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男女授受不清么?下次出来,记得把耳洞也穿了吧。”婉清却不肯放过他,恶劣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人牙子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那双再怎么化妆也难掩光华的高贵而又明媚的凤眸向上一翻,送了婉清一个风情万种的白眼。
婉清看得呆住,这个爱害羞的劫匪也太……太可爱了吧……
看婉清两眼放光,一副看小动物的萌样,人牙子眼中的光华暴涨,狠狠地瞪了婉清一眼,一拧身站直了,扭腰甩帕地向玉姨娘又推荐起另外几个丫头来,那一抬手,一投足,如行云流水般顺畅,女儿态实足,婉清心里的八卦因子便蹭蹭往上涨,呀,绝顶小受的身板啊,便是正经的女儿家,也没他那身段妖娆啊啊啊。
婉清正有滋有味地瞅着人牙子乐,这边林氏打发人来请她过去,说是赵姨妈送了礼物过来,让她去挑,她只得怏怏地起了身,向玉姨娘道别,让方妈妈带豆芽儿回去梳洗,给豆芽儿上药。
那人牙子正唾沫横飞的推荐着另外几个丫头,见她一走,顿时没了兴致,帕子一甩,黑着脸拧身就往外走,生生把正在听她介绍的玉姨娘和一干丫头凉在一边,玉姨娘怔怔地看着他突然变得笔直挺拔的背影,不觉莞尔一笑,明丽的眸子里染上一层有趣之色来。
林氏屋里,婉容正拿着一枝绢花往自己头上插,笑着问赵姨妈:“姨妈,您瞧我戴这个色可好?”
赵姨妈笑容可掬,一派春风得意:“容姐儿肤白,戴什么色儿都好看,尤其这桃红适合你。”
婉容听得脸色一僵,缓缓将头上的绢花取下,放回了妆盒了,桃红!自古便是妾室的专属!
赵姨妈嘴角便噙了一丝冷笑,伸手拿了枝大红的绢花递给婉丽:“丽姐儿,这朵合适你,明儿靖宁侯府来送小定礼,你就戴了这个吧。”这话却是正戳中了婉丽的心窝子,婉丽眼圈儿一红,巴巴地看向林氏。
林氏心疼的将她拉到自个身边来,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赵姨妈不知其中关节,饶自笑道:“……请了文华阁大学士杨夫人去了靖宁侯府提亲,昱哥儿的庚贴宁华郡主已经收了,只在将两个孩子的八字一合,这婚事就算定下来了,以后,咱们可是亲上加亲了呢。”
婉丽的脸色就更加沉了,一捂脸跑了出去,正好撞到进来的婉清,婉丽自己被撞了个趔趄,却难得的没有发作,反而破涕为笑,扶住婉清道:“三姐姐怎的来得晚了,姨妈送的好绢花都快挑完了呢。”
哪次自己得的不是挑剩下的?婉清不以为意,瞥见婉丽脸上的泪痕也没问,抬脚进屋,婉丽却是回头跟了进来,边走边道:“三姐姐可知姨妈为何如此高兴么?轩哥哥和子怡姐姐的婚事定下来的呢,姨妈说要请几桌庆祝庆祝,还要请戏班子来唱戏呢。”
故意说给自己听,以为自己会是最伤心的那个人吧,婉清淡淡地摇了摇头,从来就知道那份感情太沉重遥远,护在胸口的心没有送出去,又怎么会伤会痛?
见婉清进来,林氏倒是难得的热情,向赵姨妈说了,要将婉容婉丽记到她名下的事情,赵姨妈听得诧异,神情怪怪的看了婉清两眼,又让婉清挑绢花,婉清意思意思拿了两朵,一旁的赵淑云却突然跑过来,一把抢过婉清手里的绢花扔在地上,怨恨地瞪着婉清吼道:“这花原是庆祝大哥哥订婚之喜的,别人拿了也就罢了,三姐姐也拿,你的心就是石头做的么?”
赵淑云不比赵淑媛,她天真活泼好动,又单纯无心机,平日里婉清还是很喜欢这个小妹妹的,也是姐妹里难得不势利的一个,今儿突然大发脾气,一屋子里的人都怔住了。
婉清只当没听懂她的意思,弯腰去捡那两朵绢花,赵姨妈恼恨地瞪了淑云一眼,骂道:“你魔障了,好好儿发作什么?你大哥哥订了亲,你三姐姐高兴也不行么?”
淑云美眸噙泪,狠狠瞪婉清一眼,一跺脚冲了出去。
婉清向林氏和赵姨妈行了一礼,也跟着追了出去,深宅大院里头,难得有个心思单纯的孩子可以交朋友,她不想伤了淑云的心。
任婉清在后头如何喊,淑云也不肯停下来,一个劲的跑,婉清气喘吁吁的追到园中的人工湖边,却看到淑云的身子一闪,竟是不见了,婉清急急的在湖边喊:“云妹妹,你在哪?”
“三妹妹……”一条饱含深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婉清骤然回头,就看见赵昱轩清俊修长的身子从假山后转了出来,温和干净的眸子幽暗深遂,一抹深痛潜藏眸底,如风平浪静的湖面下翻卷着的暗涌,一个一个汹涌的旋涡在涌动,似要生生将婉清吸进去一般。
婉清心头一颤,不过数日不见,赵昱轩就清瘦了很多,原本柔和俊朗的下巴也变得尖锐了,紧闭着的薄唇抿出一条忧郁的弧线来,看着让人心中生痛。
“原来是大表哥在此啊,可见了淑云?”婉清忽略掉赵昱轩眼里的痛苦和深情,含笑福了一福问道。
“是我让小妹带你过来的。”赵昱轩双眸烱烱,毫不掩饰地说道。
婉清心中大急,她很怕听赵昱轩接下来要说的话,转身就想走。
“三妹妹……你就如此狠心么?便是几句话也不肯听我说完?”赵昱轩紧走一步,伸手想要拉住婉清,却又讳于礼仪,只能生生顿住,声音怆然凄凉,婉清想起他为自己挡下的那一掌,至今手上还留下一道淡痕,心中一恸,那提起的脚就怎么也迈不出去了。
微叹口气,转过身来,笑容明媚,深深一福道:“忘了要恭喜大表哥喜得良缘,才姨妈送了我们几个好多漂亮绢花呢。”
赵昱轩听得一滞,温和的眸中瞬间赤红,身子摇了一摇才站稳道:“别人道喜尤可原,妹妹明知我的心,又何必挖苦我?如今只是送了庚贴……我只问妹妹一句话,若是妹妹肯……我便是舍了这条命去,也要争上一争……”
“大表哥说什么?婉清听不懂,婉清只知道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不合规矩的话快别再说了,湖边风大,表哥还是早些回屋的好。”婉清再听不下去,截口道,她不是不知道赵昱轩的心,也不是没有动过情,只是,赵姨妈那样势力利害的一个人,又岂肯让她一个庶女为媳?而且,赵昱轩此人虽是风神俊朗,才情卓越,性子却太过绵软,又对赵姨妈持孝甚重,便是争赢了,她嫁过去,必定也没有好日子过,又何必作那不切实际的妄想?
“妹妹便是如此无情么?妹妹看似笨拙,实则兰质惠心,懂得藏愚守拙,如若妹妹肯与我同心,又何愁缘分不定?妹妹……”赵昱轩心中一恸,却是咬牙又近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婉清,那样的执着深情,不容婉清逃避,不容婉清掩饰,似要穿透她的心灵一般:
“我知姨妈与寿昌伯正在议亲,想将两家结于秦晋之好,可是,那寿昌伯世子,生性玩劣不堪,最是浪荡无形,妹妹难道甘心情愿受此摆布?我不敢承诺让你达显容华,但以我之身护你一生周全还是做得到的,妹妹为何不敢提起勇气来争上一争?”
以我之身护你一生周全!一句话如雷霆万钧,击溃了婉清那坚硬的外壳,泪水顿时盈了满眶,前世今生,还是第一个人对她许下如此深情的诺言,她抬眼定定地凝视眼前的清华俊朗的少年,看到他眼中悠悠的期盼,那抹坚定与热烈,都灼烧着她的心,像是要片割了她的魂一般,可是……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