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续持续了近三个小时才结束。
期间，所有莫家人都来了，每个人脸色都十分凝重，焦躁地等待手术结束。
众人中只有莫卫森是他认识的，莫卫森的妻子当年他也曾因莫芊惠见过几面，却也不熟，再加上已然这么些年没见了，即便他现在不是站在角落，是出现在她面前，恐怕她也不会认得他的。
除去这二人，其余的人里面几乎都是陌生的面孔了，只有一张不算熟悉却也绝对不陌生的面孔在其中出现时，他神情一怔，下一刻心中便了然，他一定是莫卫森的儿子，商界传说中很厉害的莫家少爷，那几乎与他父亲神态一致的面孔，无须去质疑，便会得知答案。
众人沉默着，静静地站在手术室外等待着医生出来宣布结果，至始至终仿佛都没有人注意到他一般，即便是莫卫森也没有留意到他。
魏一德苦笑，终究是故人了，遗忘也是应该的……
直到后来从医院走廊那端冲出了一个男子，这平静便被打破了。
“舅舅，我妈呢？”莫怀宇顾不上停下来喘口气，看到莫卫森就急声问道。
莫卫森敛神，低低道：“还在里面，医生在对她进行手术，到现在还没有结果呢，你别急，我们应该要相信你妈妈，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舅，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病发了，她的这颗心脏究竟还能撑多久，恐怕只有天上的人才清楚知道。你又何必骗我呢？舅，我需要理智，不是安慰。”
莫卫森阖目，墨色的瞳孔紧缩，藏起眸底的晦暗，话略顿了一下，幽幽道：“怀宇，答应舅舅，不论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都要坚强下去。你母亲若醒来，定会愿意看见你的笑，若是……醒不来，知道你因为她伤心颓废，在天堂也不会过的幸福的。为了她——坚强起来。”
莫怀宇不言，俊容上满满的都是痛苦，他静静地转身，走到窗台，看着窗外的景色，兀自发呆。
妈，我会为了你坚强下去的……你能不能也为我勇敢一次呢……醒过来，好不好？
……
莫孑羽大抵是所有人中最先恢复理智的人了，锐利的视线首先在老李身上稍作停留，下一刻便停驻在了那个从他们进来到现在都没有离开过一步的男人身上。
他是谁？为什么呆在这里不曾离去？
角落里的魏一德仿佛感应到了莫孑羽射来的视线，却神色未变，仍淡淡地看着显示着‘手术中’的那间屋子，眸子一眨不眨，只因那里面有他一生最爱的女子……他心中的妻。
“李叔，姑姑是怎么晕过去的呢？”莫孑羽淡淡询问，众人闻言均将视线调转，等待着老李即将说出的答案。是啊，从开始他们的心神便凝结在室内的那个女人身上，丝毫未想过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明明一个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间发病？
老李怔怔看了众人一眼，模糊的视线后转，看到那个连姿势都未改变过的男人，轻叹一句，道：“当时，小姐吩咐我等在楼下，她只是想跟沈氏集团的董事长说清楚她的立场就行，不会多留的。我想了想，确实是不会有任何危险，这才放心地等在楼下。只是没想到她上去不到二十分钟，便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莫孑羽蹙眉，冷声道：“也就是说，在楼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根本不清楚。”
老李轻“嗯”了一声，点头又道：“是Joe先生将小姐抱下，又打电话叫了救护车。我和Joe先生的特助没能够一同坐进车厢，在后面开车追赶着来的。路上，Joe先生那名特助有说过一些在楼上的事情，但听起来似乎都与小姐病发无关。”
“他说，小姐想要和Joe先生见面，但Joe先生拒绝了小姐的要求，并传话说只愿与总裁您进行交流，其他人，即便是小姐，他也是不会接见的。后来，小姐又与他说了些什么话，说着说着便昏倒了。特助急了，害怕出了事，就唤了人帮忙。后来，就是刚才我所说那般，是Joe先生帮了小姐的忙，若是小姐能够安全醒来，他也便算小姐的救命恩人了。”
莫卫森颔首，淡淡道：“我会专程去谢谢他的，这个恩情我暂且记下了，有待一日他用到我们莫家了，莫家上下，定竭尽全力相助。”
老李缓缓摇头，“我想，他不是为了得到什么而去帮忙的，他只是……”
只是……爱她。
莫卫森自是没有将他的话听清楚，心里藏着事情，做什么都不似往日的精锐。
“孑羽，你去查一查，看看上次Joe先生打电话的号码是多少，就今晚吧，我回去见他的。嗯，他救了你姑姑，是该好好谢谢他。”
莫孑羽点头，视线却不着痕迹地落在身后的男人身上。
“不必了，莫卫森，我就在这里，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突然浮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坚决，倏地闯入了众人的视野中。
莫卫森转身，下意识地寻着声音出现的方向，回眸，下一瞬便整个怔住——
是他！
魏一德，你终于回来了。
……
众人看不懂他们二人脸上的表情，也猜不透
他们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这个突然现身的男人，他们并不认识，或者说根本不敢确认自己是不是认识。有些在莫家工作了数十年的人现下只觉他身影面容熟悉，那种名字挂在嘴边却说不出，回忆渐渐浮现的感觉逐渐告诉他们，这个男人和现在躺在里面那个女人的关系——
他，是怀宇的爸爸……
“魏、一、德，好久不见了。”
莫卫森凉凉笑着，心里却终究有了丝安慰——芊惠，你等的人终于回来了。
只是，你还能得到幸福吗？
魏一德没有顾虑莫卫森晦暗难辨的神色，径自走到莫怀宇身边，淡淡问道：“你母亲在里面，为什么你父亲不来呢？”
此话一出，周围的空气瞬间冷凝。
莫怀宇淡笑，道：“他是不会过来的，即便我妈死了也不会回来的。”
魏一德站立着，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有身后的莫卫森嗤嗤笑开——
魏一德，你竟以为他是别人的儿子，你可知，你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比里面躺着的女人与你联系更紧密，他身上流着一半你的血，是你的亲生骨肉。
若有若无的讽笑，终究在急救室灯暗灭，医生从中走出的一举一动中捻为了慌乱。
素来沉着的嗓音微颤，道：“医生，我妹妹她……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迎着众人急切的视线缓缓摇头，说道：“还好，送的时间很及时，否则，病人已经因为失去心跳离世了。刚才我们已经竭尽了所有努力，还好，她挺过来了。只是她的病情，若你们是身边人自会清楚，她是心脏病衰竭，如果再有下次，那便……”
医生忽然止住的话语，惊了众人的心。
原来她的生命已经到了尾声。
他们这些人却什么都没有来得及为她做，就即将结束了这段旅程——一场不算美丽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