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夫人恭敬地迎了婉清和四少女乃女乃进门,四女乃女乃面对钱夫人时,眼神冷淡不屑,婉清明白,她是瞧不起钱夫人妾室的身份,而钱夫人看四少女乃女乃的眼神竟然也明显带着讥诮,看来,这两位龙景镇的首脑夫人曾经相处得并不愉快。
“前儿个我家老爷还说,新都督大人就要来了,妾身正盼着要拜见拜见您这位京城中的传奇郡主呢,没想到,您竟然大驾光临了,真真是妾身莫大的体面呢。”这位年轻貌美的钱夫人声音娇媚动听,脸色甜甜的笑意让身为女子的婉清见了也觉得赏心悦目。
“你自然要觉得体面,我家五弟妹可是御封的一等郡主呢。”四少女乃女乃不等婉清开口,便冷哼着说道。
钱夫人听了果然眼神一黯,美目在四少女乃女乃身上飘了一圈儿,笑容不减:“原来通判夫人是都督夫人的嫂嫂啊,你们妯娌区别还真大呢,都督夫人都是郡主了,通判夫人应该才五品诰命吧,哎呀,妾身说错了,听说通判大人这一次请调回京城,好像是被驳回了,要是能回京城,通判大人应该能再升职,夫人您也能被封个高位吧。”
这位钱夫人还真是牙尖嘴利,婉清眼看着四少女乃女乃的脸色由白转青,忙打了岔,拉了四少女乃女乃的手往府里走,边走边观看院子里的建造摆设,“钱大人还真是个雅士呢,没想到,能在龙景这种地方能见到江南园林的格局构造,可惜气候不太好,不然,这个时候在院子里种上几枝梅花,再过不得几日,就能花香四溢了。”
“妾身祖籍在江南,所以,我家老爷就在院子里建了几个亭台,可正如夫人所言,这里的气候太过寒燥,江南的花儿在这儿是活不成的,其实,当初老爷也移了几枝梅栽过,最后还是死了。”钱夫人没想到婉清能看出园林特色来,眼里就带了笑意,带着婉清在院子里闲走。
婉清看清这座宅子所用的石料也全是青石,而且看得出,这个宅子所建的年载并不久,院墙的青石还很新,墙根的泥土还有夯过的痕迹,便很随意地问道:“这宅子建得可真好,只看这些花草石头,就可以想见,当初建造者是花了不少心思的,怕是花费了不少银子吧。”
婉清的眼睛亮晶晶的,神里全是羡慕,钱夫人听得心里舒服,一高兴便冲口回道:“我家老爷心疼妾身,看妾身远离家乡,怕妾身太过思念了,所以就费了好多心神来建这个宅子,花费倒是不多,也就上三万两的样子。”
不过是个三进的院子,就花费了三万两银子,还没看屋里的摆设呢,婉清看那屋舍前的台阶用的竟然是花岗石,比起京城顾家的建造还要奢华,也不知这位钱大人一年奉碌有几何?不过是建个临时住所,就能下如此大的本钱。
“呀,钱大人果然对夫人宠爱有加,只是夫人如今就要回京城了,这个宅子就此荒废了,不可惜么?”婉清心中疑惑,面上却是一脸的婉惜。
那夫人听了果然道:“这宅子原不是我家老爷的,不过是租来的,妾身住着不习惯,才翻新的,妾身也知道都督府甚为破旧,不太适合女眷居住,不若这个宅子,就转租给夫人吧。”
“呀,这宅子如此精美,我只怕是租不起呢,我家世子爷才上任,奉碌都没拿过呢……”婉清一脸小家子气的连连叹息。
那钱夫人听得急了,忙道:“夫人何必见外,这宅子我们以后也不见得再住,不转租,这些改建设施就白白便宜了以前的东家,妾身也不要您的多的,就以一年三百两租金吧。”
一年三百两,三年就是九百两,在京郊能买一个小庄子了,一个宅子一年的租金都够一个五口之家的平民百性过好几年的日子,这位钱夫人还说不多,她还真是财大气粗呢。
“三百两啊……好像我家世子爷一年的奉碌也就三百两多一点吧……”婉清一听便皱着眉头垂下头去,一脸为难的样子。
“那二百两吧,不能再少了,夫人可是名门世家出身的,您家的底蕴可比钱家不知要厚了多少呢。”那钱夫人听了脸色就有些不好看,竟然没打算请婉清和四少女乃女乃进屋去。
“这样啊,咱们屋里谈吧,走了好一会子了,茶还没喝一口呢。”婉清没有立即回答钱夫人的话,也不管钱夫人高不高兴,就拉着四少女乃女乃往钱夫人屋里走。
其实刚一进院子,豆芽儿就借口如厕,到院子里转悠去了。
“瞧我,一看夫人也妾身同样喜欢江南园林,竟然忘了请夫人进屋了,夫人请,妾身这就让人沏茶上来。”钱夫人见婉清没有拒绝,脸色这才缓和了些,招呼着下人沏茶,婉清便跟着她进了屋,果然,屋里的陈设又不是一般的奢华,婉清看得两眼闪闪发光,“夫人屋里的这些个摆件儿都要搬回京城么?有些东西,可经不得颠呢。”
钱夫人听得眼睛一亮道:“夫人若想要,妾身可以一并转让了,除了些细软,其他的大件儿真不能全带走,夫人您看着给个价吧,保证不收您多的。”
婉清听了就起了身去瞧那些摆件,不少是京城里官窑里出来的精品,有两件样式和大周贵族用的不同,倒带着异域风情,婉清便故意在那两件东西前停留,钱夫人果然是个喜欢显摆的,见了忙道:“这两件可是赤炎族的族长送的呢,听说还是北戎皇宫里的东西……”
原来,钱都督与赤炎族的族长关系也甚好啊,怪不得,他们夫妻在龙景镇过得如此滋润。
婉清又故意与钱夫人磨了会价,当真出了个价钱,说是要把屋里的摆件都买下来,又谈妥了宅子的租金之后,与钱夫人签了个转租协议,让四少女乃女乃作了中间人,婉清又放了一百两的定金,这才提出要走。
钱夫人没料想临走还能再赚一笔,心情很好的送婉清和四少女乃女乃出门,婉清临得出门时,很随意地问了钱夫人一句:“夫人可知,今年朝庭拨下的都督府修缮款可到帐了?”
钱夫人听了眼里就滑过一丝慌乱来,“这些个公事,我家老爷从不与妾身说的……”
也是一句不知道就推托了。
婉清听了并没有再说话,转身上了马车,但一上马车,就招了平安过来,让他带人来守在钱府外面,看到有人从屋里搬走大件的值钱器物,就拦下来。
四少女乃女乃先是听得一怔,随意笑了起来,眼睛深深地看着婉清道:“怪不得……先前听说弟妹你只是个庶出的,后来竟然被封为了一等郡主,我怎么都不相信,如今算是明白你的手段了,才还觉得你出的价太高,吃亏了呢……”
婉清听了一本正经的拿出手中的契约单子道:“嫂嫂可别误会,我可是明买明卖的,没有半点欺诈之处,只是,谁让她一看我出了高价就忘了形呢,契约书上,可是写着,宅子里所有的大件都转让给本郡主了,她可是画了押的。”
马车开动不久,郁心悠突然让婉清禁声,马车又走了一阵子后,郁心悠又要跳下马车,婉清忙捉住她,今儿带来的摔炮可不多,婉清可没本事再镇那些胡人一回了。
“你放心吧,我不会再乱来的,我方才看到咱们府里的那位师爷,好像进了钱宅,我去瞧个究竟。”
婉清这才放了她下去,回来的路上,婉清看到不少乞讨的汉人,更有不少汉人正被胡人欺侮,还有胡人当街强抢汉人女子的,很多胡人见了就在一旁起哄调笑,而街上的汉人只能怯懦地往边上躲,没有一个人敢去救那个被抢的女子,婉清看四少女乃女乃脸上虽有不忍与怒气,但也很平淡,就知这种事情平日里只怕是屡见不鲜了。
“到另一条街上转回去吧。”婉清对前面的车夫说道。
“另一条还不也是一样,弟妹就不要再看了,如今前方战事就起,这后方可不能再出乱子,如今也只能劝着老五稳定这些胡人。”四少女乃女乃脸色严峻地说道。
“怎么稳定?这里明明就是大周的统治区,怎么胡人倒比汉人还要嚣张,官府平日就是管的么?”婉清气愤的问道。
“怎么管?强龙难压地头蛇,每一任的都督来了,都只求自己的任内平安不动乱就好,着力安抚这些胡人头子,老百姓的死活,他们才不管呢。”四少女乃女乃眼底怒气升腾,说话时,连声音也拔高了几度、
“怪不得四哥与钱大人不和,可见四哥还是有血气的,四嫂啊,这些个异族人向来就和野兽一样,他们只认强者,肉弱强食是他们的天性,只有用武力征服他们,才能让他们真正的老实,如今这个样子,汉人的统治不过只是个名声,在龙景镇真正有话语权的,只怕还是这些族长头人。越上前钱战事吃紧,后方就越要维稳,而这个稳,不是让出来,而是打出来。”婉清眼神坚定,语气果决。
四少女乃女乃听得眼睛湛亮,也不由得附和道:“若是老五也是你这样的心境,我倒真想看看,那些胡人被老五整治得服贴时的样子,莫说这些几年,我也憋屈够了。”
正说话时,马车突然像是被重击中,车顶一阵摇晃,平安立即拔剑而起,带着护卫队将马车团团围住,婉清掀了帘子向外看,只见几个胡人手持青石砖,正在追赶一个中年汉人,边追边用砖头砸,其中的一块就砸在婉清坐的马车顶上了。
婉清气得柳眉轻立,对平安道:“把那几个人捉起来,当街施行鞭刑。”
平安带的这些护卫队,全是从京城东围大营里拨来的,早就看不惯那些胡人的胡作非为了,婉清的话音未落,便有几个上前去拦住了那些追人的胡人:
“好大胆子,竟然敢冒犯都督夫人,来人,把这些刁民全都拿下。”
那些胡人平日里在大街上横行惯的,从来就没有被官府管过,猛见得有士兵过来抓人,他们一时还没有反映过来,就有两个被捉住,拖了重手,打摊在地上,另外还有两个见情形不好,调头就跑,也被护卫军给捉住。
他们顿时嗷嗷大叫起来,四周的胡人弄清情况后,做生意的放下手中的生意,过路的也停了下来,住在街边的胡人也开门走了出来,全都向婉清的护卫队围了上来。
一个个手中拿着弯刀,如狼似虎,像是随时就要冲上来,把这十几个的护卫队给撕碎了似的。
大街上产即围了个水泄不通,都督府和通判府的马车全都堵住了,走不动。
“汉人狗,竟然敢打伤我们兄弟,大伙齐上,掀了他们的车子,把汉人娘们拉回家去当牲口。”
“汉人官欺负赤炎族了,赤炎族的弟兄们,我们的族人被人打了,我们要为他们讨回公道。”
“杀了这些汉人狗,杀了他们。”
胡人群里发出震天的吼声,这些胡人个个赤红着眼,对官兵一点畏惧也没有,语气里全是对汉人的轻侮和蔑视。
他们一步一步向婉清的马车逼近,有的人已经捡了街边摊子上的果菜往婉清的马车上砸。
婉清坐在马车里淡定的对豆芽儿道:“去通知平安,让他用连弩,用淬了毒的箭矢,今天,就来个大杀四方吧。”
豆芽儿沉静地下了马车,将婉清的命令下发给平安,平安第一个拿出婉清画图,由上官夜离秘密制作的连弩,向护卫队发了一个手势,十几个人齐齐拿出连努,搭上毒矢,对着逼得最前面的胡人射去,顿时,包围圈最里面的胡人像骨米诺骨排一般应声倒下一层,后面的胡人没反应过来,仍往前冲,但第二支箭以他们意想不到的速度又发射了出来,又是十几个胡人应声倒下。
因为箭淬了麻醉神经的毒药,发出一箭也不用多准,只要伤破皮就能让人倒地不起,所以,杀伤效果极好,往前围的胡人终于有些害怕了,犹疑着不敢再向前,但也无人退脚,只是凶狠地盯着十几个手持黑色不起眼小弩护卫军们,眼中只差没冒出绿火来。
平安骑马档在婉清的马车前大声喊道:“你等好大的胆子,敢围攻都督夫人的马车,还不快快退下,再往前一步死。”
胡人素来看不起汉人,没受伤的胡人中有人喊道:“不过是个小玩意罢了,汉人都是软蛋,大伙莫要被他们吓到了,什么狗屁都督夫人,敢欺负我们胡人,就要给他好看,他们只有十几个人,大家抄家伙上啊。”
刚才被吓住的胡人听了又往前冲,平安手一挥,又是十几支连弩齐发,这一次,平安直接射杀了那个叫嚣得最厉害的胡人,而此时,先前那些受伤倒地的胡人开始大声嚎叫了起来,一个个痛得在地上打滚,皮肤开始一寸寸像蛇褪一样龟裂开来,情形非常或怖,围在外面的胡人像见鬼了一样惊恐地看着地上的胡人。
地上有些人,是他们的亲人,不少人悲愤地上前想要扶起自己的亲人,但手一碰,亲人就惨烈的嚎叫,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可怕伤势,不由又急又伤心,更加害怕了起来。
平安冷冷地看着这些凶悍残戾的胡人,再一次大声道:“谁还敢再攻击阻拦都督夫人,这些人就是下场,全都给我让开,给都督夫人让路。”
一名受伤的胡人痛得拿头往地上撞,跪在平安的马前哀求道:“大人,大人,求求夫人饶恕小的吧,赐给小的解药吧,小的受不了的。”
其他受伤的胡人一听,也跪爬在婉清的马车前,哀求起来,站在外围没受伤的胡人中有人就骂:“没骨气的软骨头,真是丢了咯日神的脸,竟然向汉人母狗求情。”
平安听了不等他话音落,举箭就发,那人手一挥,刚打落一枝,眼睛还没来得极转,另一枝箭就直射入了他的左肩,他顿身感觉身子一麻,直直地倒在了地上,还有一些蠢蠢欲动,不服气的胡人见平安如此强悍,一时被他震住,竟然不敢再说什么,外面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却再也没有一个人进攻,只是干看着,而倒在地上的几十个胡人此起彼伏的嚎叫着,使得这块街地上,像成了一个修罗场一样。
婉清掀开帘子从马车里出来,站在车辕上,纤秀的身子在猎猎北风中,衣袂飘飘,冬日白色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如披上了一层冷冽却又圣洁的光芒,这样的婉清高贵而淡雅,但周身却有一股威然迫人,不可亵渎的气质,那些胡人平日也没少见汉人女子,但却无端被这个看似娇弱的女子震慑了心魂,一个一个垂下眸,不敢直视婉清的眼睛。
“你们也是大周的子民,你们也和汉人一享受大周天子庇佑,但你们却无视国法,当街欺凌汉人,还胆敢攻击本夫人的马车,你们是想谋逆吗?”婉清声音清越,目光清冷凌厉,如实质一般扫向在场的胡人。
经过平安的两次镇压,那些胡人没有人再敢出头反抗婉清,婉清满意地看到这些胡人再一次被自己的铁血手腕给镇压住,垂眸看了地上的胡人一眼,又道:“这一次,只是给你们一个小小的警告,若再有人欺凌汉人,对本夫人不敬,杀无赦!”
杀无赦三个字振聋发聩,震得一干胡人又惊又恐,更多的是敢怒不敢言,他们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强悍大胆的都督夫人,新的都督还没有到,他的夫人就如此强硬,不知那位都督会是如何的铁血无情,多年以来在龙景镇横行无忌的胡人终于开始害怕和担忧了起来,那些受伤毒发的更是忍痛跪在地上向婉清磕头,他们实在受不了如千百把小刀在割肉的痛苦,往日的凶悍全都被撕裂般的疼痛吞噬,剩下的只有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痛苦的妥协,不少人不停的哀求着婉清:
“夫人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求夫人饶命啊。”惨烈的叫声夹杂着哀哀的求饶声,让躲在街道两旁,或是店铺楼上的汉人们看得气血飞扬,精神大震,不少汉人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神情激动,眼中含泪。
婉清看再无人敢反抗,就对平安道:
“写下悔过书,诚心悔过画押的赐解药,冥顽不灵的,弃之不理。”说罢,便转回马车里。
四少女乃女乃微张了嘴,不可思议地看着婉清,婉清进来坐好了好一阵子,她都没回过神来,好半晌,她才像看天神一样的目光看着婉清:“你……你真是……真是老五媳妇?”
婉清伸手在她眼睛上一抹,再轻轻拿开:“回神拉四嫂,不是我是谁?”
淡定自若的四少女乃女乃终于不淡定了,一把抱住婉清道:“你……你真厉害,我以后就跟你了。”
“你跟我了,四哥怎么办?”婉清被四少女乃女乃抱得快要喘不过气来,没想到四少女乃女乃看着柔弱,手劲却大,快把她的腰给勒断了。
平安大声对外面的胡人道:“所有受伤的胡人听好了,现在就到都督府衙去,每人在悔过书上画押,不画悔过者,没有解药可领,不要怪本将没有告诉你们,此毒超过两个时辰,便药石无医,大罗神仙也不能救。”
说罢,高高扬起鞭子,在前面开路,那些围着的胡人很自觉的就让到了两边,为都督府的马车让出一条路来。
婉清将那名被追打的中年汉人带回了都督府,那人亲眼目睹了都督夫人制服胡人的全过程,对婉清佩服得五体投地,婉清发现他的头被打破了,头上仍在流着血,忙让府里的大夫为他上药包扎了,将他带到正屋里。
那人一进来,就给婉清磕头:“多谢夫人救命之恩,今天若没有夫人仗义相救,小的只怕是没命了。”
婉清皱着眉头问道:“这里的胡人一直就是如此欺凌汉人的么?”
“回夫人的话,前几年胡人还没有如此猖狂,自从钱都督来了之后,他们就变本回利,对汉人越发的残戾了,抢汉人的田地,抢汉人的店铺,有的甚至直接闯到汉人的家里洗劫财产,很多人过不下去了,只好背景离乡,远走他方。”
“官府不管的么?这里不是驻得有两万边军么?”
“哼,官胡勾结,夫人快莫要说那两万边军了,那些人全是兵痞子,也同胡人一样欺负汉人老百姓,胡人做生意,收的税要比汉人少两成,汉人上税多,却还要被各级官员盘剥,真真没法过下去了。”那汉子眼中全是愤怒,神情很是激动。
兵痞?那上官夜离接手的会是怎样的一支军队啊,为什么好好的边军会变是兵痞呢。
婉清感觉这个龙景镇不是一点半点的复杂,她眼中又浮现出钱大人家的奢华摆件来,她可是出了一万两银子的价,才把那整个屋子里的东西定下来的,老百姓过得这么苦,而身为一方封疆大吏的钱大人,却似乎过得不是一般二般的奢华啊。
“他们今天为何会用青砖砸你?”婉清思索了一阵后,对那中年汉子道。
“回夫人,小的姓胡,名胡林,原是这个镇上的石匠,在镇上也开得有一个石料店,但一年前,被巴颜大人抢了小的店子,小的就只好在外头打些短工养家糊口,今天就是做事时,不小心砸坏了主人家的一个花瓶,就被追打……”
“石料店?你可知,何处有青石买么?”婉清想起都督府的后院子,缺的正是石料。
“夫人是要修辑这都督府后院么?”胡林一听就明白,他叹了口气道:“如今青石料着实也难买到了,不像前两年,可以上天岐山采石,如今天岐山被北戎蛮子控制着,老百姓也不能过去了,要买可贵了。”
“那镇上的人要造宅子怎么办?难道都用泥吗?”婉清听得大失所望,没想到那师爷说的还是真的,青石料真那么难买到么?
“夫人若非要修缮都督府,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胡林看婉清一脸的失望,心中不忍,想了想才道。
“什么办法?”婉清听了忙问。
“巴颜大人家有的是青石,虽然天岐山被北戎占了,但巴颜还是一样在偷偷的经营着青石场,龙景离天岐山也不远,以前一块青石也值不得几个钱,现在虽然战事紧,也不至于买不到,不过,现在整个龙景镇的青石料都被巴颜霸着,别家就是有,也不敢卖,所以夫人才买不到。”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青石也并非贵成了天价,买不起,只是被奸商垄断屯积了,独家经营,漫天要价了。
“胡师傅,要不请你到都督府的后园子里瞧瞧,看看修好整个都督府后院院墙,需要多少青石料。”婉清想了想,心中有了些成算,只要有石头就好,在上官夜离的治下,如果她堂堂一个都督府的夫人,连点石头也买不回来,那还真不用混了。
胡林没想到婉清待他如此亲和客气,一时有点不适应,忙不住的说不敢,婉清让平和带着他去了后院。
四少女乃女乃坐在正堂里听了个全,不解地问道:“你不是连租金都订下了么?怎么又不住钱宅了?花那个力气修缮都督府做什么,老五一御人,这些个力气就便宜下一任了,吃力不讨好,何必呢?”
婉清听了摇了摇头道:“那个宅子,我住不得啊,你没听到胡林的话吗?龙景镇的汉人老百姓根本就不信任官府了,我若再和相公住到那豪宅里去,老百姓就会把相公看成和钱大人一样的官员了。”
四少女乃女乃听了就叹了口气道:“你四哥平日里也是太耿直了,所以一直受到排挤,又没有钱孝敬上头,年年的官评都是个中等,有时还是差评呢,所以,在这个龙景镇一呆就是六年,想挪都挪不动。”
通判的职位并不小,手中也是掌有一部分兵权的,钱大人无耻,对于龙景镇的状况通判大人也应该了解一些,应该也有所作为才是,但就今天在街上看到的情形来看,上官夜离这位四哥怕是也没怎么努力过。
尤其她与胡人前后发生过两次激列冲突,自始至终也没看到有衙役和官兵前来维持秩序,普通老百姓受欺凌也就罢了,问题是自己好歹也是个都督夫人,一品郡主,受人围攻时,那些个官兵们像是消声逆迹了似的,不见半个人露头,整个龙景镇,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无政府状态一样。
婉清安慰四少女乃女乃道:“我和相公都是初来乍到,很多情形都是的抹黑,以后可还要四哥多多扶持帮助才好,嫂嫂有空,可要多来我这里走走,有什么事情,自家兄弟,好商好量,咱们好好干,做出些成绩来,四哥总会有机会的。”
这也算是变相的承诺,四少女乃女乃知道婉清有些人脉和手腕,尤其今过今天这一次的事后,对婉清更是佩服得很,听了婉清的话,自然是喜笑颜开,又与婉清说了一会子的话后,就起身告辞了。
没多久,郁心悠回来的,她一回来就诧异地问:“外头是怎么了?那些胡人转性了,都在都督府门前哀求?排了好长的队在那画押呢,一大堆子的汉人百姓在看热闹。”
豆芽儿得意的将婉清回来时,发生的事情对她说了一遍:“……姨娘是不知道,那些个胡人好凶,围上来一群人,把我们的马车围得水泄不通……幸亏爷临走时吩咐过平安,让他出门就带上连努和摔炮,保护少女乃女乃,不然,还不知要怎么收场呢。”
郁心悠听了不赞同的对婉清道:“你也是的,以后可不能再如此行事了,这一次是平安带足了武器,若是没有那些毒箭呢?你呀,瞧着吧,阿离回来肯定会骂你。”
婉清听了不以为意,笑着问她:“你不是说师爷也去了钱家么?可探得什么消息没?”
“那师爷好像与钱夫人关系很密切,他一时钱宅,就直接进了内院,与那夫人密谈了小半个时辰呢,他们声音不大,我也没听出什么来,只是隐约听得好像是五千两修缮费什么的……”
婉清一听就沉了脸,她充分相信,今年的修缮费才下来没多久,钱大人既然离任,就不能再经手这一笔银钱,这事她毕竟不在官场,只能等上官夜离回来的再解决。
上官夜离是第三天早上才回来的,与他一同来的,还有上官子墨。
婉清迎到二门去时,就见上官子墨被人抬了进来,不由皱了眉问上官夜离:“他这又是怎么了?”
上官夜离面沉如水,“先给他安排个住处吧。”说着,就往内院走,一抬眸,看到内院破败不堪,脸色就更加黑沉了,转过头,看到婉清正与方妈妈商议,该把上官夜离安排在哪里,他又回过身来道:“安排到前院都督衙门后的偏房里去,这里全是女眷,他进来也不方便。”
婉清听了就松了一口气,指挥人把昏睡着的上官子墨抬到前院去,又着大夫去给他看病,转回头,就看到上官夜离深湖般的眼眸里含着怜惜,她眨巴眨巴着眼睛,拼命把涌到眼眶前的泪水又压了回去,笑道:“怎么了?不过两日不见,你就不认得我了么?”
不过两日,上官夜离清俊的脸庞也消瘦了几分,下巴上竟然长出一黑色的胡茬,整个人都显出几分沉稳和苍桑来,面对凶悍围攻上来的胡人时,她当时真的好害怕,怕平安几个若是压制不了那些人怎么办?那个时候,她就特别想念上官夜离,好想他用修长的臂膀将自己护住,不用自己去面对那些蛮横的胡人,可是,她知道,他比她累,只是送个粮,路上就出了寿王这档子事,到了康王那边,还要向康王解释,并提醒康王寿王叛逃一事,要不要上报皇帝,这还要与康王一同商议才行。
连月奔波,他一个好觉都没有睡,一回来,不像这个时代其他男人一样,先要享受妻子的服侍与体贴,而用那种怜惜和愧疚的眼光看自己,这样的男人,总是把她放在第一位,也许他现在还不够强大,不够体贴,对她护卫得也不够周全,但是,他那颗爱她的心,从来没有变过,他一直在努力,想要给她一个安定,静好的环境。
其实,这样就够了,真的够了,谁也不是天生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生活中,总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夫妻间更是如此,个性的磨合,来自家庭的纷争,还有工作生活中的艰难,困难随处都在,重要的,是两颗紧贴着的心,能相互体谅,相互关怀,相扶相携,共同努力,创造更好的将来。
“只有两日么?可我觉得像是过了两年一样。”上官夜离轻轻揽住婉清的肩膀,将她拥住自己的怀里,“晚上可被蛇鼠吓到了?莫怕,今晚我睡在外头,帮你档着可好?”
“可是有蛇从墙壁里爬进去呢?”
“那你睡在我怀里,我护着,肯定吓不到你。”
婉清的目光柔柔的,想起前世时父母两人之间的谈话,那时,爸爸总是睡在外头,妈妈想在床上看电视,就总被爸爸挡着,两人常为这点小事争,后来,婉清就怪爸爸,“你就不能让着妈妈么?反正你一着床就睡了,妈妈喜欢睡觉前看电视,你睡在里头也是一样的啊。”
那时爸爸的眼神也像上官夜离的一样,柔柔的,软软的,模着婉清的头道:“傻孩子,在外头方便啊,你妈晚上喜欢喝水,又不起开灯,总是会摔跤,我睡外头就可以给她倒水啊,还有,要真有个小偷什么的来了,我在外头也能挡一挡嘛。”
其实,平凡的夫妻间,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再多的誓言和甜言蜜语,也比不过,生活中,点点滴滴的关爱体贴。
“六弟这又是怎么了?是伤了还是病了?”婉清收回遥远的思绪,问上官夜离。
“昨天在大屿关外,又遇到了一小股北戎人,他们试图烧粮,幸亏六弟及时发现示警,他左臂受了一刀,不太严重。”上官夜离轻描淡写地说道。
“原来是工伤啊,那可要好生医治了。”婉清听了心里却不甚痛快,上官子墨可是来从军的,普通的伤员应该住到兵营里去才是,兵营里有特定的伤员住处,他这样,分明又是在搞特殊嘛。
其实,作为上官夜离的弟弟,受了伤住进都督府也是无可厚非的,只是婉清一直对次落子莲心怀芥蒂,那次幸亏自己没有怀孕,若是怀上了,不就被他和欧阳落衣两个联手害到了么?
人就是这样,一旦在脑海中对一个人形成了特定的印象,想要改变,就很难了。
上官夜离拉着婉清的手,越往内院走,脸色就越沉,走到正院时,他终于开口道:“这如何住得?朝庭不是每年就修缮银子下拨么?怎么会破败成这样了?”
婉清听得眼睛一亮道:“朝庭每年的银子是何时拨发的?”
“十月,今年的银子应该拨下来的才是,平安呢,让他去把以前的帐薄拿来,应该上帐了吧。”
“可冯师爷说,今年的银子也被钱大人领去了。”
“那就让钱大人给我吐出来,光拿银子不修房,不好生还给我,莫想要离开龙景镇。”上官夜离火冒三丈地说道。
婉清便把在钱宅看到的事情都跟上官夜离说了一遍,包括在街上遇到的事情,也说了一遍,上官夜离听了脸色更沉,拖着婉清就往屋里走,婉清一看情形不对,果然他是要发火的,刚想着要怎么为自己开解时,就见平安急匆匆的进来了:
“爷,不好了,镇北有兵营闹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