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母亲”空空的姚家大堂上,是素秋这个昔日作女儿的与新女婿的请安声。
素秋抬头望着他们,不由得一阵恍惚,不觉间父母亲的双鬓竟是布满了白发。
“恩”父亲一如往常的平淡,却又似是目光温柔了些。
“素秋,”母亲一把抱住素秋,用粗糙的双手轻轻的温柔的抚模过她的脸,素秋年轻的脸被母亲枯藤般的双手划过。是这双手,纠缠着慈爱与痛心;是这双手,他人羡慕不已的富贵的双手曾为这个女儿做过衣裳做过饭。泪在眼里徘徊,几乎要涌出。
“好了好了,瞧瞧你们成什么样子。”父亲脸有不悦,打断着,“少卿啊,不如为父带你在家里走走?”
“父亲说的是,”少卿恭毕恭毕敬的回答,下意识的望了望素秋。
“嗯,那这边走吧。”说着父亲领着他,踏出了门槛。
母亲温柔的握着她的手,拉着她回到了做女儿时的闺房。
“他……待你可好。”母亲试探性的轻声问到,似是怕伤了素秋却又忍不住的关怀。
待我可好?恍惚间,素秋眉宇间纠结,说好,却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说不好,他又是那么温文尔雅的男子。
“他待我好。”素秋抿抿嘴,心里一片凌乱,这感觉是真是假,连自己都不知道。
“竟是这样?”母亲惊异的看着素秋,停了几秒,竟出人意料的问道,“你爱上他了?”
“母亲这是什么话,既然嫁给他,怎能不爱。”素秋不禁月兑口而出,些许是爱或者是不爱。但此刻昔日端庄的母亲竟问得这样不合礼数与常规的问题,不禁让素秋生出疑惑。
“素秋,”不知是哪来的力气,母亲的双手竟紧紧地抓住了素秋瘦弱的双肩。忽然变了个人似的,用一种从未出现过的眼光盯着素秋,那是一种比寒风还冷的目光,就这样直直的盯着,盯得她浑身发凉,心不觉的一紧。素秋只觉得母亲似是要宣判什么似地,末了竟说,“你,不可以爱他……”
“您说什么……”素秋竟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觉得头晕目眩。耳里是坍圮的古老禅寺里铜钟被击打的久远的嗡嗡声。
“你,不能爱他,”母亲一字一句,斩钉截铁的说。
讶异,心痛,疑惑一涌而出。素秋双手捂住自己起伏的胸口,是一块千年大石压在心头,呼吸突然变得好困难,压抑不住的心如刀割。身体在不断地下垂,下垂……直到到了一个很黑很黑的无底的洞,在这莫名的黑暗中,她苦苦的挣扎,什么也看不见。
“为什么,母亲”,素秋在心里一遍一遍的问:不仅仅是这句不能爱她;还有父母对她自小渴望的却从来不能的爱;父母将她嫁与一个将死之人的无情的背叛与出卖。为何如此,为何?
“素秋,我们对不起你”母亲此时也只是哭,哭的这般心碎,“我们本认为你不会爱他的。”
“到底是什么意思?”此时,素秋竟直直的盯住了她的母亲。从未,作为女儿的她,作为母亲眼中对任何事从未有过任何异议的她,从来只是顺从的乖巧的她。这样大胆的无礼的主动直视自己的母亲。
这一刻,道不出的心急心乱。如同是陷在了棘刺林中,只能是寸步难行。这中间到底是藏着什么秘密,素秋的大脑一片空白:既然认为我不会爱上他,又何以让我嫁给他,还有什么比这更为沉重?素秋竟不敢去想。
“素秋……”母亲不敢看她,目光不断的躲闪,这目光可以落在任何的地方,只是可笑,除了自己的女儿这里。眉宇间,布满的是纠结和怜惜。然而,却只能断断续续的说,“不能……”
何为不能?真的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素秋不知还能说些什么。苦笑:我还真是傻的可怜。不过几日罢了,素秋,你还真以为有什么改变了吗?父亲母亲施舍了多余的爱吗?
“母亲,您可以出去一下吗?”素秋低低的吐出这几个字,如丝如烟。真的,素秋不知道还可以说些什么。昔日就算不愿,也未有如此的直接的表达过自己的意思,今日却不能不。她径直走到床边,侧身睡下,“我累了”。至少此时,素秋真的不能面对这个作为她母亲的女人。何以,素秋问自己,他们会如此的残忍。
“素秋,”母亲如丝的声音唤道,素秋自是闭了眼,默默无声。没有再试着说些什么,母亲只是呆呆的看了看她的背影,“那你好好休息……”
‘吱’门开了又合上,素秋睁开了眼睛,却不曾回头。
泪,夺出眼眶。这伴着胭脂的泪,如天边最后半抹残阳,如蜀绣上绽开的牡丹花。
霜泪如花残,独留暗香在;
回首过几秋,紧握相思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