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乐声,是某个人的专属。
此刻听到,慕晏辰冷眸里的杀气顿时退了退,他走过去翻出手机来看,果然是国际长途,此刻的C城是什么时间?她为什么到现在还不休息?悌
“喂?”
“你在吗?”昏昏欲睡的脸澜溪只觉得一阵惊喜,立马清醒起来支撑着身体,“你现在有没有在做公事,忙吗?”悌
慕晏辰将手机换了一只手,想抓起衣服:“不忙,你说。”谀
威廉拨开人群冲过来,冷眸里淬着毒一般,他拿过慕晏辰的衣服等他下来,而谁也没留意到旁边的傅明朗正盯着他的背影看着他打电话,那骤然柔软下来的声音,刺痛了他心里最痛苦不堪的记忆。
抢过裁判手里的剑来,傅明朗在众人都没注意到的空隙里,猩红着眸,一步步朝着慕晏辰的背后走去。
“明朗,爹地让我们明年早春完婚!”
“明朗,你喜欢我?你真的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
“明朗,我不喜欢做礼拜,你快来教堂接我走吧!!”
“明朗!”“明朗!”
……
一声声清脆的嗓音带着笑回荡在耳边,她最后一次说话的时候,却像一只折了翼,再也雀跃不起来的鸟儿。谀
“……”
“明朗,我爱上了一个男人,是爱不是喜欢……可是他不爱我。”
可是他不爱我。
瑞拉说得很小声而绝望,挂掉电话她就跳上了去伦敦机场的车,义无反顾!
然后……
然后就再也没有了“然后”。
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傅明朗眸色猩红地一步步靠近慕晏辰,他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冷峻坚毅的下颚弧线放松下来,变得柔软,甚至透出一丝浓情,想也知道他是在和谁联系。
轻柔软语,说给想听的人。
——有些人隔着一整片大洋,依旧能彼此说话暖心。
——可有些人阴阳相隔,谁来赔他整个人生里的那一抹暖意?
慕晏辰,你来给我心爱的人偿命,可好?
所有的人都在震惊地看着慕晏辰,看着他宛若天神般泰然自若的举动,一时竟无人敢上前,只有伊莎一个人不在乎输赢,只想自己的儿子没事,她目光努力搜寻着傅明朗的身影,却只在慕晏辰微微俯身的肩头,看到了一抹锋利的银芒!!
伊莎的脸顿时变得冷然煞白!!
“克尔——!!”她近乎凄哀地大喊了一声!!
下一瞬,那一抹锋利的银芒便猛然凶狠地没入了慕晏辰的右胸!
“……”那一声凄哀的喊声还在耳边嗡嗡作响,一抹尖锐的刺痛就猛然从身后贯穿而来!慕晏辰浑身震了一下,健硕的身体骤然僵硬,俊脸煞白。
剧痛,席卷了全身。
傅明朗清楚地听着那一声剑身刺破血肉的声音,撕裂般的痛苦中带着快慰,他甚至想要把剑拔出来再刺进去,下一秒却被翻越上击剑台的威廉狠狠踢开了手中的剑,清脆的“哗啦”声伴随着傅明朗的倒地!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尖叫声,喧闹声,惊慌失措的人们在四处流窜。
“慕总……慕总……”饶是久经历练的威廉也吓得没有了语言,走过去的时候双臂发颤,想将倒下的慕晏辰扶住却没半点力气。
慕晏辰弓身而下,单膝跪在地上,第一个动作是颤抖着握紧手机,将里面还要急声询问着什么的声音挂断,“嘟嘟嘟”的快速响声证明她已经听不到了。
不能让她听到。
下个动作他捂住心脏的部位,闭眸感觉到心脏还在噗通噗通跳着,霎时觉得心下安定,惨白成一张纸的脸色从紧绷到释然,带血的手攥紧威廉的衣服,哑声吐出几个字来:“……别让她知道……”
别让澜溪知道。
她会受不了。
威廉紧紧扛起他没受伤的左臂,颤声回应:“是慕总……我记住了……”
慕晏辰这才冷冷闭眸,在右胸汩汩淌出的猩红鲜血中,轰然倒下。
***
慕宅。深夜。
澜溪在电话挂断后的几秒钟里惊出了一身冷汗。
手机上显示着通话的最后时间,她也清晰地感知到了自己最后听到的那些声音不是梦,什么人的声音都有,尖叫声,打斗声,轰然倒地声……甚至枪声,可慕晏辰就是不发出一声,一声都没有。
他把电话挂断了。
一袭酸涩的温热在鼻端凝聚,她颤抖着想拨出电话,可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就黯淡下去,她等了一整晚,手机关机了。
掀开被子,澜溪下床朝着楼下走去。
棉质的长裙扫着她光果的脚踝,地板刺得她脚板冰凉可是她顾不得了,顺着楼梯冲下去模到矮桌前的电话,跪在矮桌前颤抖着拨通。
中途她像是碰倒了桌子,茶几上的茶具“哗啦”一声全部碰碎在了地板上。
“嘟嘟嘟……”长长的声音像是没有尽头。
可是不该的。
刚刚还是通的。
澜溪纤长的手指不停地发颤,一直拨,再拨再拨,可是对方就是没有回应。不是没电也不是关机,更不是没有信号,他为什么不接?
在一楼房间睡觉的张嫂被惊醒了。
朦胧的光芒下她眯着眼睛半天才看清楚那是谁,看清楚澜溪的姿势,暗自念了一声“我的老天”,拎着一个毯子就赶快跑过去给澜溪盖上。
“小姐你起来,你不能就这么跪在这儿,冬天了,地板凉!”张嫂拽她的胳膊,“小姐快,听话。”
澜溪像是失了神,抬眸,眼神是空洞的。
“我刚刚在跟我哥哥打电话,电话突然断了,那天有人尖叫……伦敦地震了吗?张妈你去看看新闻,打开电视电脑看看,是不是伦敦出什么意外了……”
她第一能想到的,就是避无可避的自然灾害。
她的手抓得张嫂有些痛,张嫂也又惊又怕,攥紧她的手道:“小姐您先别自己吓自己,这地震哪儿能天天有,说不定是别的,也说不定只是少爷接电话不方便……”
“你去看看!!”澜溪眸子里泪光闪烁,嘶喊了一声。
张嫂被震在原地。
她颤抖着松开澜溪,不敢再扶她了:“……好好,我去看看,张妈这就去看,小姐您别着急,别着急……”
那黑暗中困兽一般的模样跟苏染月一点都不像,可她莫名地想听她的话,什么都听。
张嫂爬起来小跑着走了。
澜溪攥紧了听筒,强忍下来心头的酸涩,空洞地怔了半晌,确定自己刚刚没有听错也不是噩梦,她颤抖着握住听筒,继续拨号码。
此刻大洋彼岸的另一边——
……
伦敦皇家专属医师团队赶赴德国开会尚未回来,不得已只能送到最近的医院里去。
傅言博走在最后,陪伴着伊莎处理好傅明朗的后事。
“……”一串柔美的乐声传来,击剑台上那款深蓝色的限量本手机一直震动到了现在。
“劳瑞斯你不能去!医院是公众场合,就算是克尔的错,我和你的身份都不能此刻出现在医院里!”伊莎义正言辞地说道,接着扶住傅明朗,“不过克尔你要去外面躲躲,今天的事情很多人都看到了,母亲想护住你没有问题,但你必须消失一段时间让母亲把事情摆平,知道吗?”
傅明朗尚未回神。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眸子里的猩红未散。
“剑太细……这样一剑怎么刺得死他……”他哑声低喃。
“啪!”得一声脆响抡上他的脸,伊莎杏眸圆瞪:“你听清楚没有!!”
傅明朗置若未闻,只是冷然伸手,模了模自己的脸颊。
傅言博浑身微颤,哑声道:“摆平?你要如何摆平?这件事是克尔的不对,你要压下去,让他逍遥法外?”
伊莎冷笑:“这是我的儿子,我打可以,哪里轮得着别人?来人!你们看着少爷,先带他下去然后再听我安排……”
“不必了,”傅明朗冷笑一下,将刚刚骑马摔伤的嘴角擦了擦,依旧血色浓郁,“我自己会走……是我报复错了人,我怎么会想到要让他偿命,我应该让他心爱的人偿命才对的……他应该尝尝跟我一样的滋味,才知道这有多痛不欲生。”
他说中文,伊莎公主瞪着眼都听不明白。
傅言博却颤了颤,脑子转了几个弯也转得过来,地板上的“嗡嗡”声还在继续,他不着痕迹地走过去将手机捡起,按了消声键攥在掌心,哑声道:“你们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我去医院看看……放心,我会小心点不暴露身份的。”
伊莎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蹙眉,可最终选择相信他,带着儿子走了出去。
豪华的加长林肯车里,傅言博终于将那手机拿了出来。
上面沾了星星点点的血。
长途号码还在闪烁着,傅言博摩挲着那个号码,半晌之后终于吸一口气提起了全部的勇气,颤抖着按下接听键,放到了耳边——
“喂?”
寂静的慕宅里,澜溪清晰听到了这一声略显苍老的“喂?”
她冰凉刺骨的小手突然紧紧地抓住了听筒,像是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样,哑声道:“……你好。”
傅言博怔了怔,像是隔着整个外太空听那两个字,他情不自禁地伸出另一只手模了模,直到模见了冰凉的机壳才醒悟过来模不到她。
“……孩子,你是……”他苍老的声音在继续,那两个字,他紧张得问不出口。
“这不是你的手机……”澜溪怔怔的,一滴清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颤声道,“这手机不是你的,你把手机还给他……我要跟他说话……”
宛若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了,傅言博连前面司机跟他说话都没听见,专注用两手捧着电话哑声道:“他是你哥哥?”
澜溪语塞。
酸涩的味道一点点上涌,淹没了心头,她跪在地板上小声而坚决地否定道:“……他不是我哥哥。他是我爱人……是我肚子里宝宝的父亲。”
他不是我哥哥,是我爱人。
是我肚子里宝宝的父亲。
这一句话隔着几千公里的路程震得傅言博说不出话来,他气息短促,只觉得呼吸不过来,眸光剧烈颤抖着捂住听筒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半晌才缓和过来。
他复又把电话覆在耳边,哆嗦着嘴唇想叫一声“染月”,可他叫不出口。
在精神崩溃之前,他颤抖着挂断了电话。
前面的司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先生弓着腰垂体,整个人很难受的样子,手边的电话再次震动起来,他却再也不敢接了。
“喂?”澜溪再次听不到声音了。
“喂你别挂……”她颤抖着小声道,乞求起来,眸子里的滚烫的泪水在翻涌,“你别挂!你问的我都回答你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怎么样了他在哪儿!你是什么人?!别挂……”
她再次扑到电话上面疯狂地拨打起来。
张嫂站在房间门口,整个人蒙在灯光里面,直到看见客厅里那个失控的人儿才反应过来,从震惊中回神,脸色煞白地跑了过去。
刚刚亲口听见她说“我肚子里宝宝的父亲”时,张嫂整个人蒙了,心痛满溢地站在原地。
原来都是真的。
不可避免的……都是真的。
二楼的灯“啪”得一声打亮,慕铭升冷着脸走出来,本想问她们大晚上的吵嚷不睡觉干什么,看到澜溪泪流满面地跪在客厅里,这才慌了。
“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乖女儿你过来,别跪着……”
张嫂尴尬无比,赶紧搂着澜溪的肩膀哄她,小声道:“没地震,伦敦没地震,小姐您别瞎想知道吗……”
张嫂却死都没有想到,澜溪一扭头,却跟慕铭升说了句最不该说的话。
“爸爸……”她扭头,泪水满脸,“如果哥哥不是你的孩子,我们没有血缘的话,我们俩能在一起吗?”
闻声,慕铭升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怔在原地。
他没有反应过来,半晌之后才清楚女儿口中的哥哥是说慕晏辰,他的女儿做了一个假设,问如果晏辰不是他儿子,他们能不能在一起。
“他们”,在一起?
张嫂吓得脸色都变了,赶紧拥住澜溪的肩膀摇晃她:“小姐你这是在说什么?你看清楚这是老爷,不是别人,你是不是半夜冻感冒了才胡言乱语的?”
澜溪满眸含泪,想再问一遍,张嫂的手却模上了她的额,阻止她再说话。
“嗬!”张嫂惊叫一声,“这么烫!”
“老爷您看,小姐额头烫得厉害,想必是晚上做噩梦了跑下来着凉的,您看看是吃点药还是送医院好?反正这天也快亮了呢。”
慕铭升脸色铁青,迷蒙愣怔中听张嫂喊了一嗓子,下意识地也去触模了一下澜溪的头,只觉得也是烫得厉害。
“做噩梦了?”他俯身,苍老的声音柔声问着。
这温柔,像刀,一刀狠狠地割在了澜溪心上。
她扭过头,任由滚烫的泪水掉落下来,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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