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回家,整整走了一个小时。
澜溪脸被冻得通红,呵出的气瞬间凝结成雾,手脚都没了知觉,茫茫然地看着这个城市,过年的氛围渲染得整个城市还是有一些热闹。
朱自清曾写,“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她骤然笑了一下,明媚温暖的笑容是在嘲笑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恶心地文艺起来了,可是笑着笑着眼角就泛起温热的泪水,晶亮地闪烁着,久久不散。
好冷猸。
她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不远处,一直跟着一辆车。
——那辆墨色的流线型车子,在路口转个弯,绕一个圈回来重新在这条路上走过,车速放得很缓慢,轮胎碾压过雪地,发出轻微的咯吱声。车里的人凝视着她,陪着她走了一路。
冷冽的眸子透着猩红,慕晏辰俊脸泛白,静静地跟着她,看着她走檀。
——她拐过了一个弯。
——她踮脚够了一下树梢上的雪。
——她停在哈根达斯店门口,隔着橱窗看了半天。
一路他都紧紧跟着。
刚刚从她身侧开过去的时候,他当真以为自己可以绝情,他警告过自己不许回头,可他深邃的眸扫到了渐行渐远的后视镜,她身影在里面变得越来越小,孤零零的,狠狠地揪着他的心脏。
激痛,就在那一瞬间,重重地朝他砸了过来。
他攥紧方向盘快要捏碎才能压制得住那股激痛,一路跟着她,缓慢地开了一个小时。
他甚至想。
如果此生都没有可能在一起,那是不是这样看她一辈子,也是好的?
可是又能看到什么时候?
直到她心有所属,结婚生子,获得幸福?
一抹猩红的眸光闪过眼睛,慕晏辰死死攥紧方向盘才没有失控,那能够想象到的画面让他心里尖锐地痛着……他当真容得下,那样的画面眼睁睁地,发生在他眼前?
……
晚餐的时候澜溪刚睡起来,昏沉之间听见有人叫她吃饭,她沙哑应了一声去换衣服,拉开柜子却看见里面叠着一件整整齐齐的男士衬衫。
澜溪怔怔的,伴随着意识逐渐清醒,小脸变得清冷苍白起来。
十天,洛杉矶。温暖之行。
强压着胸腔里不断袭来的痛,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手伸过去把衬衫拿过来,关上柜子出门,她想找慕晏辰,水眸在楼下扫了一圈却都没看到。
旁边的门,却骤然开了——
一个挺拔的身影从里面冷漠地缓慢走出。
慕晏辰。
四目相撞,迸溅而出的依旧是冷冰冰的光!!
澜溪压着小脸的苍白,冷静地把衣服递过去,清冷道:“还给你。”
我不要了,还给你。
慕晏辰脸色霎时苍白了一下,深邃的眸光流转着看了一眼衣服,接着落在她脸上,幽幽问道:“你穿过的?”
澜溪目光一颤,被那股冷冽的气场冻得心里更加严寒。
一抹嗜血的冷笑,在他嘴角浮起来。
那样的笑容,最是冷漠嘲讽,刺痛人心,澜溪长长的睫毛颤着,眼睁睁看着他靠近,接着手里一轻,他优雅魅惑地抽过衣服,“嗵!”得一声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她颤了一下,仰着的小脸有着虚妄的坚持。
“脏了就丢掉,难不成你还留着当纪念,恩?”他垂眸凝视她,笑得邪肆而嘲讽。
这样的动作,宛若在澜溪心里轰然放了一把大火,她的理智都被灼烧着,窒息得透不过起来!就在他优雅地整理着衣领,跟她擦肩而过时,澜溪回眸死死盯住他,冷冷说道:“你换女人的速度真的很快,是不是你下次甩掉颜苜冉的时候,也会把被她碰过的东西,统统扔到垃圾桶里丢掉?”
她眸子清冷欲滴,语调也同样嘲讽。
慕晏辰僵住身体,脚步顿着,冷漠地回眸看她,勾起的笑意味不明。
目光扫了一眼她的全身,他沉声低柔道:“她比你还干净点。”
你,比她脏多了。
眼看着她宛若整个天空都瞬间塌陷一般的模样,慕晏辰嘴角勾着的冷笑散去,转身下楼,再不看她一眼。
澜溪站在原地,浑身开始剧烈地颤抖。
鼻头酸涩成一片,她侧身紧紧攥住了栏杆,可即使攥得再紧,都无法停止那剧烈的颤了。
***
餐桌上,莫如卿勺子一抖,清脆的一声响落在了碗里。
“你是说,你想明天就去?”她盯着澜溪,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
澜溪水眸抬起,哑声道:“我想明天等爸爸回来跟他说一声我就去,今晚我就收拾行李——现在还来得及吗?”
莫如卿错愕!
片刻后她终于开口发出声音:“来得及,当然来得及。”
睫毛颤了颤,虽然不知道澜溪怎么会突然决定要听从她的安排主动去Z市,但这样也省了她费劲去说了。
“你们C城一中的规矩是这样,无论高考最后几个月在哪里念,高考是要回来参加的,成绩也算是C城一中的成绩,别的学校挖人不可能从高三挖,不然前面两年多就白培养了,你懂?”莫如卿耐心地解释道。
澜溪垂眸点点头,小脸一片平静,觉得在哪里高考都一样。
“那我明天问问老刘有没有时间,送你去。”莫如卿长出一口气,像是了了一桩心事,清冷的眸扫了一眼慕晏辰,看他的反应。
慕晏辰没有言语,将擦拭过嘴角的餐巾丢在桌上,眸色冷冽,薄唇抿得很紧。
第二天.
慕铭升从医院回来之后就在家里休养下来,也是这才知道澜溪要走,他错愕了一阵,想想也是好的,莫名其妙经历这种自己的亲生哥哥侵犯的事,她去外地静下心来应考也是好的。
可意外的是,老刘家里有事来不了,没人送她。
慕晏辰忙到下午三点从公司回来,以为这个时间她已经收拾行李走了,却没想到还在,在沙发上休息了一分钟,他起身,面无表情地哑声道:“我送你。”
他亲自送她离开。
从C城到Z市,三个多小时的车程,澜溪就坐在副驾驶座那个专属她的位置上,距离他那么近。车里静得可怕,她一句话都不说,扭着头看窗外的风景。
风景越来越陌生,她这才想起,走的时候她没有跟任何人告别,包括纪姚。小脸碾压过一片剧痛,长长的睫毛颤抖着,一片强烈的酸涩之后眼角很痛,却没有泪水涌出。澜溪掐紧座位,觉得自己是真的不会哭了。
车子在Z市中学门口停下。
正是开学日,门口拥堵的情况跟寒假之前C城一中的状况一样,昏暗的天色压下来,橙色的路灯亮起来,温馨和凄冷交替着,昏沉一片。
澜溪解开安全带,清澈的眸光颤了一下,侧过脸看他。
“再见,哥哥。”她轻柔的嗓音缓缓说道,“我祝以后会有女人真的爱你,跟你白头偕老共度一生。我祝你幸福一辈子。”
说完她就要下车走下去。
可没有想到还没走下车,一股强势的力道就扣紧她的肩膀将她生生掳回!澜溪吓得低叫了一声,被摔在了副驾驶座上,眩晕之间抬眸,撞上了慕晏辰骤然变得猩红如血的双眸!
他的手剧烈颤着,扣紧她后颈的力道大得惊人,很疼,他冷冽如冰的双眸下薄唇泛白,如黑暗的罗刹一般沉沉圈住她的身体,朝她压了下来。
他反应过来了。
这里是Z市,她要在这里停留,离开他整整几个月的时间。他会看不到她,触不到她,连她的声音都听不见。
昨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很平静,像是已经知道她要走,他早就料到过了。可是没想到会那么快。
可他还是通宵工作了一整夜,到第二天下午三点,想用超额的工作量来让自己忽略掉这一点。可是回到慕宅的时候,他还是看见了她守着行李箱一副远行再会的模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刚刚祝我什么?……再说一次。”慕晏辰嗓音低哑危险地命令着,猩红的眸子里带着杀气沉下来逼迫着她,手指扣紧了她的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