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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微亮,带着一丝透骨的凉意挤进敞开的屋内,床上的娇人儿忍不住一个喷嚏出来。
沈如煦轻叹,看来她的感冒又是加重了。
从床上坐起来暗自发了会儿呆,醒来到现在睡意已然消失了,再躺在床上耗时间也没什么意思了,倒不如爬起来找点事做。仔细一琢磨她便也不怔愣了,一骨碌爬起,到衣柜取出衣服,准备出门。
在换衣服的时候她还在想,难道自己离开了他就真的不行了?!
他搬出去不过一周,她却几乎把所有的病都来了一遍。不是没想过打电话告诉他,可是每每手机放到了手边,却再也拨不出去了。
原来一个人对你究竟如何重要,在失去之后才逐渐明了。
没了他每日唠叨自己按时吃饭,她竟总是记不得到了吃饭的时间,有时一天只吃一顿,就连午饭都可以不吃,再这样下去,她就可以修成仙了。
沈如煦扬眉苦笑,她倒真成了一个‘弃妇’了,心中郁卒,做什么都没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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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江伊伊约好在世纪大厦碰面,她却因为路上堵车迟到了半个小时,等到了约定地点,江伊伊早已经买好了电影票站在大厦门口等她过来了。
冬天的正午即使太阳高升,也是说不出的凉。沈如煦想,她的生命中始终都是有温暖的,现在那个缩着手,围着厚厚围巾的人儿告诉了她,不论她是否来到,她都会一直等下去,因为她始终相信着她。
“伊伊,对不起,我迟到了,害你等很久。”沈如煦红着眼圈小声道谦。
江伊伊嘿嘿笑了笑,“没等很久啦,我也是刚来,没事的。”
沈如煦瞧了一眼她冻得通红的手,拧眉问:“手套呢?”
“哦,本来怀宇给准备好了,放在桌上。我走得急,给忘带了。”
沈如煦瞪了笑得没良心的某人一眼,斥道:“下次细心点,别丢三落四的,还有,以后等不到我就打电话,别傻乎乎地站在这里等。知道没?”
“Yes,sir,好啦好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这么担心啦。我保证下次一定不会忘记的。可是给你打电话,你不是会着急嘛,路上车又多,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再说,我也想过,咱们也不是什么大事,晚会儿也没事。”
“所以就没打电话催我?”
“嗯。”
沈如煦轻笑,斥了她一句“傻瓜”,心里却一丝火气也没,顿顿动作,将她的手拉过给她取暖。
江伊伊贼笑,却闹得往她身上挠痒,沈如煦动作一停,和她跑着追闹起来。
“呵呵!”
“江伊伊,你,给我过来!”
某人听见自己的名字,丝毫没有听话的停下来,反而加快脚下的动作跑的更欢了。
沈如煦一急,想着抄近路把她截住,速度才刚加快,下一刻心脏却跳的没了规律,在胸口疼得厉害。她深呼一口气,却浑身无力,半个身体几乎麻痹,沈如煦咬牙,坚持着站立起来,刚提起软在地板上的身子,脚一软,却又再次跌倒在地。
江伊伊没注意到身后的状况,还笑着逗弄跑在她身后的沈如煦,直到看到与自己迎面而过的那对人儿,她才止住了步子。
那男子是陆云璟,而走在他身畔笑得娇美的却是她从未想到过的女人……姚之言。
江伊伊抿嘴,脸上嘻哈的表尽数敛去,平静地迎上即将走来的两人。
经过她身边时,姚之言最先止住了步子。她望了身畔男人一眼,低声道:“云璟,你朋友?要不要打个招呼再走?”
江伊伊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嘴里啐道:“果然是狐狸精,不勾搭男人就活不下去!”
“你!江伊伊,我警告你,可别太过分了!”姚之言冷着神情,睨了她一眼。
“言言,不是要看电影的吗?都快开始了,还不走吗?跟不相关的人在这里浪费时间,你觉得比进去看电影值得?!”
姚之言一怔,下一刻便笑倚在男人怀里,娇声道:“才不值呢!我们还是赶紧进去吧,免得在这里找晦气。”
江伊伊原本还算平静的面孔在男人一句又一句冷情的话里终究崩溃了。
她冷笑,道:“好!陆云璟你可真好!把对你一心一意的女友甩了,然后找了个狐狸精。呵!早知道你是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就算和小煦姐闹掰我也坚决拆散你们,就算她恼我,不理我,也总比现在一个人躲在角落强颜欢笑来得痛快!最起码她还有些尊严,不至于被你伤的遍体鳞伤。”
“是,你不爱她了,所以要分开,可是你问过她没?当初决定在一起的不是只有你一个,凭什么分手由你自己来决定?你知不知道,把一个人宠到了天上再狠狠地把她丢下是很卑鄙的事情?是你惯出了她一切,现在没有任何迹象地就要抛弃,你难道想毁了她吗?你知不知道,你走的这些天她没有上过一天课,每天都呆在家里想你。她生病了,陆云璟,你不知道的,她生了很大的一场病,她……”
江伊伊湿了双眼,嘴巴不受控制地想要把她一切的委屈说给他听,可是当
最真实的话到了嘴边,她却没有说出来的勇气。
若是她知道了,定会责怪她的。她曾说过,不要告诉他。
迷乱的思绪,被沉重的男声唤了回来。
耳畔传来他淡淡一句:“她……怎么了?”
姚之言看着身畔神情依旧清冷的男人,忽然觉得下一刻他就要离自己远去。尚未安稳的心里顿时又慌了起来,她紧紧握住男人干燥的大手,又往他宽厚的怀里钻了几分。
江伊伊淡淡看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看得清楚,对于姚之言的亲密,他没有拒绝。
嗯,她是她的妹妹,怎会糊涂到向他求饶呢?她残余的尊严已经不多了,她不该把最后的那一抹也弄丢了。
“陆云璟,今天是我打扰了。以后不会了,嗯,再也不会了。”
说完,她扭身就走,没有再看身后那对人一眼。
挥动的手臂倏的被执起,江伊伊止住步子,嘴角苦笑,敢情是她多事了,犯不着跟他说那些话,要不怎会连离开都被阻止了?
她想起这几日那人的委屈,原本就病弱的身子这几日几乎都是在床榻上度过,又想起她痛苦却倔强的双眸,忽然心中涌起一抹心疼的无奈。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是他答应爱了她,却又狠心地离开了她,无情地把她一人丢下。
她忘不了那一日,她和莫怀宇过来找她,敲了许久的门,却只见一副下一刻便要倒下的身躯。她顿时红了双眼,她一开始便知她心中会难受,却不曾料到她竟把自己搞到了这般地步。
把她扶到床边,她遍寻了整个屋子,却只在微波炉里寻到了早已凉透的稀粥,就连冰箱都是空的。
她回头看那人恍若熟睡的侧颜,泪水顿时划过眼角。
这几日她发烧,没有打电话给她,也没有去看病,就这样自生自灭着,甚至她看她的手机,没有任何记录,就连他,她也没说。她想,她定是不愿让他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吧……
嗯,她明白的:她是不愿他对自己只有同情。
把脸上的泪水揩去,她交代一直静默的莫怀宇去楼下买些退烧药还有热饭,她发着烧,身子很烫,再不吃药恐怕就要住院了。
她很了解她的,平生她最讨厌的地方大抵就是那看似最圣洁的地方了。活了二十二年,在那里却住了近十年的时光,甚至有时,那里就成了家。里面是与病魔做斗争的她,外面却是全部等待着的家人。
她以前还小,现在却明白了为什么沈叔和娟姨陪伴姐姐的时候不曾睡过觉,原来也许下一刻,他们就会失去那个他们最爱的女儿。
存在这样的也许,他们怎敢去睡?即便是睡了,恐怕也是一夜的噩梦。倒不如睁着眼睛,亲眼看着她再一次地从手术室走出,可以继续好好地活下去。
江伊伊想,再也不会出现一个比她还坚强的人儿了,生死关头来回数次,命也看淡了。只是这次打倒她的却是她最爱的人,所以才更加受伤了吗?
她就这样半跪在她昏睡的床边,看着她苍白孱弱的容颜发呆。她似乎梦里也睡不安稳,嘴里嘤咛着什么,她心里好奇,凑过耳朵去听,终于听得明白。
声音很轻,话语断断续续,却是在说:“小云,我很……痛,你不管我了……”
江伊伊浅笑,梦中模仿谁的语气安慰她:你好了,我便回来。
她其实早就烧的糊涂,又昏迷着不知世事,却在听见这话后,氤氲着荡起了笑意。
原来有些伤,因为伤在最里面所以看不清,却又因为看不清,所以溃烂的更快。是已经等得累了吗?
没关系,你要坚强,我陪你一起等他回来。
江伊伊小心地将被子给她捂好,在她耳边呢喃着那人常说的话语,却不知说着说着自己早已满脸泪痕。
她……心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