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柳儿一边剥栗子给绫薇吃,一边愤愤不平地质问她:“绫薇,你怎么这么心软?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那个谢云袖不是什么好东西了吗,你怎么还敢收她的糖炒栗子吃?你就不怕她在这栗子里面下毒把我们两个都给毒死!”
绫薇捻起一颗剥好的栗子放进嘴里,笑道:“那你先看着我吃,要是待会儿我中毒了,你就赶紧跑出去喊人来救我!”
“我今天又看见文叙和那个软饭王讨好三小姐了,你说这人他要是没了良心,真是要多不要脸就有多不要脸!要不是你当初傻乎乎的把每个月的月俸都省下来供他念书,他现在还做老爷的马夫呢!结果现在好了,他中了进士,发达了,就想把你一脚蹬开,去高攀三小姐,当初,你掉进池塘里,他指不定有多巴望着你死呢!”柳儿越想越生气,用衣袖狠狠地一扫,把桌子上的栗子“啪——”的一声全扫到了地上,拿脚使劲踩了又踩,“绫薇,我们才不吃那对儿狗男女送来的栗子,你要是想吃栗子,改天我去清岐寺给你买!”
绫薇也拿脚踩了踩满地乱滚的栗子,“好了,都说了他们是狗男女,还跟他们生哪门子气啊!呐,”绫薇从袖筒里掏出了一支做工并不甚细致的银簪子在柳儿面前晃了晃,“看看这是什么?”
“哇!就是这支银簪子,这儿也有一朵小桃花……”柳儿正兴奋的打量着,突然一下子不笑了,她紧张万分的望着绫薇,“你你、你把银屏姐的簪子偷回来啦!要是被她发现可就糟了,你知不知道银屏她可是我们律府里出了名的得理不饶人?你快去把簪子还给她,就说是我偷的!”
绫薇愣怔了一下,才笑着接过柳儿手中的银簪子别在她的发髻上,“我见你上次见银屏的时候眼睛老是盯着她的发簪,我就猜你喜欢。前两天二少爷赏了我几个碎银子,我就托银屏又买了支回来。呐,你看是有区别的,”绫薇指了指小桃花上的花蕊,“银屏那一个花蕊是黄色的,你的这一个花蕊是粉色的。”
“绫薇,我怎么好意思收你的东西呢?”柳儿嘴里客气着,已经迫不及待的拿着镜子照来照去,顾不得搭理绫薇了。
事实证明,绫薇为柳儿买这支银簪子是极其不英明的决定,因为柳儿一连两天都忙着对镜子梳出各种各样的发型,来烘托那支银簪子,不仅顾不上和绫薇八卦律府的大大小小主子奴仆的小道消息,就连梦里都能手握着银簪子笑出声来。
这天晚上,绫薇惦记着还躺在揽月阁里的小毒蛇到底怎么样了,就扯了个谎,“柳儿,二夫人说前天去庙里烧香累着了,让我去给她捶腿,可能晚点儿回来,你就不用等我了啊!”
若是放在平时,柳儿一定会严词拒绝,非要等着绫薇回来了再睡不可,甚至还会自告奋勇的代劳,现在柳儿一门心思全在银簪子上,就爽快的答应了,“你别忘了早点儿回来睡觉啊,要是碰到文叙和那个软饭王纠缠你,你就喊非礼,看他以后还有没有脸再在律府里待!”
当绫薇冒着寒风哆哆嗦嗦的来到揽月阁时,揽月阁还是那副破败荒宅的模样,一声“大少爷”都快要喊出口了,又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儿生分,喊“寒池”吧,自己都觉得暧/昧。顿了顿,她就底气十足的拍着门板,大喊:“律寒池——”
绫薇毫不怀疑养了那么多的毒蛇毒蝎子充当手下小弟的律寒池在自己还没有踏进揽月阁的大门时,已经有无数的毒物爬过去向他报告了,律寒池他不过是为人虚荣,爱摆架子,非等着她亲自敲了门,才会来开门,以彰显他自己的非凡地位。
可是,她在门外喊了不下数十声了,残破的门板都快要被她拍坏了,还听不见律寒池开金口放她进来。
她趴在门板上,透过门板上的隙缝看见里面还是和往常一样漆黑一片,无数黑黢黢的爬虫类在地板上蠕动,脚爪触角与地板接触时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难道是小毒蛇九黑被自己伤得太重,到现在也没有好转,律寒池一怒之下,不再搭理自己了?
绫薇不顾一切的推开了门板,在门口盘踞的毒蛇毒蝎子并没有像她初次进揽月阁时那样一拥而上,而是纷纷退避。借着从门**进来的淡淡月光,绫薇看见律寒池孤自盘坐在墙角的矮榻上,一动也不动。
“律寒池——,九黑是我害死的,虽然把它过继给我是你的错,但你也不用太自责了!”
她心惊胆战的走过去,律寒池却一直就那么坐着,既不开口,也不看她。她伸出食指在律寒池的额头上轻轻一点,令她毛骨悚然的是律寒池居然随着她的手指仰面躺倒在了矮榻上。
绫薇吓得赶紧抱住他,“律寒池——,你怎么了?”隔着衣服,她也能感觉得到他身体的寒冷,抱着他就像是在怀里抱着一块寒冰一样。即使是绫薇习惯了这个男人的一身寒气,也还是吓了一跳,过去他的身体再冷,也还留存有一个活人应有的基本温度,现在已经寒冷到了连一丝热气都感觉不到了。她伸手模了模他的心脏,心跳已经是轻微不可感了。
律寒池死了?
是他自己天天研制毒药,结果一下子没有把握好量,把自己给毒死了?还是因为自己把小毒蛇九黑给害死了,律寒池气急败坏,又痛又恨,结果气死了?
如果是第一种死法的话,那就是他活该了。但是如果是第二种死法的话,那自己岂不是就是杀人凶手了吗?
绫薇一边使劲摇晃着他的头,一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律寒池——,你、你可……千万不能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