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展少昂便再也没有见到阮维夕的人影,而是另外有个男人负责他的起居饮食和身体检查。来的人虽然穿的是便装,却还是能明显看出他从事医护行业,身上的衣服永远是白色,散发着淡淡的消毒水和酒精的混合味道,不喜欢身体接触等等,甚至连和展少昂对话他都会仔细的带上口罩。
展少昂心里就像是憋着一股火,却找不到发泄的对象。每天他都被告知不易乱动,按时吃药等等,然后那个男人就会坐在一边慢慢的看汽车杂志。除了翻动书页的声音,展少昂都怀疑,那个男人是不是个隐形人。
他终于耐不住,试探性的“喂”了一声。
那男子抬眼看看他,继续翻看着手中的汽车杂志。
“那是Boxster09款吧,如果你能告诉我一点关于阮维夕的事情,我不介意送你一辆。”展少昂自信满满的说,天上掉馅饼谁人会拒绝呢。
那男子忽然鄙夷的笑了笑,说道:“阮小姐竟然为了你这样的人叫我到这里来看护你,真是浪费了她的钱。哦,也对,忘了和你做自我介绍了。我是来自美国的华裔脑科医生,陆泽磊,曾获得哈弗大学医学院博士后学位,毕业后在美国加州一家专门供给政府部门的医院任职,专职脑科手术。你头部的手术虽然不是我主刀,但是我去参加了会诊。对你的病情还是比较熟悉的。至于我的薪水吗,因为和阮小姐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所以我给了她折扣,大概一天的价格和这辆保时捷跑车差不多,所以展先生不用替我担心车子的问题。”他的声音不高,轻轻浅浅却让展少昂听的清清楚楚,原本心里那一点自信瞬间破碎,顿时面红耳赤起来。
他想不到这人竟是这样的来头,更想不到阮维夕连这样的人都请得到,也舍得为他请。他忽然觉得想不明白阮维夕心里想的是什么了。
“展先生,我本人是很讨厌和你们这些权贵交谈的,因为你们这些人大抵都是一种路数,不是靠金钱压死人就是靠权力压死人。不过为了能让阮小姐在我身上少花点不该花的钱,我还是要详细的和你说下有关于你的伤势。”陆泽磊明明就是在损人,可是仿佛就是事不关己,也不看展少昂脸都涨红的和熟蟹子一样,自顾自的打开文件夹,拿出一些X光片和CT片来。“根据最近的观察,你的头部在第一次枪击后,恢复的比较好,由于第二次震荡,将原本压迫在神经上的淤血震荡开了,所以你的记忆才会很快恢复。不过还是建议你每隔一段时日就去医院检查下,确保淤血不会再次压迫神经。还有,要按时吃散淤活血的药,这样才能好的快。至于您的伤,很有可能再阴雨天气恶化,请您注意今后的保养。这些资料我可以留给您未来的私人医生,方便您将来查看。那么,到今天为止,我的任务就算结束了。”
陆泽磊收拾好东西,起身就准备走,连任何拖沓的动作都没有,仿佛一时一刻也不愿意呆在展少昂的身边。
“陆……医生,请等下。我想问,阮维夕去了哪里?为什么连续两天没有看到她。”展少昂突然用手拉住他的衣摆,随后注意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松开了手,但是他还是清楚的在陆泽磊的眼睛里看到了厌恶,估计这衣服出门他就得丢了。
“阮小姐……她自然有她的公事要忙的。”陆泽磊稍微一犹豫,决定还是答应阮维夕的要求,对展少昂说谎。实际上,阮维夕因为内伤整整高烧了两天,今天才稍微清醒了些。
“忙公事?!哼~”展少昂冷笑。“是了,她自然有公事要忙,她是怕我好了以后再去收购她父亲的公司吧。否则又怎么会请像你这样按秒算钱的医生来?表面上是为了我好,担心我,照顾我!实际上,还不是为了一个最终的目的,让我不要对她父亲的公司出手么?这女人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陆泽磊原本不想搭话,可是展少昂越说越过分,他终于听不下去,将原本要恭敬递到展少昂手上的文件狠狠一掷,骂道:“闭嘴,你知道什么?阮维夕不来是因为……”
“因为要去替你拿到一张飞往法国的机票,让你和你许久未见的小未婚妻会合。”阮维夕推门而入,顺势接下了话茬。她的面色有些蜡黄,额上还沁着汗珠。走路的时候,她自己都觉得脚下绵软,像是踩在了棉花上一样。可是她还是强撑着,把票放到了展少昂的手上。然后转身对陆泽磊轻笑道:“抱歉,我到现在才赶来,耽误你休息了。这个是你这几天的酬劳,请你收好。”
一张瑞士银行的本票,轻巧的塞进了陆泽磊的手里。阮维夕眨了眨眼,示意陆泽磊先走,陆泽磊只能无奈的先离开了。走之前,陆泽磊还是回头看了看床上的展少昂,他的脸和外面的天气一样阴郁,让人感到压抑,陆泽磊担忧的叹了口气,他知道,展少昂是不会给阮维夕好日子过了。
看着陆泽磊走出了房间,阮维夕这才放下心来。自己千叮咛万嘱咐陆泽磊不要将自己的情况说给展少昂听,可是他还是险些说出口,还好自己来的及时。何况,说了又有什么用呢?在展少昂的心里,她已经是一个不堪的人了不是吗?
“阮维夕,你又想耍什么新花样?你以为区区几百万的医药费还有这贴心的飞机票就能把我打发了吗?你也太低估我展少昂了吧。”这该死的女人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承认,她做的这些是一点一点的打动了他,但是和那几十亿的资产比较起来,这些都变得轻如鸿毛了。更何况阮天行和他还有着杀身之仇,他说什么也不会轻易就对阮维夕所做的一切表现出好感。
阮维夕抬起眉眼撇了展少昂一眼,轻描淡写道:“我可从来就没觉得展先生能是几百万就打发了的人,只是现在我这座小庙养不起你这尊大佛了。而且你又恢复了记忆,更是应该回到你本应该回到的地方去。”
“你就不在乎我会再像你父亲的公司下手?这次我可不会客气了!”
“那是他的事,与我无关。”阮维夕下意识的转过头。院子里的两人亲手栽得小树如今郁郁葱葱,而栽树的两人却已形同陌路。
“那你又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别说……别说,你还在乎我!”展少昂忽然一把将阮维夕拉上床,阮维夕猝不及防,一下便跌在了床上。还没等她起身,展少昂就已经将她压在了身下。两人的身子贴的极近,隔着衣服便能感受到两人的体温和心跳。这暧昧的姿势让阮维夕瞬间就红了脸,却苦于无法动弹。她便恼起来。
“你放手!”
展少昂的脸近在咫尺,五官是那样的熟悉,而眼神却是异常的陌生。这让阮维夕猛然觉醒。他真的已经不再是“他”了。
他不是那个想要保护她的人了。
不是那个为了她学做版画的人了。
不是那个“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人了。
不是了……
再也不会是了……
……
想到此,阮维夕眼睛朦胧了。
展少昂看着她如此,心突然就疼了。为什么疼?他也不知道。不是明明恨她撒谎,明明怨她伪装的吗?可是一看到她的眼泪,自己就好像被软化了一样。他记得自己从才并不是如此。她到底做了什么,改变了他。
展少昂俯,重重的吻上阮维夕的唇,希望能找到一丝答案。他原本只是惩罚戏谑的一吻,没想到却无法自拔。他深深的沉醉其中,汲取她口中的香津。他甚至有些忘我的抚上了阮维夕的脸,却被阮维夕一把推开。
“展先生,请你自重!”她的面色潮红,云鬓凌乱,衣服都有些歪斜,虽然面色有些憔悴,却让人凭添了几分怜惜之感。
“那你告诉我,你是否在乎我?”展少昂执念于此,似乎无法解月兑。
阮维夕却笑了,笑的那么轻巧,又有些凄然。
“大家逢场做戏,展先生何必那么认真!你既然觉得我是抱着目的来的,那么我是不是在乎又有什么关系吗?”
展少昂一怔,却是没想过她这样的大家闺秀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几天来的赌气涌上心头,竟然也恨恨的笑着说道:“想不到阮小姐竟是如此开放之人。等以后若是怀念,不如再一次坐坐可好,说不定又是一番新感觉。像阮小姐这样气质的女人,我倒是不妨牺牲写色相!”
展少昂说的字里行间透出对阮维夕的侮辱。
阮维夕似乎早就不在意,她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丢还到展少昂身上说:“这种东西,展先生还是收回吧。我是受不起了,不如再刻一个送给你的小娇妻,倒是别有一番情趣。”她说着,心里却隐隐的疼,那是她曾经看着最重要的东西。而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而已。
阮维夕趁着展少昂愣神,快步走出了房间,边走边说:“车子和司机都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你想什么时候回去,可以随时出发。”
她的背影淡薄却坚毅,门声响过,便消失在了展少昂的世界里。
从此与君陌路,再不相与。
展少昂用手细细的模着阮维夕丢来的东西,那是他为她刻的玳瑁簪。现在只剩下了一半,已然是一个废品。如同他们白首不相离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