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族庶女 第六十七章

作者 : 不游泳的小鱼

婉清听得愣住,不是说,只是罚跪么?怎么又是要乱棍打死了?

婉容也有些不解,一脸的焦急担忧之色,声音有些发颤的对寿昌伯道:“伯爷,四妹妹她……”

寿昌伯忙安慰她道:“二小姐莫急,本爵现在就进宫打听消息。”

皇宫也不是谁都能进的,婉容虽说与寿昌伯订了亲,但毕竟没有成亲,没有封诰在身,不得宫里贵人诏谕,不得进宫。

婉清虽有个靖宁侯世子的身份,但也只能递了名贴,在宫外等,如若贵妃娘娘不肯召见,婉清奈何不得,只能空手回转。

寿昌伯在朝中颇有势力,宫里也有不少熟人眼线,便是他这种公侯贵卿也只能靠着打点得些宫里的消息,想要进后宫,除非召见,否则也是万万不能的。

婉容和婉清听了忙裣衽行礼,谢过寿昌伯。

告别寿昌伯,婉清婉容两姐妹走出寿昌伯府,说起来,婉容这个未婚女子一再的来与未婚夫见面,实是有违礼制,但是,一来婉容是继室,又在寿昌伯夫人病逝时,帮助寿昌伯打理过家事,早就逾矩多次,有些事情虽不合规矩,但行得多了,反倒成了常的一件事,人们说着说着就淡忘了,更主要的是,寿昌伯权大势大,周围人也不太敢胡乱议论。

寿昌伯门外,林氏急得如热锅里的蚂蚁,正走来走去的转圈,一见婉清和婉容出来,就上前拖了婉清的手就走,婉容就在后面冷笑道:“三妹妹,宫门可不是那么容易进去的,你虽是靖宁侯世子夫人,但到底也没有封诰,贵妃娘娘凭什么肯见你?”

林氏松了婉清,转过身来,上来扬起巴掌就向婉容甩去,骂道:“我是养了只白眼狼,这些年,没少疼你宠你,如今你妹妹命在旦夕,你还在说风凉话?”

婉容冷静地捉住林氏的手呲声道:“母亲有多疼宠我呢?要不要我一点一点的列出来,你曾经都对我做过什么?”

她紧紧逼近着林氏,抓着林氏的手猛力一甩,林氏一个趔趄,差一点摔倒,王嬷嬷忙过来扶住林氏,说道:“二小姐,你说这话也太不孝了些,你要出嫁,太太这阵子就天天在为你的婚事操劳,人说话是要凭良心的,哪能嫁了个好的,就忘了本了。”

婉容听了这话不气反笑,斜睨着林氏道:“是母亲冤枉我呢,我对三妹妹说那话,可不是不要她进宫相助四妹妹,而是在提醒她,用一般的法子肯定是难进得去的,更是难以见到贵妃娘娘。”

林氏听得愣住,没想到婉容会出这样一番话来,一时就有些不知该怒还是笑,挤出一丝干巴巴的笑容来道:“你……你有法子么?”

婉容伸了手看着自己手指上的那颗硕大的翡翠戒指道:“法子自然是有的,不过,母亲也知道,想在宫里办事,打点定是少不了的,要打点,自然是要银子的,这可是救命的事,也不知道母亲能拿出多少银子来呢?”

林氏听了忙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来,婉清远远瞟了一眼,看那票面大多都是一百两的,足有十几张之多,想来林氏出门时也是做足了准备的。

可婉容见了却是不屑地轻呲道:“就这么点子东西,四妹妹的命也太贱了些吧。”边说边过来拉婉清:“三妹妹,咱们走吧,太太根本就是不诚心呢,要救四妹妹,可没得要咱们了出力,又要咱们出银子的道理。”

林氏听了一咬牙,又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来,这一次,票面都是五百的了,几十张,婉清粗略估计了下,得有好几万两银子吧,她怕是把顾家的家底子都搬来了,要知道,顾大老爷一年的俸禄也才一百多两银子,加上田庄铺子里的收成,一年也不过几千两,能一下子拿出几万两银子来,怕不止是顾家的家底子,就是林氏自己的陪嫁也是掏空了的。

林氏对婉丽还真是疼到骨子里去了,婉清一时又想起自己的那点子陪嫁来,通共才两个铺子三个田庄,压箱底的现银也才一千两,还不肯全都交到自己手里,让个奴才拿捏着,心中就有点恼火,也不知道大老爷知不知道林氏的作法,顾家大爷如今没有回京,在通州守着老婆生孩子了再回来,而顾家还有存孝和存良两兄弟呢,这些个银子怎么说,也该分给三个儿子才是,怎么能为了救一个女儿就倾囊而出呢。

婉容脸上的不屑和愤怒就更明显了,看林氏的眼神都要喷出火来,一把抢过林氏手里的银票道:“没想到太太还是个大财主呢,藏了这许多私房钱,怕是爹爹这几十年的血汗钱都在这里了吧。”

林氏忙又要抢回来,婉容也不顶真,林氏抢就让她拿回去,只是冷笑道:“太太可把银子拿好了,一会进宫里打点,您可别乱塞银子,得用的不给,不得用的又一通乱送,搞不好,让人拿了,说您败坏宫廷呢。”

说着,拧身就向自己的马车前走。

林氏听了忍痛又去拉她:“乖女儿,这银子我就全交给你了,你好生拿着,分一半给你三妹妹用,只要能把你四妹妹救出来,出点银子就出点吧。”

说是全给,林氏还是只拿了一部份银票交到婉容手里,又塞了几张给婉清,她也是六神无主,死马当活马医了,只要能救出顾婉丽,林氏是什么也顾不得了。

婉清将那几张银票一并给了婉丽,对林氏道:“寿昌伯正去了宫里呢,我要这些个钱也没用,就是拿了进去,宫人也不见得会收我的。就让二姐姐交给寿昌伯去打点吧。”

林氏就眼巴巴地看着婉容将两万两银票收入了袖袋里。

宫门外,婉清将婉容的名贴递了进去,自己的留了下来,她很清楚,婉容是存了心要借着这一次救婉丽,狠敲林氏一笔,她不想掺合进林氏和婉容之间的事情,也没打算真进宫去,过来不过是让林氏安心而已。

拿了嫡母的钱若救不了妹妹,她难得听林氏埋怨,林氏也不是软柿子,能够任婉容拿捏的。

婉容似乎也不介意,只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在宫外等着。

不多时,果然有东宫的宫人过来给婉容行礼:“可是顾二小姐,寿王说了,如果顾二小姐来,就跟奴才进宫去。”

看来,寿王是很给寿昌伯面子的,婉容提脚就要跟那宫人进宫去,林氏心急的扯住她道:“你跟公公说说,让我也跟着进去吧。”

婉容听了便道:“怕是不能吧,寿王能让女儿进去,那全是看了伯爵爷的面子,母亲您不过是个四品夫人,可没这个资格进得去呢。”

林氏听得气结,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婉容拿着她的银子,不急不慢的往宫里去了,她只能与婉清一同站在宫外干等。

婉清也不太想理林氏,顶着初夏的大太阳站在宫门外着实不舒服,便走到马车一侧躲阴凉。

林氏心头着急,便在宫门外走来走去的熬时间,不时地巴望门宫门。

不多时,就听到一阵马蹄声,婉清侧了头去看时,就见自家相公一脸忧急地纵马过来,他身后正是一脸嬉笑的康王爷,顿时心中安定了许多,正要转出来向上官夜离打招呼,又想起他一夜没归,让自己白操了那许多心,便继续躲在马车后偷瞄着。

上官夜离在马上就看到了林氏和她的仆人,却没有看到自家娘子,更是急火焚心,也不下马,坐在高高的马上居高临下地问林氏:“我娘子呢?”语气很是不善,哪有半点对待岳母该有的尊敬之意。

林氏正心忧婉丽,见上官夜离如此无理,心中更恼,冲口就道:“自然是进宫去了,要不叫她来作甚?”

上官夜离一听,头皮都要炸了,也不再多话,狠狠一鞭抽在马背上,纵马就往宫门直闯而去,康王惊得一愣,忙在后头追:“阿离啊,不能骑马闯宫啊,那可是大不敬,你不要命我还要呢,你这个火药罐子,你老婆就那么重要吗?”啦啦杂杂一大串,开了口就没打算停。

婉清急了,忙扬手高呼:“相公,相公,我在这里……”

可惜,上官夜离纵马奔得狂急,一瞬便没入了宫门,马蹄声加上康唐僧的念叨,婉清尖细的声音就被无情地淹没了。

婉清无奈地看着那绝尘而去的两个身影,靠着马车叹了一口气,康王爷还真没说错,上官夜离就是个火药罐子,一点就爆炸,碧草其实就站在离林氏不远的地方,他偏看不见,也不知道长那么大一双眼睛是干嘛的。

正无聊地靠着马车对手指,就见宫里走出几名宫人,正朝林氏走来,林氏大喜,小意地迎了上去,结果那宫人两边瞧一瞧,朗声道:“靖宁侯世子夫人可在?”

婉清只好迎上前去行礼,那公公便道:“贵妃娘娘请世子夫人去春嬉宫一趟,请世子夫人随咱家来。”

婉清听得愕然,只好跟在那公公后面往宫里走,林氏就在后头扯她的衣角:“清儿,清儿,你可一定要救你四妹妹出来啊。”

婉清恼她刚才骗上官夜离,不着痕迹的扯回衣服,头也没回地走了。

春嬉宫,顾婉丽正被两个宫女架着往外拖,慕容凌云却蛮横地拦住那两名宫女,不许她们将婉丽拖走。

寿王气得一张俊脸越发的阴沉,浑身戾气暴涨,指着慕容凌云道:“好,好你个阿云,你为了个女人竟然强逼本王娶这个女人,凭什么本王要听你的?拖下去,拖下去乱棍打死。”

慕容凌云脖子一硬,犟着头对寿王吼道:“你打死她,我们朋友也没得做了,阿政,自此我们便成陌路。”

寿王听得额头青筋直暴,双眼都要喷出火来,冲过来就要扯慕容凌去的手,慕容凌云像碰到瘟疫一样往后一跳,寿王见了更是气,冷笑道:“好,好,好你个阿云,你为了她要置你我十几年的感情于不顾,你想救她妹妹是吧,本王偏要杀了这女人,来人,给我拖出午门外斩了,包括整个顾家,全都查抄了。”

婉清被宫人带进去时,就正好听到这样一句惊悚的话,惊得半晌没动。

慕容凌云听得大怒,冲到那两名宫女面前,左右开弓,一边一掌,将那两名宫女打翻在地上,伸手去扯顾婉丽,他竟然打算强行抢人了。

婉清不由仰天哀叹,这都是什么人啊,慕容凌云你这个混蛋,你这不是要害死整个顾家么?

“你放手,慕容凌云。”婉清对着慕容凌云大喝道。

一大群宫人全都围在春嬉宫门前,看见婉清冲过来,宫人们全都向两边让开,竟然没有一个人阻拦婉清。

慕容凌云听得愕然,回过头来看是婉清,立即扔了顾婉丽急急地冲到她面前来将她拦住道:“你跑进来做什么?快些回去。”

还好,还知道怕她有危险,婉清气急败坏地推开他道:“慕容凌云,你是想害死我吗?”

慕容凌云听得一怔,顿时委屈地看着她道:“三妹妹,你太伤我的心了。”

婉清直拿眼睛剜他:“你说你是来救人的,可你现都做了什么?一开始我四妹妹还只是被贵妃娘娘罚跪呢,如今却变成了要斩杀午门,还要将顾家抄家,你就是这样帮我的吗?”

慕容凌云听了垂下头来,脸上全是憋屈之色,堵气道:“他今儿若真杀了你妹妹,我从此便不再当他是朋友。”

切,你们那算是朋友么?早超出了朋友关系好不好,婉清不由翻白眼,想起那一晚寿王对她的所作所为,她实在是不想亲自去向寿王服软,但是,寿王掌着顾家的生死大权,她又不敢再激怒寿王,只能在慕容凌云身上做文章。

一时脑中电转,刚才她是被贵妃娘娘召来的,宫人没有带她去见贵妃,却把她扔在春嬉宫门外,让她来面对寿王与慕容凌云之间的冲突,可见这是贵妃娘娘故意的。

明明是在她的宫外吵闹争执,作为一宫主位、寿王的生母,贵妃却坐在宫里不出来调解,还真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看来贵妃是不想寿王与慕容凌云闹翻的。

如此一想,婉清的心安定了些,故意扬了声对慕容凌云道:“你这个笨蛋,你和寿王这么闹,保不齐正中了别人的计呢,人家说不定就巴不得你们两个闹僵,闹得越大越好呢,你也不想想,春嬉宫的位置在哪里,边上就是皇贵妃娘娘的景荣宫,后面就是慈宁宫,就是坤宁宫也是离得不远的,你们两闹得这么凶,难道就没有惊动其他宫里的贵主子?不过就是在一旁看好戏罢了。”

慕容凌云听得有些触动,不过,宫里的争斗他才懒得管,他脖子一扬道:“我也没想跟他闹来着,跟他好声好气的说话呢,他就脾气冲上来了,非要来打杀了你妹妹,一点面子也不给我。”

那边寿王听了婉清的话也若有所思,不过他也是在宫里横惯了的,太后对他宠爱有加,皇上对他很是纵容,贵妃娘娘在宫里又势头正足,他怕谁来,人家爱说什么说什么去。

婉清听了慕容凌云这孩子气的话,恨不能拿根捧子敲破他的脑袋就好,无奈放软了声音道:“如今皇上是还没有惊动,人家就在等着你们把皇上也闹烦呢,也不想想,如今是个什么局势,不是说皇上龙体欠安么?你们如此闹他,可不是大不敬,大不孝么?”

婉清这番话与其是说给慕容夜离听的,不如说是说给寿王听的,你不是想当皇帝么,这般幼稚蛮横,为了点小事在宫里不顾身份大吵大闹,顾大老爷怎么也是个四品命官,要免他职还得是皇上说了算呢,何况还在抄了顾家这个世家大族,这不是在挑战皇权么?简直就是狂妄之极。

不过,寿王到底是在宫里的血腥争斗中浸婬长大的,婉这几句话正如一盆冰水当头浇下,把寿王一身的火气浇灭了许多,他很快便冷静了些,只是刚才那些话都说出口了,慕容凌云比他还狂还硬气,他的面子有些拉不下来,不好反口。

婉清偷偷睃了寿王一眼,感觉他似有感触,忙趁热打铁对慕容凌云道:“你也别像个孩子一样的说那些个堵气的话了,王爷也不是真的要杀了我四妹妹,不过是被你这根火充子给气得,你快去给王爷说个软话儿,让他消消气,他定是不会再打杀我四妹妹了的。”

婉清感觉自己怎么像个中学辅导员,正对着叛逆期的两个闹别扭的男生苦口婆心的讲人生理想呢?

慕容凌云有点不愿意,他在婉清面前把话说得太满了,说是一定能救了顾婉丽不说,还能让寿王娶她做侧妃,谁知他高高兴兴地与寿王一说,那厮就大发脾气,不但不娶,还非要打杀了顾婉丽,这让他好没面子,又气又急之下,就跟寿王杠上了。

如今被婉清这一骂,他是又羞又愧,又气,平日里他慕容凌云哪里给谁低过头,就是对寿王,也是呼来喝去,想吼就吼的,这会子一大堆子的人都看着呢,他也有些拉不下面子来。

婉清一眼就看出他死要面子,不由气急,狠狠瞪他一眼道:“慕容凌云,你是非要逼得我恨你不成么?”

慕容凌云听得心一窒,立即想起他来救婉丽的初衷就是想修复与婉清的关系,成不了夫妻,至少不要让她恨自己也是好的,一时又别着劲,转念一想,也许,不能相爱,能恨也是好的吧,她能恨自己,至少表明她不会忘了他吧。

微抬眼,就看见婉清一脸的急惶和担忧,白晰的脖颈处冒着细细的汗珠,顺着优美的颈项往下滚落,他顿时看得心火直烧,正要别开眼去,就见婉清清凌凌的眸子正好看了过来,与他的目光对上,那极亮的眸子里顿时闪过一丝愤怒来,他心中一凛,立即醒过神来,不能相爱,但不更不能让她讨厌啊。

她能忍受她愤怒的眼神,她对他骂也好,打也好,他都甘之若怡,可就是不能忍受她厌弃他,鄙视他,好吧,不就是服个软嘛……

慕容凌云不情不愿的挪到寿王跟前,脸别向一边,眼睛都不看寿王一眼,拱手一辑,飞快地说道:“下臣无状,求王爷息怒。”

寿王听得一滞,阿云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自称下臣过,也从没叫过他王爷……从来都是阿政阿政的叫着,一点上下尊卑都不讲,可他就是喜欢阿云那个调调,突然如此正经,让寿王感觉一阵失落,抬眸定定地看着慕容凌云,声音有些暗哑:“阿云……你真生气了?”

慕容凌云抬头瞪了他一眼,撇嘴道:“下臣不敢。”

还能瞪他,就说明并不是真的要与他生分,寿王顿时又高兴了起来,上前就是一拳打在慕容凌去的肩上,骂道:“死小子,你不气死我就不甘心吧。”

到底是自小玩到大的,两人吵吵闹闹也不知有多少回,寿王先服了软,慕容凌云也就消了气,只是一抬眼,看到不远处半死不活的顾婉丽,又气了起来,**地说道:“你莫要打杀她了,难得她对你一片痴心,敢跟贵妃娘娘叫板呢,你好歹也娶她回去做个侧室吧,总比你后园子的那一窝莺莺燕燕真心些不是?”

寿王嫌弃地瞪了婉丽一眼,他可不认为顾婉丽真对他有感情,那一日在寿昌伯府的弹琴偶寓,分明就是这个丫头设计好了要勾引他的,这样的女人他见得太多了,玩玩可以,要娶回家,还真是不愿意,太掉价了。

慕容凌云见他还是不肯,便小声道:“你也不想想,这一次选秀的初衷是什么?难道你想让康王和福王比你先有子嗣?让他们占了先机去?”

寿王这才皱了眉道:“那行,就这么办着吧,反正本王的后院子里,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婉丽总算是被人带下去清洗就医了,婉清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纳闷,婉容去了哪里?她不是进宫来给婉丽想法子的么?自己都来了好一阵了,却不见她的人。

寿王爷先进了春嬉宫,没多久,又出来了,拉起慕容凌云就走:“走吧,阿云,我答应你了你,你就该陪我喝酒去。”

婉清正要退走,就听寿王道:“世子夫人请留步,既然来了春嬉宫,怎可不拜见贵妃娘娘就走,还是世子夫人眼里只有亲人,根本就没有贵主子?”

婉清听得头皮发麻,华贵妃那性子,她真不敢恭讳,进去了,只怕又有排头吃,可寿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敢不进去么?

先前带她进宫的那名太监这会子又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了,躬着身道:“世子夫人,请吧。”

婉清不得不跟着他往宫里去。

慕容凌云想要再说什么,寿王拉住他一扯道:“放心,母妃赏她还来不及呢,肯定不会为难她的。”

华贵妃一身轻薄的纱衣慵懒地半倚在矮榻上,美眸半睁半闭,婉清跪了好一阵,她都没反应,婉清无奈,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人家是贵人,掌着生杀予夺的大权,她只能生受着。

好半晌,在婉清跪得膝盖生疼了时,华贵妃才懒懒的说了声:“起吧。”

婉清艰难地站了起来,小心的抚了抚自己的小腿,让血脉畅通一些,神色淡定从容,既不惶恐害怕,也不奴颜婢膝,华贵妃见了目光露出稍许赞赏之色来。

“给世子夫人赐座。”华贵妃扬声道。

婉清道过谢后,也并不推辞,半坐在绣凳上,低眉顺眼,等华贵妃发话。

“你可知,你那堂姐可是被指给了福王?”华贵妃语气淡淡地说道。

婉清听得怔住,堂姐?婉烟?她被指给了福王?是正妃还是侧妃?

贵妃看她一脸惊讶,手中绢扇轻轻摇动,抿嘴一笑道:“你二叔如今可在兵部任职,手中管着大周的边军的粮草供应,福王与他联姻倒也说得过去,不过,以你堂姐的身份,当然只能是个侧室。”

原来又是利益联姻,还是个侧室,虽是侧妃,但到底是妾,只怕婉烟心中也不喜吧。婉清的心有些难过,婉烟是她在顾家唯一的朋友,她希望婉姻能过得平安幸福,不想她参与到皇权的争斗中去。

“阿离倒是对你言听计从啊,他与政儿两个自小长大,从来没闹得这么凶过,今儿阿离竟然为了你,跟政儿红了脸呢。”贵妃却并不继续刚才的话题,话锋一转,状似闲谈地说道。

婉清却是听出她语气里的不豫,淡笑道:“娘娘误会,慕容世子个性火暴,但并不糊涂,舍妹胆敢冒犯娘娘您,而您又没打杀了舍妹,当然是愿意寿王娶了舍妹的,只是寿王爷性子坚钢,不一定肯听娘娘安排,世子爷也正是看到了娘娘苦心,才有心成全,至于他与寿王爷会红脸,那不过是因寿王素来温和大度的缘故。”

总之是与我没关系,你不要胡乱攀扯,又给我扣什么帽子下来。

婉清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贵妃看她的眼神就更亮了,叹了一口气道:“以前怎生没发现,顾家三小姐倒是个精明睿智的主呢,还牙尖嘴利的。”

婉清怎么听这话都不像在夸她,只好乱谦虚的胡弄了几句,又垂头看脚上的绣花鞋。

气氛就有些冷场,贵妃仍是懒懒的半躺在榻上,却不说让婉清离开,婉清就只好如坐针毡地坐着,就想着上官夜离快点来解救了她才好。

“难得来宫里一趟,以后你那妹妹就是本宫的儿媳了,中午就留下来用膳吧。”好半晌,贵妃才又开口道。

婉清听得更急了,与华贵妃这样的人在一起用餐,那还真的回家把心脏练强硬了些再来,她硬着头皮道:“臣女之母还在宫外等着,怕是早就急得不行了,臣妇想……”

“本宫会着人支会她的,你放心吧。”贵妃打断了她的话,挥挥手道:“来人,去瞧瞧皇上今儿可到后宫来,若是不来,就把饭摆在偏殿里了。”

根本就不容婉清拒绝,婉清只好苦笑着留了下来。

贵妃又开了口道:“你前儿个进宫替皇上治病,倒还真把皇上的毒给治好了,可见你还真是懂得一点医理的,正好,本宫的脖颈也疼得很,你给本宫瞧瞧,看看是什么毛病?”

婉清听得愕然,她又不是中医,哪里懂得治颈椎病啊?不由皱了眉道:“回娘娘话,臣妇对毒有些严究,但于医一道,着实不通,娘娘千金之躯,臣妇不敢妄来。”

“你就别谦虚了,本宫听人说过,你给夜离那孩子用火拔寒毒,法子倒还很管用呢,本宫这脖子,就是生政儿是落下的病根,好些年了,痛得头扯得难受,你若给本宫治好了,本宫自是不会亏待于你的。”

脖子上拔火罐,华贵妃秀逗了吧,那是会留下很黑很深的印子的,至少半个月不会消,她就不怕把自己变丑了么?

婉清听了忙将副作用说了一遍,华贵妃果然愣了愣,又笑道:“那你且给我在背上拔几个吧,本宫背部也酸胀得很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婉清也只好同意了,不过,她是万万不敢真给华贵妃拔火罐的,最多给她做个按摩,当年她暑期曾在一家美容院打过短功,学了一手按摩的技术,但愿能让华贵妃满意。

一场按摩下来,婉清出了一脑门子的汗,华贵妃舒服得趴在榻上睡着了,婉清松了手,在一旁歇了口气,静静地坐着。

这是,外头终于有宫人来报,说康王爷和靖宁侯世子求见贵妃娘娘。

婉清长吁一口气,总算是等来了上官夜离。

贵妃懒懒的起身,对婉清笑了笑道:“你的手艺果真不错,明儿本宫去跟太后娘娘说说,让你也给太后娘娘按摩按摩。”

婉清听得大急,宫里可不是旅游景点,可是个处处暗藏杀机的地方,华贵妃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把自己软禁在宫里?

不久,上官夜离和康王爷同时进来,向华贵妃行礼,华贵妃挑了眉道:“康王爷可真是贵客啊,平日就是请也难把你请进宫来,今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

康王嘻嘻一笑道:“瞧娘娘您说得,好像儿臣有多不孝顺似的,儿臣不是太懒了么?宫里规矩又多,儿臣这性子受不得这一拘,就能少来一趟是一趟,也省得打忧了娘娘不是?”

贵妃便笑道:“你这皮猴,太后娘娘还是很惦进你的,难得进宫一次,就去看望下她老人家吧。”竟是要把康王打发出去。

康王嬉皮笑脸的往贵妃身边一凑道:“儿臣既然来了,自然会少不得要去拜见皇祖母的,多谢娘娘指点了,如今看娘娘气色正好,比前些日子看着还要年轻一些,儿臣也就放心了,儿臣就不打忧了,先行告退这。”

上官夜离看了婉清一眼,婉清也忙躬身告辞。

华贵妃却道:“世子夫人就先在宫里住着吧,她按摩的手法不错,本宫正要带她去太后宫里呢。”

上官夜离听得脸色骤变,又多看了婉清一眼,躬身道:“谢娘娘错爱,只是下臣每日所用汤药全是内人所煎制,下臣身体才有所好转,还请娘娘体恤下臣这病危之身,让内人随下臣一道回去。”

华贵妃的脸色一沉道:“离儿不是怕本宫会生吞了你家娘子吧,本宫也是瞧着与她投缘,才想留她在宫里多住几日,这点面子也不给吗?”

婉清听得大惊,华贵妃非要强留自己在宫里做什么?真的只是想让自己帮她按摩吗?只怕另有原因吧,一时又想起寿昌伯进宫来怕也有些时辰了,为何贵妃和寿王处都没有听到一点消息呢?

思虑万千,婉清决定大胆的试上一试,她从领子里取下自己脖子上的那块玉佩,递给上官夜离:“相公,这玉佩是我检的,玩了好些日了呢,如今我玩腻了,不如送给相公算了。”

上官夜离的眸光骤然一缩,眼睛盯着那块玉明晦不定,微带恼怒地看着婉清,婉清将那玉佩递得近了一些,非要塞到他手里。

上官夜离怎么都不肯接,只是默默地,幽怨地看着她。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好一阵,婉清密切关注着华贵妃的表情,果然发看自自己拿出玉来后,华贵妃的目光就紧盯着那块玉,没错开过眼,眼神也是复杂得让人读不懂,她立即明白,华贵妃留自己,只怕可能与这块玉佩有关,不然,怎么解释都是不通的。

僵持了好半晌,整个春嬉宫的大殿里气氛都有些紧张了起来,素来个聒吵的康王此刻也很安静地在一旁看着,一句话也不说,婉清的手都有些发酸了,眼里泛起一丝湿意来,上官夜离的眸光一黯,一把夺过婉清手里的玉佩,猛地向地上砸去。

只听得一声咣当脆响,那块婉清一直贴身戴着的玉佩顿时被砸得四分五裂,婉清满脸愕然地看着上官夜离。

华贵妃猛抽了一口气道:“离儿你这是作甚?平白无故的发什么脾气?”

说着,竟是急步下来,亲自弯腰去捡了那玉佩,将那碎玉渣子放在手心里细看,眼里几不可见的滑过一丝失望之色。

上官夜离将婉清一扯道:“一块破玉而已,也值得你拿到宫里来丢人现眼。还不跟我回去。”

康王就在一旁劝道:“阿离,弟妹也是一片好意呢,她把最心爱的东西送给你,你怎么能这么对她呢?”

上官夜离也不理康王,只一把拖着婉清就往外跑,一身戾气冷得吓人,一旁的宫人明知道贵妃不肯让婉清也去,也不敢拦他们,这位爷可是连玄武门的宫门也敢骑马乱闯的,这种大不敬,要放在别人身上,这会子怕早已人头落地了,可人家还大摇大摆的在贵妃娘娘宫里大小声,就说明这位爷在几位贵主子心里的地位是不同的。

婉清手被上官夜离拖着,拖手拖脚一副不肯随他走的样子,拼命扭过头来向华贵妃道:“娘娘,对不起啊,不能陪您用膳了……臣妇先随夫君回府了……呃,相公,轻点。”

华贵妃手里捧着几块碎玉眼睁睁看着上官夜离将婉清拖了出去,康王回头来也向她施了一礼道:“娘娘,小离病得久了,性子就古怪了些,您千万莫怪,才他还被皇上叫过去狠骂了一顿呢。”

那意思是皇上都对上官夜离宽容得很,你个小小的贵妃就不要再弄什么妖蛾子了。

等人都走远了,华贵妃将手里的碎玉又拼凑了起来,托在手里看了好久,喃喃道:“果真一模一样啊,可为什么……里面什么也没有?”

婉清被上官夜离拖出来,上官夜离还是一身戾气的不肯放开她的手,一直拖着她走,婉清有点跟不上他的步子,哀哀地说道:“相公,放手啊,真的很疼呢。”

康王把脸别到一边去,不再看这小两口子。

上官夜离气呼呼的不理婉清,婉清没办法,挣又挣不月兑,干脆身子一蹲,赖在地上不走了。

上官夜离果然还是舍不得把她拖到地上去,只好停了下来,伸手一抓,作势就要拎婉清的衣领子,婉清脖子一缩,笑话,拎脖子比拖手更难看好不好,她才不要。

谁也没料到,婉清会一个箭步向上一跳,两手一勾就缠住了上官夜离的脖子,整个人向个布袋熊似的挂在上官夜离的身上。

康王看得目瞪口呆,这还是刚才在华贵妃宫里一派端庄娴静的女子吗?分明就像个乡下野丫头,他正要说话,就见婉清两眼亮晶晶地看过来,扬着眉,翘着嘴,一脸威协的样子,大约他要是说半句她不中听的,她就会张牙舞爪的对他不利,康王不由笑了,对她半眨了眨眼,指指上官夜离,一副你们继续,我什么也看不见的样子。

周身来来往往的宫女和太监也是看得目瞪口呆,走路的,做事的,都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上官夜离,宫里规矩多大啊,连走路的步子跨度都是有规定的,大了不行,小了不行,走路时,目光不能朝前看,只能看着眼前三尺远的地方,还有,两手得放在月复部,双手叠放,不能乱甩……

上官夜离终于被那些注目视弄得脸色窘红,无奈的将婉清的手剥下来,软了声道:“下来,成何体统。”

“不下来。”婉清将他缠得更紧,反正她也没脸了,不在乎更没脸。

“那我不拎你,不拖你了总成吧。”上官夜离像哄孩子似的哄道。

婉清一听,立即从他身上跳了下来,拂了拂衣襟,扬起脸,对上官夜离一脸讨好的笑,小手攥成拳头伸向上官夜离。

上官夜离无奈地伸手揉了揉她的额发道:“可收好了,以后再不许又还给我。”

婉清笑得像个小狐狸,一改刚才的野孩子形像,半扬着下巴,规规矩矩地跟在上官夜离身后,亦步亦趋地走着,那一日王妈妈见过她的玉后,婉清就做了准备,弄了块假的随身戴着,没想到,今天就真的起了作用了。

康王在他们身后看得眼一眯,唇角的漾开一个好看的弧度,步子也加大了一些,对婉清挑了挑眉,小声道:“弟妹,你不会是拿个假的给阿离摔的吧。”

婉清一噘嘴,瞪他一眼道:“你这人真不可爱,隔墙有耳呢。”

康王听得大乐,学着她瞪眼道:“本王哪里不可爱了,这宫里,上上下下十好几个皇子,就本王最可爱,本王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叽叽呱呱又是一长串四字成语。

婉清忍不住打断他道:“你还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人见人厌,花见花谢,车载暴胎呢。”

康王顿时噤声,瞪大一双漂亮的狐狸眼问婉清:“什么是……车载暴胎……”

“你自个想去吧。”前面的人很不爽的回头横了婉清一眼,婉清忙狗腿地跟上,呲了一声对康王道。

可怜的康王想了很久也没想通,歪了头喃喃自语道:“车能怀胎么?难道是我长得英俊不凡了,连不孕不育也能治好?”

婉清听了差一点没呕吐出来,正暗自笑康王的自恋时,就见前面的人脚步突然一停,婉清猝不及防的碰到了上官夜离的后背,鼻子好一阵发酸。

抬眼看去,只见远处一个少年将军,身穿戎甲,正威风凛凛的走了过来。

那人面如刀削,五官俊美中带着钢毅之色,目光锐利如刀,神情沉稳而内敛,饶是如此,他周身仍散发着一股英武冷冽的杀气,婉清看了两眼便垂了眸,又是个不好相与的男人,还是少惹为妙。

就听康王上前道:“五皇弟,何时回京的?”

五皇子?福王?婉烟将要嫁的那个人?全文字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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