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嫣做梦了,她梦到了最美的娘亲在梳妆奁前给她缠发髻,娘亲温柔笑着,嗔怪着,好温馨,好温暖。
她又梦到了腊梅,两人在春雨迷蒙的自家花园里追逐着,嬉戏着。满园盛放的鲜花氤氲一院的清香,那些姹紫嫣红的花蕾顶着细雨盈盈,雨中偶有留连戏蝶时时舞,腊梅与自己的笑声清亮、甜美,穿透雨幕,穿过高空,响彻云霄
“腊梅”还是醒了,梦呓停止,瞳眸微启,水光潋滟如烟,晶莹的泪滴悄然滑落。
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她此时才明白,美好的东西于她,总是那么吝啬,连梦,也是如此的苦短。
晨曦透过营帐的缝隙,向她透露着拂晓的信息。她掖了掖被子,拥着那一窝的冷被,宛如吐丝的春蚕把自己紧紧包裹着。
是的,她现在是以回忆为睡榻,以悲哀为覆被了,仿佛,这是她唯一的美丽了。
“冷锋,四皇子叫你过去!”是姚华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这人,最喜欢扰人清梦,讨厌!
无奈,风嫣穿衣起床,掀开营帐的帘子走了出去。
东方泛着鱼肚白,天空浅蓝浅蓝的,一尘如洗。疏星还没有隐去,挂在天幕上隐隐射着冷漠的光。
靠近李期的营帐,风嫣的心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不知是什么,就是觉得不妥。
李期的营帐里静如暗夜,里面有昏暗的烛火。
“进去吧!”姚华掀起帘子,做出“请”的姿态。
风嫣进去,但是,只是跨进第一步,她的心就已经冰封了,寒气直往上窜,几乎把她整个人凝结。
“冷兄弟,坐!”李期冷冷的声音响起,他在几案旁斜侧着身子慵懒地翘着双腿,眸子戾厉的寒光直射于她脸上。
他的营帐中间,有一个很大的铁笼,每一根柱都是精铁锻造,人要是进入了这个铁笼,就算有飞天遁地的本领,也难以逃月兑。
铁笼里,穿着黑色夜行服的女子正晕死在里面,乌发凌乱,盖住了她的脸,从露出的颈项处以及手背处,可见伤痕累累,裂开的伤口,不断地渗着鲜血,鲜血凝聚成一滩滩,血腥而嚣张。
风嫣的心里凉意阵阵,“四皇子。”
“坐,叫你来,是想跟你一起审审这个细作。”他随意地伸手在几案上拿起茶杯呷了一口,“昨晚捉的。宁死不屈,审了一夜无果,所以叫你来想想办法。”他说得很轻巧,神色清淡,似是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伸手,把手里的钥匙和鞭子递给她,“打开它,把细作拉出来再审一次。”口气不容反抗,阴森异常。
风嫣唇紧抿,接过鞭子和钥匙。
鞭子很长,是抽打人身上极痛的那种。
随着“哐当”一声,铁笼的门打开了,女细作瘫软着,风嫣只得费力地把她拉出来。
细作显然受了很多苦,她身上是斑斑血迹,因为伤得严重,气息很弱。身为女子,物伤其类,风嫣不禁生出一丝同情心。她顺手把细作的乌发撩起来,借着烛光和晨曦,仔细看了看。
一看,风嫣凝住了,如一座雕像,瞬间石化。
腊梅?
她的心冷飕飕的,四肢百骸都在颤抖,那是一张自己非常熟悉的脸庞。
手,颤抖了;呼吸,显得急促;全身的血液,在凝固。
“给我狠狠地打醒她!”冷魅而残忍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如冻风吹落残红。
怎么会这样呢?昨晚不是看着她离开的吗?怎么会落在这个恶魔的手里呢?
风嫣缓缓抬起头,正好遇上那千年寒潭般的瞳眸,“四皇子,她她已经晕死了,就算”她强忍心中的剧痛,想替腊梅求情。
寒潭黑眸突然一凝,射出极强的光芒,差点穿透了她的心窝,“怎么,冷兄弟也懂得怜香惜玉了?”他站起来,负手走过去,一身白衣,风度翩翩,美艳不可方物,但是,此刻他在风嫣的眸里,与魔鬼无异,差别就是,面前的魔鬼有歹毒的心肠,也有天人的面容罢了。
腊梅,她怎么能忍心虐待她?
“我不打女子的。”内心极度的阴寒导致极度的愤怒,风嫣挤出一句托辞后,浑身的血液因为恨意而叫嚣。
连无辜的腊梅都不放过,你,为何这般邪恶?
她恨不得冲上前去一剑杀死这个恶魔,就算把他碎尸万段也不解恨。
李期唇一勾,眸光狡黠,“是吗?本皇子倒是看不出呀!”讥诮意味甚浓。
他哂笑一声,转身从几案上拿起装着香茶的青花瓷茶壶,走到瘫在地上已经遍体鳞伤的黑衣女子面前,手一扬,那滚烫的茶水就倾巢而出,全部洒落于女子的面颊上、身上。
风嫣的手,随着茶水的倾倒,抖了抖。
散落的几点茶水贱在她的手背上,灼灼生痛。
被灼热刺痛,地上女子唇角痛苦地一动,睫毛颤抖了几下,缓缓睁开了双眸。
空洞的瞳眸光芒涣散,唇轻轻蠕动着,气息弱弱的,喘着。当她的瞳眸与风嫣的接触后,立刻瞪得大大的,娇唇也微张,她此刻内心也在煎熬,她料不到那个熟悉的面具人会在她的身旁,而且,还是手执鞭子,只是,玉制面具人此时的瞳眸里有一抹弄不懂的情绪罢了。
小姐,这是怎么了?
眸光移开,旁边一个身穿雪白长衫,俊颜肃穆,眸光戾厉的男子,正手执茶壶,毫不怜惜地继续把滚烫的茶水洒在自己身上,因为他是站着的,居高临下之势给人一种威压。
威压让他看起来,如黑夜鬼魅,似地狱催命神,邪恶而阴毒。
“说,到军营重地来,目的是什么?”冰冷狠厉的声音在头顶回响,营帐里顿生一股阴寒的气流,而那个说话之人的眸子,此刻是如斯的冷漠,甚至到连雪山之巅的寒冰,也不及其万分之一。
腊梅不禁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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