样一个东西,你去取来给我。”小六子毫无难色地出去,柔庄露出笑容:“要搜身吗?应该让丫头去搜。”
赵佑不得不告诉她:“不要惊动她,不用让她知道,也可以把那东西弄过来。”柔庄满月复疑惑,她不习惯和赵佑说话,只能压在心里。
没有多久,小六子把东西送来。毒药无色无嗅的许多,能在空气中就让人中毒的也许多,世子千金之体不犯这个险,他不拔开来看,只是把瓶子倒过来翻过去地看。
这东西,是哪里来的?他拿上这东西出来去找医生,医生看过,过半天才回世子:“是可以让人手足麻痹,没有解药的毒药。”
手足麻痹的药用给柔庄?赵佑心想,用在自己身上不是更趁项简的意。他心中有了一个主意,问医生道:“这药喝下去,人会几时发作?”
“回世子,这药性子慢,发作至少在数月以后。”医生见世子拧眉头,解释道:“这药到了月复中并没有什么,是药性见风后,一天一天地折磨人,药性慢慢地越来越厉害。”
世子面无表情听过,把药拿在手中出来。什么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赵佑边走边想着,不能让项世子白来一回。
夜晚城门要关以前,一辆马车悄悄出城。行出几十里,在一个集镇上停下。车里抬出项简,把他弃在路边,马车调转头行入黑夜中。
半夜里项简醒来,他是冻醒的。现在虽然是夏夜,已近初秋夜风带寒。他模模头一跳起来,对着四下里看了一看,渐渐想起来。
被人打劫了?项简只能这样想。低头看身上,只余一件里衣,值钱的东西全都没有。再模模头上,头发这时才散乱下来。金簪子,也消失无踪。
他认真的想上一想,只能是打劫。要是落到安平王手里,他不会放自己离开。四下里再找一回,见不到自己的从人。项简咬着牙,扶着头痛的脑袋,拖着空空的身体,寻到一下有亮光的地方,往那里走去。
看见灯光亮,和走到地方,足地走了半个时辰。这暗夜里敲柴门,里面的人半天不敢应声。“我是路过的,遇到歹人,好歹帮个忙,给一口水喝。”喊了半天,里面的人听到再没有别人,这才敢出来开门。
第二天,一辆牛车载着项简踏上归程。
安平王府里忙活了半个月,开始举办中秋夜宴。赵赦和赵佑忙活半个月,才把要查的事情弄个差不多。
月亮渐升起,又大又明亮。小小毛们在房里吵吵闹闹:“我的猫可怎么办?它们全要跟着我。”“还有我的小弓箭,母亲,父亲说有射箭,我要背着去。”
真姐儿抬起双手:“宝贝儿,你们太吵了。安静下来的小小毛,父亲才带出去玩。”明华和宝华一起不相信:“父亲说今天晚上,就是为小小毛准备的。”
“骗也骗不住了,”真姐儿嘴里抱怨,其实满面笑容。赵赦从外面进来:“在外面就听到你们母女三个人吵个不停,家里有你们,都不用唱戏。”
“要听戏,”小小毛们又吵起来,真姐儿作壁上观:“表哥,你来哄。”赵赦道:“还要哄吗?”伸出手来:“和父亲出去了。”
“好,”明华和宝华稚声稚气地答应着,乖乖地这就不说什么。这父女三人走下长廊,赵佑从门边露出面庞:“母亲,儿子陪您出去。”
真姐儿问道:“柔庄呢?”赵佑道:“她早就去淘气,早就走了。”
园子里热闹非凡,上一次小郡主们没有出来呆多久,这一次王府里对外下贴子,名字上有各家的小姑娘和小公子。
这些人来得都很早,而且打扮得也是衣饰精美。
赵赦带着小小毛们过来,对左边看,他要不悦。这一排身着罗衣的小公子,小脸儿上好似擦了粉。这灯笼是红色的,映在面上应该是红色,怎么有这么的脸白?
再看右边,王爷又心里后悔。这几个全是武官的孩子,一个一个眼珠子瞪得滚圆,全看着小郡主。
那是倪观的儿子,正在明华在挤眉弄眼。那鼻子眼睛原本粗大,挤到一处也秀气不了。王爷月复诽着,又看到韦长公子的小儿子,正手里拿着一串子糖追着宝华问她:“要不要,这个给你,”又吃力地去掏他的怀里,那里鼓鼓囊囊,不知道还放着什么。
“嘻嘻,”明华和宝华笑出声来,往父亲身上又贴一贴。秦伯先手里举着几个别致的小灯笼,满面春风走过来,先对赵赦行礼:“王爷,”再弯腰把小灯笼送到小郡主们手边:“请。”
这个混帐又来了,安平王看看左右,清一色的孩子们中,少年秦伯先是鹤立鸡群。秦伯先过来,引得一些少年也过来,几双手臂对着小郡主们伸去,那手上全是好玩的东西。
陪着母亲走在后面的世子变了脸色,这几个对着妹妹献殷勤的,全是自己的陪伴。这些混蛋全比小小毛们大,居然也打这样主意!
星光下,灯烛中的温暖,压不过少年们的热情。几道乌光,无声无息地从人流中射出,笔直对着小小毛和赵赦射去。
秦伯勇急出一头汗来,这本是他英雄救美的时候,他却没有办法。千算万算没有想到一条,此时的人不少,秦伯勇没有挤上来!
“小心!”几声喝斥声发出。“保护王爷!”唰地一排人出现,挡在赵赦面前。这些人全是护卫,严严实实一拦,不仅护住赵赦,也把小郡主护在身后。
“保护郡主!”还是有人大喊几声,唰地又是一排人,排在小郡主身前。
精心设计的局,碰上这种乌龙。秦伯勇嘴里有苦说不出来,眼见着一个蓝衣的少年冲上去,一个白衣少年跃上去,又是一个紫衣少年也跟上。他的位置,全然没有。
柔庄随着女眷们尖叫,没叫几声,肩头被人一把拉住,赵佑在她耳边低喝:“鬼叫什么!”一挥手,柔庄连连倒退,一直退到真姐儿身边。
赵赦笔直站在护卫后面,目光敏锐地寻找着人中刺客。真姐儿张开手臂护着女儿,也紧紧盯着人流中。
明华在母亲裙子后面又吵闹;“取我的小木剑来!”宝华在喊人:“牵我的猫来!”
几个陌生人被从人群中逼出,在空出来的场地上奋力争斗着。秦伯先见并无危险,他心思转快了一些。一步奔到王妃身边:“先送郡主离开。”张开手臂,就要去抱明华。
“小子,你让开!”肩头被人重重拍了一掌,赵赦毫不客气地把他一把拎起,双手一举,秦伯先吃了一惊:“王爷!”
赵赦冷笑着高举起秦伯先:“鬼心眼儿不少!”举臂一掷,把秦伯先扔了出去。明华和宝华拍手:“好!”
秦伯先一落地,一个猛子跳起来。对着王爷苦笑一下,这混水不做事,还待何时!
韦长公子的小儿子吸着鼻涕,他最近有些伤风。怀里的东西总算掏出来,是一个金柄儿的小鞭子。从赵赦手臂下面递给宝华,他再吸吸鼻子,咧开嘴一笑,还有一颗牙是豁着的:“这个给你赶猫,用来赶马也行。”
宝华笑嘻嘻接过来,举起鞭子刚舞一下,韦长公子的小公子转过身子做骑马状:“你要赶我吗?”
赵赦哭笑不得,不远处在杀刺客,这些孩子还有心逗小小毛们玩。再看明华身边,趴着好几个孩子,全不管身上衣服弄脏,他们七嘴八舌地道:“我来背你。”
明华笑眯眯:“多谢,我要陪母亲。”
安平王后悔起来,不让女儿们出来玩,这不可能。让她们出来一次,王爷心里就要后悔一回。这些油腔滑调的小子们,王爷都看不顺眼。
王爷今天重点防的不是刺客,而是这一群年纪小小,就油嘴滑舌的人。
刀光剑影平息时,有一行人姗姗而来。为首是一个头戴羽冠,宽袖长袍的小小少年。月色照在他头冠上,发出幽幽的白光,看上去,仿佛这一个小少年浑身上下,有一层自然光辉。
离开十步远,他停下来,声音里带着稚气,却是从容不迫:“江阳顾益之,奉父亲之命前来。”
江阳王的小儿子顾益之,今天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