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辛柚罗嘱咐双儿送来热水和两份早膳后,便想打发她走。
但双儿却盯着桌上的两份膳食,一脸困惑道:“小姐,你真的吃得完吗?”
似是想遮掩什么,她一直站在床榻前,不敢离开一步。“吃得完,我饿得一头牛都吃得下,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吃。”她挥挥手,要她退下。
双儿看到床榻上披挂的粉色纱缦还没捆起,于是往前跨出一步。“小姐,先让双儿替你整理床榻吧,还有棉被也要折得整整齐齐的才行……”
辛柚罗都快吓出冷汗了。“不用了,你快走。”
“小姐,双儿做错了什么吗?”一再被赶,双儿沮丧的垂下头。
“没有的事,你怎么这么想呢?”辛柚罗安抚着她,顺着她的目光竞瞥见床下搁了双男鞋,连忙心虚的将鞋踢进桌底下。“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而已,你就先去忙你的事吧,有事我会叫你的。”
费了点力气,总算让双儿离开寝房了,双儿前脚一走,她马上锁上门。
宋君澜这时候也拉开了遮住他的粉色纱缦,下了床榻,他打着赤赙,露出结实的肌肉线条,性感又迷人。
辛柚罗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这样的他——当然也不行被看到,要是被人知道她房里窝藏了一个男人,整座府邸肯定闹得鸡飞狗跳。
“君澜,我来帮你洗脸穿衣。”她喜孜孜又心情好地说。
他斜睨着她,笑容邪气得迷死人。“大小姐,你行吗?”
“当然行。”她撂下大话,当他是夫君的服侍他洗脸穿衣,怎知他竟故意毛手毛脚扰乱她,害她忍不住出拳揍他。
一阵混乱后,两人才终于安安分分的坐在桌旁用早膳。
宋君澜喝了口热呼呼的粥,才发觉到自己真的饿了,大口扒了起来。
辛柚罗看他饿了,帮他布起菜来。“多吃点。”
他先吃口入味的卤菜,再尝口鲜美多汁的蒸鱼,终于知道她为何会嫌寨里的食物难吃了,这味道可真是人间美味啊。
“很好吃吧?”她笑盈盈道,对于自家厨子的厨艺可得意了。
他盯起她看,然后出其不意地搁下碗筷,将她一把抓入怀里。“不,不好吃,你才是最好吃的。”
她都被他说得脸红心跳了。“哎呀,你好好吃饭啦,真是的。”
他知道她害羞,不禁哂笑,紧紧环抱住她,认真道:“柚罗,你觉得我适合做什么工作?”
“什么?”她有点反应不过来。
“我总不能一直当强盗下去吧,这样你爹娘怎么会放心把你交给我?要是有一天我真的被官兵捉了,你怎么办?”昨晚在她入睡后,他想了很久,除了当强盗以外,他还能做什么。
因为娘亲识字的关系,从小就教他读书写字,但也仅此而已,更渊博的学问他就没有了,恐怕谋不到高薪俸的差事,眼前他只有一条路可走,便是到师父的武馆当武师……
听他这么说,辛柚罗胸口一热,原来他有考虑到他们的未来,只是……“不当狐君可以吗?你不是想要盖医馆?”
“傻瓜,谁说只有当强盗才能盖医馆?”他失笑道,事实上却为她小心翼翼的口吻感到心疼极了。事到如今,她居然还只顾惦着他的医馆盖不盖得成。
而她虽开心他为她设想许多,却故作伤脑筋说:“真糟糕,你除了当强盗什么都不会耶……不如这样好了,我们来开家面馆吧。”
“面馆?”他怔了下。
“你煮面,我来招呼客人。”辛柚罗一脸正经的提议。
“我煮面?为什么是我煮面?”他不解。
“因为我不会煮啊,所以就交给你了。”她佯装无辜的眨眨眼。
“你还敢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宋君澜作势要掐她。
辛柚罗笑呵呵的,在他怀里笑得东倒西歪。
当然,宋君澜知道开面馆是不可能的,她爹娘岂会容许疼爱的掌上明珠跟着他去卖面?他想给她的是更富裕的生活,想赚更多钱……
他停下逗弄她的动作,下巴顶在她发心,认真道:“柚罗,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想我的出路,等我确定好想做的事,我一定会上门提亲。”
“嗯。”辛柚罗柔顺的点点头,完全成了依附他而活的小女人。
就在两人浓情密意时,房外传来了敲门声,接着是洪嬷嬷拔高的叫唤。
“小姐,双儿说你怪怪的,要我来看你,你果然变怪了,居然在自言自语……不对,那是男人的声音吧?谁在你房里?”洪嬷嬷急了,想直接推门而入,门却被锁上。“小姐,快开门啊!”
“我该走了。”察觉此地不宜久留,宋君澜反应敏捷的将她抱下自己的腿,他探了眼窗台方向,眼下也只能从那儿走了。
辛柚罗心急的扯住他衣袍,眼眶泛红。“我们何时能再见面?”
看出她眼里的不舍,他也同样不想走,但再不走被人发现,情况可是会一发不可收拾。“我会再来的。”他沙哑道。
“小姐,你到底在跟谁说话?该不会有yin贼在你房里吧?”
“不是的,是我在练习唱歌。”不这么说,洪嬷嬷的大嗓门恐怕会把一堆人全引过来。紧接着,她飞快地转头向宋君澜道别,“君澜,我等你来。”
“我很快就来了。”他深情的做出承诺,旋即攀出窗外。
辛柚罗追到窗台前,目送着他离去的身影,离情依依的她浑然不知,外头的某个地方此刻正吵得喧腾不休,而始作俑者就是她的心上人。
“我是yin贼秦慕,我冒用狐君之名作奸犯科,我污辱狐君,杀害无辜百姓,我罪该万死……我是yin贼秦慕,我冒用狐君之名作奸犯科,我污辱狐君……”
一大清早,县衙大门前出现了个奇异的现象,有数十个戴着狐狸面具的人被捆绑在地,其中有个戴银色面具的人双眼惧骇的瞠大,无法自制的张着嘴吐出这段话来,不知说上几百遍了,喉咙都哑掉了还不停下,吸引了众多百姓前来围观,议论纷纷。
“他说他冒用狐君之名作奸犯科是怎么回事?难道犯人自始至终都不是狐君,是这个人才对?”
“可是哪有人会承认自己杀人,还张口说个不停……真邪门!而且这人下巴有颗痣,衙门发布的画像是没有痣的,他真的是犯人吗?”
“干脆把他的面具拿下,看个仔细吧。”
一个路过的老嬷嬷在人群后方听到这番对话,突然激动的挤入人群,在看清楚秦慕的脸孔后,愤怒喊道:“就是他!就是这个人杀了我家老爷夫人和府里多条人命,还毁了我家小姐的清白,我家小姐挣扎时有挥下这人的面具看到他的脸,还找了画师作画举证,怎知衙门竟不受理,还说我家小姐神智不清,证言不足采纳。”
原来这位老嬷嬷就是林员外家里的女乃娘,当日没搭上出游马车才没遇害,案发以来为了替自家主人小姐捉到凶手,不知跑了多少趟衙门都没用。
林员外一家的命案众所皆知,立刻有人开始打抱不平。
“真有这种事?!真的是欺人太甚!”
老嬷嬷声泪俱下道:“是真的!我家小姐看得很清楚,那人下巴有颗痣,她让画师画下的犯人就跟这个人一个模样。”
“曹县令是犯胡涂了吗?真正的犯人不捉,竟咬着狐君不放,是想让狐君背黑锅吗?”
“我就觉得怪,狐君怎么会杀人?他只会惩戒恶人,把抢来的财物分给穷人,从不杀人的。”
“这家伙会这么邪门的在这里说个不停,该不会是狐君无法忍受自己被栽赃,才亲自掳来的吧?”
在之前一连串抢劫杀人的案件中,狐君成为众矢之的,让受过他恩惠的百姓纳闷不已,现在疑云解开了,他们总算能尽情替狐君抱不平。
这时正巧有几个衙役前来上工,看到衙门前围满了人,于是斥骂道:“你们这些人做什么挡住门?”
百姓们立即闭紧嘴地退开,地上被捆绑躺着的数十个人,登时令衙役们看得目瞪口呆。其中有个人还直嚷着他是yin贼、假冒狐君什么的,这是怎么回事?
更怪的是……
“驻守的人去哪了?”衙役们互相交换着古怪的眼神,旋即不安的推开了门,霎时意外的看到守口的人全躺在地上睡得东倒西歪,还作好梦似的打呼着。
“你们这些人怎么都睡着了?快醒来!”啪啪啪,巴掌一个个挥下,非得打醒他们不成,要是被县令知道他们怠怱职守就惨了。
一些人迷迷糊糊醒来了,揉着眼说:“不知道,就忽然闻到什么香味就睡着了……”
这番话令衙役们瞬间竖起寒毛,门口那个自称yin贼之人嗓子早喊哑了,显然是还没天亮就被丢弃在这儿,居然有人可以把驻守在县衙门口的衙役迷昏,再把这一大群人丢在这儿,简直太过嚣张,
百姓们看到衙门内睡胡涂的衙役,更深信这神奇的事件是狐君本人所为,胆子一大,开始道:“大爷,这个长痣的人就是假冒狐君的恶徒,快将他捉起来!”
有人开口了,其它人便放胆跟着喊,“被害的林员外千金可以指认这个人,快将他捉起来,不能让他逃了。”
“对!不可以放纵真正的杀人凶手!”
“快捉住他!”
“捉住他!捉住他!捉住他!”
衙役们向在场众人高喊着凶手并没有痣,要他们住嘴,再不听话就要全关进牢里,但百姓们这阵子都活在生命被威胁的恐惧中,此时看到真正的犯人顿时爆发,皆情绪激愤的齐声抗议,见愤怒的群众们几乎暴动起来,持着棍杖的衙役们竟怕得腿软,完全无法控制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