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1-03
“那片房舍,便是东平郡王府?也就是那宣武军节度使府?”
“看来正是,朱三性喜奢华,虽有其正室张氏多劝,仍大修节帅王府,翠柏重岚,飞檐万壑,至有今日景象。至于身后那一群魁梧雄壮之辈,自然是家中豪勇仆从,外出作为护卫郎君之用。
咋看起来,这一行人的确打眼。可再一思索,却又再正常不过。
李曜手中拿着一把装模作样的大号玉骨折扇,扇面上的一篇《兰亭集序》写得惟妙惟肖,传神犹如真迹,此时正“刷”地打开,扇了两扇,怡然道:“陈桥之处,交通便利,合当驿站。”
李袭吉更是不解,迟疑道:“然也,但……只是如此而已?”
“嗯?哦,只是如此而已。”李曜微微挑动了一下眉头,淡淡地道:“似乎也挺适合兵变。”
李袭吉一惊,再看李曜时,脸色已经有些怪异。
李曜却笑了笑,语气变得有些落寞:“先生勿惊,某说的那场兵变,若依旧免不得要发生,却也是六十六年之后了……而且,某不打算让它发生。”
李袭吉一愣,张口欲言,偏是李曜又摆手道:“不必多问。”
他没奈何,只好将到嘴边的一句话又给憋了回去。
李曜负手而立,打量了汴州景色许久,轻声一叹:“白马哀歌三百载,血染刀锋六十年。”
李袭吉与冯道面面相窥,似乎心中都在迟疑:“今番明公感慨何其多、何其怪异。”
李曜却也不去管他们,自顾自的观赏起汴州风物来了。唐代宣武军节度使辖汴、宋、毫、颖四州,此四州居河、淮之间,地势低平,水道纵横,自古即为关中通东南地区的交通要道。隋炀帝开通济渠,目的不仅为游幸,至唐,通济渠更成为转输东南财赋至西北的大动脉,汴、宋、毫三州为运河所经,唐长安政府对东南财赋的倚赖程度愈大,这一地区的地位愈加重要。
首都为首善之区,人文荟萃之地,隋唐政府以国防及政治因素,定都长安。关中地区地狭人稠,粮食常不能自给,至高宗、武后时,因对外用兵及官僚集团的膨胀,每遇飢荒,辄有就食东都之行。玄宗重视漕运,把关东的财赋区与关中的政治文化中心紧密的结合在一起,成就了大唐盛世。
安史之乱后,河北租赋不入王室,唐中央政府对东南地区粮食的需求转殷,主控通济渠运道的宣武军节度使人选,甚受朝廷重视。河南、河北藩镇叛乱时,这一地区更是敌对双方争取的对象,吐蕃、南诏寇扰时,宣武之地负责提供防秋、防冬之兵与粮。
黄巢之乱,窜扰中国几半,两京残破,东南地区生产事业遭受重大打击,大唐朝廷渐步衰亡。朱温降唐之后,便是以这宣武军为基础,经二十几年的发展,陆续并吞邻镇,成为天下第一强藩,终于篡唐。自朱温定都汴州起,从此中国政治中心东移,乃以全国经济重心东移之故也。
李袭吉见李曜看得仔细,放下先前的疑虑,笑问道:“郎君可是细看城防,日后好一举而破之?”
李曜摇头道:“汴州之险,不在其城。”
李袭吉哈哈一笑:“某正欲言之,这汴州之地,本不适合防守,只须兵临城下,则其势自窘,难只难在其北有黄河,我河东欲来汴州,所阻者,河水也。”
李曜却仍摇头,道:“河水只是其一,更有一点,乃在其人。”他一指路上行人,道:“袭吉先生请看,汴州比之我晋阳如何?”
李袭吉面色微微一变,又自坦然,点头道:“虽不如晋阳坚阔,富庶则有过之。”
李曜点了点头,道:“非但富庶,而且安定。先生请看这汴州城中商贾,远多于晋阳,此晋阳所不及汴州之处也。”他微微叹息:“某在晋阳数年,虽以军械监为根基,变相推动商业,然则大政不在于某手,许多事情仍难发挥效用。如今晋阳虽仗着三百年北京雄城之底蕴,仍有巨大潜力,然则无商不富,河东兵力始终难破二十万众。反观朱温,虽处中原四战之地,却有交通南北西东之利,财赋无碍,以至有大军二十余万之众,兵力之强,实为诸蕃之最。一俟朱温平定山东,其势更难复制。他又有洛阳在手,倘若朝廷暗弱,则可西望长安,一旦得手,彼时便可傲视群雄,纵我河东兵精甲锐,他不自乱,河东便无战而胜之之理。如此,社稷危矣。”
李袭吉脸色一凝,沉吟道:“郎君担心朱温西入长安?然则他精心维持的忠臣面目如何自处?我河东又如何能叫他这般轻易进得关中?”
李曜哂然一笑:“若是陛下有难、河东势蹙,朱温自然便能进得长安了。”他见李袭吉面色难看,微微笑道:“某说得有些远了,实则在朱温有这般机会之前,我河东反倒会有一次西入长安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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