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耀矾毫不在意地耸肩。
“面对几个不入流的角色,『贪生怕死』这个词对我而言应该是用不上。”语顿,唇角微撩。“至于情报提供者的身分,保密虽是绝对必要,不过凡事总有个例外,至少,在面对不知见好就收、还回头欲反咬一口的狗儿时,就不需要太计较了。”
“姓龙的,你敢骂我是狗!”王七一脸愤慨。
龙耀矾扬了扬眉梢。“我指名道姓了?”
“你——”
“够了!”山贼头子不耐烦地截断王七没脑子的咆哮。“龙堂主,我看不如这样,咱们打个商量,只要你愿意供出白然庄的弱点,让咱们顺利讨回公道,咱们就互不相欠,如何?”他贼笑着提议。“这桩交易应该不赖吧!斌堂既不会有任何损失,还能保住您这条宝贝小命呢!”
可惜,龙耀矾的回应是声冷哼。
“我也说了,面对不入流的角色,贪生怕死这个词我还用不上。”何况这等交换条件,双龙堂可没沾到半点好处啊。
“哼!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既然如此,那就纳命来吧!”谈判破裂,山贼头子随即变了脸色,举起手中的大刀,大喝一声:“兄弟们,拿下他!”
人人都知双龙堂里负责守护堂内安危的是隼卫,龙耀矾这堂主之名虽然响亮,但平时除了动脑与那些心怀鬼胎的买卖方们迂回交锋外,大多时候只会躲藏在双龙堂错综复杂的机关迷官内,甚少亲自与人动手。
由此可见,他的功夫应当不足为惧。
今日难得埋伏到落单在外的他,这机会绝对是千载难逢,只要能够生擒他做人质,整个双龙堂所拥有的机密情报就等同于他们的囊中物了。
到那时候,岂止白然庄,全江湖的大小帮派都得归顺于他啊!山贼头子兀自在心中勾勒出美好的未来远景。
面对眼前的危机,龙耀矾的唇角扬起一弯诡谲的弧形。
“办得到吗?”
只见把把利刃直往他身上招呼过去,他却是好整以暇地噙笑而立,就连刀锋逼至眼前仍是分毫未动——
“咦?”利刃劈砍而至,却是铿铿锵锵的彼此砍成了一团,令大伙儿全傻了眼。
人呢?
“别动喔!”讪笑声自山贼头子的身后传来。“要不,若是阁下的脑袋出了什么差错,可就别怪我了。”
山贼头子倏然一震,明显感受到颈间反射的银光。
“怎么可能……”
他还正疑惑自己握在手上的刀不知消失到哪儿去时,转眼竟发现它就架在自个儿的脖子上……真他娘的见鬼了!
一帮手下亦瞠目结舌地望着不知何时反被挟持的头子,顿时一片错愕哗然。
现在该怎么办?
“嘿嘿,这句话可要原封不动地奉还给你了,龙堂主。”
闻声,龙耀矾微乎其微地顿了顿,目光朝那得意的笑声缓缓移去——
只见王七手上的大刀正抵在某人白女敕的颈子上。
“别动喔!否则这位小泵娘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可就别怪我咯。”
若冰一脸惊惧地瞅着他。
刚才借着移形换影、闪避攻势之际,他顺势用劲将她推入一旁的矮丛中,避免让她卷入其中。
她从头到尾都遵从他的暗示,安安静静地躲在他的身后,本以为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岂知就在她以为能够顺利藏起的时候,一把无情的刀刃就这么抵住了她……
她太大意了。
“真看不出来,原来龙堂主也有携带女伴出游的雅兴,而且还是个标致的小美人呢!”王七不禁露出yin笑。
其实他原本是想趁着混战之际逃跑的,没想到却意外让他发现了好东西呢。
“你想怎样?”龙耀矾开口,沉着的冷静中带着几不可见的愤怒。“一个换一个?”
“这个嘛……”王七贪婪的目光忍不住在若冰身上来回游移。
自从那五十两被春水楼的娘儿们挖光之后,天晓得他有多久没碰女人了,当他瞥见这姑娘遮掩在斗篷底下的那副唯美面容时,他可是惊艳到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要不是眼下时机不对,他还真恨不得马上把这小美人拉上床去好好翻云覆雨一番啊。
就这样把她给交出去,未免也太浪费了吧!
话说回来,只要头儿一死,他不就可以顺理成章接下当家之位了吗?只要不管头儿的死活,就连这个小美人他都能理所当然留下来自己享用,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何况,就算真能把头儿安全换回来,他曾出卖寨子的行迹也已败露,难保头儿之后不会找他算帐……既然这样,不如就顺水推舟吧。
“头儿,你也知道姓龙的这小子为人奸险,就算交换人质也无法保证他不要诈,为了咱们一帮兄弟的安危,只好委屈您牺牲了,咱们拼着一口气也会替你报仇的!”
“耶?”王七一番正气凛然的话,听得山贼头子目瞪口呆,随即大骂:“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竟敢见死不救!”
王七对他的控诉充耳不闻。
“对白然庄的复仇是首要之务,咱们可不能就这样被绊在这里。兄弟们,事到如今,不计死活也要拿下这姓龙的,否则对不起死去的同伴啊!”
可任凭他一席话喊得再热血,底下的帮众们却仍是个个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人人脸上全是疑问。
现在到底该听谁的?
感觉身后那道不停在自己身上流连的猥琐目光,若冰起了满身疙瘩,冰冷的恐惧几乎就要将她灭顶,求救的目光不由自主投向龙耀矾那方。
她该怎么办?
“姓龙的,你当真舍得你那娇女敕可人的女伴被那混帐糟蹋吗?”山贼头子兀自做着最后的挣扎。
蓦然间,银光一闪,一道温热的血泉骤然喷出。
山贼头子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睇向自己被划开的颈子。
“你……这家伙……”话未完,便见他双眼一翻,断了气息。
突如其来的惨况令众人为之心惊,个个僵在原地不敢妄动。
只见龙耀矾寒着脸,松手让其倒地,顺手甩去那残留在刀面上的猩红血迹。
“没用的人质,留了也是多余。”
如刀般锐利的冷语倏然刺进心底,令若冰浑身不住泛起凉意。
你也是为了某个目的将我诱拐下山,等到没利用价值后,就会毫不留情地痛下杀手,是吗?
“你们还呆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上啊!”王七眼见苗头不对,连忙气急败坏的喝令,一边悄悄揽住浑身僵直的若冰,一边偷偷准备开溜。
肢体相触的刹那,若冰的思绪乍然一停——
“咦?”
众人鸦雀无声地瞠目瞪着眼前的景象——
只见原本风和日丽的天气,无预警吹起了阵阵阴冷寒气,和煦的阳光不知何时失去了踪影,澄澈的蓝天更是已由沉郁的灰黑云层所取代。
“他娘的,什么鬼天气……”
抱怨声未完,一道刺骨寒风夹带大量片片雪晶狂扫而至,猝然袭向毫无防备的众人。
“下、下雪了?”
从和暖到严寒,不过就在眨眼间。
当众人处在惊愕之际,周遭温度仍在持续急速骤降,直到另一股更为强劲的冻气袭来,夺走了众人的反应力和行动力。
世界,彷佛在顷刻间冻结。
不能过于依赖不属于自身的力量,一旦习惯了依赖,就会被其反噬……
记住,不论发生什么事,千万不能让寒玉的力量凌驾于意识,心一旦遭到冻结,就再也无法复原了……
“匡啷”一声,遍地冻结的冰晶碎了一角,倒下了个狼狈喘气的身影。
开什么玩笑……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这回的冻气,远比在山头时所遭遇到的还要冰寒,甚至让他差点就这么断了气……
龙耀矾艰难地半撑起身子,抬头望向前方——
只见若冰面无表情地伫立在风雪中,那对宛若结了层霜、比之前还要冷冽的冰寒双眼不带一丝情感,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甩甩头,他朝前方疾声呼喊:“若冰!”
然而,对方却犹如失去生命的冰雕一般,对他的呼唤毫无反应。
风雪的威力,仍在持续增强。
这般严酷的冰寒之气,就连他都感到难以承受,倘若她再不住手的话,情况真的会一发不可收拾……
但,他阻止得了吗?
“若冰,你听得见吗?”
……听得见吗?
漠然无神的双眸淡淡横扫眼前的一切,彷佛正隔着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躯壳观看着陌生的周围。
胸口不断逸散出的寒气模糊了她的思绪,几乎就要令她失去知觉。
“若冰!”
与她越是接近,冻气的冷冽就越是强劲,内力的过度耗损,就快令他支撑不住了,可恶!
强撑着几近僵化的意识,他逐步靠近她身旁。
“若冰……”望进她那毫无温度的冰冷眼瞳,令他的心在刹那间莫名揪紧,随即不顾一切紧拥住她。
“若冰,听得见吗?快回答我啊!”
……是谁?
她的五感恍若遭到闭锁,对外界的一切感应几近断绝,直到那股熟悉的暖意再度包围着她,顺着体肤流入她那近乎冻结的思绪,勉强将她的神志自那冰冷的苍茫之中拉出,无种的双眸徐缓恢复清明,如梦乍醒的茫然中掠过一丝疑惑,怔仲望向眼前那抹昂藏直立的身躯——
……大熊男?他在做什么?为什么抱她抱得这么紧?
还有,这些风雪是怎么回事?刚才的天气不是还不错吗?
……不,不对,她好像遗漏了什么,总觉得记忆变得有些零碎……
直到遍地的银白冰晶跃入她的视线内,运转困难的脑子蓦然一疼——
这风雪……是她造成的?
她……失控了吗?
……一旦心遭彻底冻结,就再也无法复原了。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
她还不想就这样失去……
“你清醒了吗?”感觉到那些微的挣扎动作,龙耀矾连忙垂首观向怀中的人,却意外看见她那涣散的眸底逐渐渗出恐惧。“怎么了吗?”
倏然,一滴晶莹滑落她的腮面,结出一道冰晶轨迹。
“不要……”她的唇瓣微微颤动,几近无声的低喃。
“什么?”他听不清楚。
“不要……丢下我……”
眼睫凄然一合,她恍若全身力气遭抽离般瘫软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