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她不再和她争锋相对,也不再有意无意地讽刺她什么。她们的姐妹关系终于缓和到了五岁之前的状态,没有了往日的冷言冷语。
沈如愿看着躺在病床上满面苍白的人儿,这些年来所有的心酸、痛苦、歉疚、想念顿时爆发了出来。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很早就知道,她很爱她这个姐姐,甚至在知道她喜欢江伊南的时候,咬牙、狠心地将他从生命中抽离,逼自己学会离开他的庇护生活。
其实最自私的人一直都是她,因为自己一人的情感,毁了所有人的幸福,打破了每个家庭的平静。
她笑,将毛巾拧干,细细地铺在她白皙瘦弱的手臂上,轻轻摩挲。
也许只这一刻太过于宁静,所以在手下那副身躯颤抖的那一刻她迅速惊醒,狂喜地表情溢满眸子。
千言万语到最后她只说出了一句:你醒了……饿不饿……姐姐给你找吃的去。
这是她们很久以后的第一次见面,她却独独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惊喜的表情缓缓收回,愧疚和尚未熄灭的恐惧扬了上来,沈如愿怔怔地看着面前苍白的影子,双手甚至不知道该摆在哪里。
终于她的手移了位置,却是那苍白瘦弱的人儿主动的。她用自己瘦削白女敕的右手缓缓在她的掌心写着什么,她呆呆地,一笔一划地在心中瞄着,终于在她落手的下一刻看懂了她写的每一个字。
她说:姐姐,小煦很想你。
眼泪似乎不受控制了一般,一滴一滴流下,沈如愿想这大概是自己这辈子最丢人的一刻吧,哭得形象全无。
床上的女子拧眉,缓缓伸手探向她泪痕遍布的脸,只是手还未抬起却再次跌下,这一次终于没了力气。
沈如愿看得心里焦急,急忙跑到外面唤来护士。护士小姐看了看情况,也不知究竟,交代她别着急之后便离开前去请来主治医生。
沈如愿一人站在屋内,着急地拿起电话通知沈易霆和江伊南,又小声坐在她身侧,细细安慰着痛苦嘤咛的她。
“小煦,哪里疼告诉姐姐……你不说,姐姐怎么知道?”
沈如愿的话没有得来回音,床上的她却似乎疼痛加剧,额上冷汗淋漓。
主治医生带着几名副手,迅速将沈如煦重新移回急救室。再一次站在这个门口,沈如愿说不出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感受。但内心所有的纠结到最后只是空虚的无奈。
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这个一直站在云端的女子忘记了名门淑女的约束,把内心所有的痛苦全部怒骂出口。没有想象之中的爽快,反而是更加深重的压抑。
老天究竟有没有长眼?凭什么把所有的疼痛全部加注在这么一个娇弱的女子身上?她不甘心,为什么生死轮回边缘她的妹妹却要一遭又一遭的走?!
沈易霆和朱娟茹是在江伊南之后赶来的,他们还没有来得及为她的苏醒而高兴,却又要再度陷入极度紧张的黑暗中去。
这次的手术似乎没有前一次艰难,三个小时之后,沈如煦完整无缺地被人从急救室推了出来。沈易霆交代他们一起把尚昏迷中的沈如煦送回重症监护室,自己却扯住了医生转身欲走的衣袖。
“医生,我需要知道我女儿的现状。”
年过五旬的主治大夫稍作思虑把他领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很简洁的办公桌,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一个电子显示仪。
走在回病房的路上时,沈易霆在想,那医生说他的女儿也许会活不过今年,他坚决不会相信的,一定是他的医术不够顶尖,不然怎会说他心爱的宝贝会很快离他而去呢?她才二十二岁,人生连一半都没有走完,老天怎么舍得就这样把她带走呢?
他不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他沈易霆发誓,即使竭尽他一生的财富,他也要挽回他的女儿。谁都不能把她从他身边强行带走!谁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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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对不起,我们总裁不在公司,不能接待您。”
姚之言站在偌大的沈氏集团总部,忽然有种渺小的感觉。以前她一直觉得姚氏规模很大,没有人能轻易可以拿来与她做比较,她是全天下男人想要娶到的豪门名媛。只是现在站在这个地方,听站在自己面前那女子用平淡的声音对着自己说着拒绝的话,她忽然没了原来的底气。
她拿什么和沈如煦去比呢?美貌?财富?还是温柔?
她狗屎的什么都赢不了她!她注定要被她踩在脚下,亲眼看着她最爱的男人离自己而去,深情款款的将别的女人拥在怀里。她不要这种结果。
从沈氏出来的路上,姚之言听见了一个很奇怪的消息。其实不仅是她,整个时装界的人士都被这个由沈氏昨夜发布的消息震惊了。
从即日起,沈氏旗下HOPE品牌的服饰将全部停产。
关于这个消息,众说纷纭。陆云璟听闻后,反应不大,却在听见另一个消息的时候慌了心。
有从沈氏内部传来的消息称,沈氏总裁已经很久没有来公司了,听说他的千金病了,很大的病,甚至卧床不起,所以沈易霆毁了自己这么多年来所有的心血,来为自己的女儿祈福。
这个消息来
的荒谬,却依旧引起了很多人关注。毕竟沈氏集团在世界的影响力绝非一般,而沈氏总裁为人素来低调,媒体公众除了知道他有一个女儿外,对他所有的事情一概不知。难得一次可以八卦到沈氏的新闻,媒体又怎会放过?
后来是在飞往巴黎的飞机上,陆云璟想,她怎会有事呢?不过又是一个炒作。
殊不知,在美丽伦敦的一角,有谁苍白着脸色,在生死挣扎的边缘浅浅呢喃着又一个谁的名字,害怕今生错过,永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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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如愿优雅地从水边走过,光果在外的脚丫踏在浅浅水波里,惊起一片涟漪。
看了眼腕上的手表,见已经到点了,便走到泳池边,轻巧地穿上鞋子,向屋内走去。
这里其实并不是沈宅,但自三个月前沈如煦清醒后,沈易霆便出钱买下了这里。这个地方真的很好,建立在半山腰,只有零星几个别墅,但安全却丝毫不必担心。大抵是知道她最爱这些宁谧的地方,所以才买下了整个宅子,只住进了他们一家四口,还有几个常年服侍的佣人。
沈如愿从厨房取出李嫂早就煮好的药,倒进了杯子,然后拿着向沈如煦的屋子走去。这段时间以来,她的生活极有规律,每天都是早早起床,推着轮椅上的沈如煦在四周散步,到了喝药的时间,便再次把她推回去,等喝过药后便陪她一起做检查,看她的病状有没有有效遏制住。往往下午的时间是很充裕的,沈如煦要睡午觉,她则没有这个习惯,往往伴着她在旁边看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书籍,直到她醒来,然后再喝药。
这样的日子虽然一成不变,她却是从未的开心。就像前些日子江伊南过来看沈如煦,临走时对她说的那样,她以前确实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不让自己有停下来喘气的机会。其实真的好好思考的话,她也可以过的很幸福。一家四口,幸福的在一起。
沈易霆将公司的事情很大一部分都移交给了魏一德,自己则全心全意陪在妻子和两个女儿身边。
他们一家人大概前二十年团聚在一起的所有时间都比不过这三个月来的亲密相依。
其实这样的生活真的很好,除了沈如煦的身体尚未康复之外,真的没有遗憾了。
想到沈如煦的病,沈如愿不禁再次皱起了眉。她已经跟大家商量过很多次,希望再一次进行骨髓移植手术,虽然这个会有风险,但不是治愈的可能也最大吗?
她不懂为什么沈易霆的态度会这么坚决,也不明白每日郁郁寡欢的朱娟茹为什么也坚决反对,甚至于江伊南……
她的失语症医生说是心病,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她自己的突破,究竟什么时候会好,谁又能做个保证呢?也许是明天,又也许永远都不会好起来。
心病需心药医,只是似乎大家的焦点一直都不在这里。也是,她的身体隐患还很大,生命尚且不知究竟要到何时,这种涉及到她内心最深处的事情,谁又愿意主动谈起?
但若是那个男人依旧在她身边,她的情况会不会好很多?其实她也不清楚。她不知道这个男人究竟在她人生扮演怎样一个角色,她甚至不比江伊伊,他和她之间的故事,她并没有参与,不知道为何一个分手会把她逼到生死的尽头。
这段时间以来,她的情绪似乎也比以往好了很多,笑容也多了很多,虽然不能说话,但仿佛前事忘尽一般,没了最初见她时眼底清晰的痛苦和挣扎。现在的她大概就像回到了孩童时期一般,幸福来得很简单,常常都是笑意。
若非有时她会静静地凝着远方,手在纸上一遍又一遍地写着那人的名字,她是绝不会想到她那么爱着他,只是人前将他小心地掩在心里最深处,无人的夜里才拿出来自己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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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争取把陆云璟的计划写完,嗯,看看能不能让他们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