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张芮因应聘上村官后,她和周鼎南的婚事就搁浅了,但她还是开心的拿着村官的任命书到桑淘乡政府报到,乡政府的办公室主任在办公室热情地接待了她,然后他当着办公室下属的面,把张芮长江后浪推前浪的大发赞美一番,张芮受宠若惊后表示,该上路了。乡办公室主任叫来一辆吉普车,他又忙前忙后的帮张芮搬运行李,然后和张芮一起上车,随后,吉普车如装甲车一样冲出乡政府大门。
吉普车开在乡柏油路上,张芮心情舒畅的望着车窗外的田野,和张芮坐在后排的办公室主任觉得闷,取出香烟,自己叼一支烟,又递给司机一支烟,然后两人吞云吐雾的在车里说说笑笑。
吉普车开进一个村里停下,张芮和乡办公室主任走出吉普车。张芮下车后看到,有个砌砖盖瓦的民房前站着两个四十几岁的村民模样的男人,民房挂着“柯波村民委员会”的牌匾。张芮跟着乡办公室主任朝两个四十几岁的男村民走去,走到他们两个人面前,办公室主任盛气凌人的说:“廖主任,郝副主任,这位是大学行政管理学的本科毕业生张芮,上级派来你们柯波村当党支部书记,请以后对她要多多包涵。”
廖主任连忙说:“是的,是的,我们村民会遵从新领导的指导,把本村的工作搞好。”
张芮谦虚的说:“张芮初来咋到,人生地不熟,又刚大学毕业,没有什么工作经验,在日后的工作中做得不好,还得请廖主任,郝副主任多多指正。”
办公室主任摆出一副领导的架势,说:“嗯!不错,知道互相谦让,构建和谐社会建设,你们就好好的探讨柯波村的工作吧,我还有事,先离开了。”
乡办公室主任走后,廖主任和郝副主任把张芮带进村民委员会的办公室里。办公室很简陋,只有四个合拼起来的办公桌,每个办公桌有两个凳子,廖主任和郝副主任请张芮在办公室坐下。郝副主任去帮张芮倒开水,廖主任坐着气愤地说:“今年我们柯波村的黄瓜生长不错,估计能亩产6000斤,可恨的是黄瓜价格看来又被黄瓜收购商宰割了。”
郝副主任把倒好的开水杯放到张芮坐的办公桌上,都还没请张芮喝开水,就盯着廖主任说:“难道我们就像去年一样任由他们宰割黄瓜价格,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廖主任叹了口气,说:“哎,没办法了,收购黄瓜价格的决定权掌控在他们黄瓜收购商身上,是他们选择我们,不是我们选择他们,我们被动呀!”
张芮好奇的看着廖主任和郝副主任,问:“廖主任,郝副主任,村里发生了什么事呀?”
廖主任还在生气,他瞥了一眼秀气略带有学生稚气的张芮,摇了摇头,说:“小姑娘,你现在是柯波村的支部书记,让我来跟你说说柯波村农业生产情况吧,柯波村共用200户家庭,全村共有1187人,全村有1899亩水田,人均1.6亩。柯波村水利资源丰富,在柯波屯上方三公里处有个130多亩的水库,水库深十几米,常年蓄水,可为柯波村水田全年灌溉。在八十年代,柯波村享有‘小米村’的美名;到了九十年代,村民见种水果比种稻田更有收入,全村都用水田来种香蕉,从而又使柯波村享有‘香蕉村’的美名。但进入21世纪,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种出的香蕉,就不见香蕉收购商来收购了,我们拿种出的香蕉到本地乡镇的街市去卖,根本就卖不了那么多,没有香蕉收购商来收购香蕉,我们村种出的香蕉寸步难行。”
张芮见廖主任对她的态度,知道他在怀疑她当柯波村支部书记的能力,她不卑不亢的说:“我在家里上网络的官方网站去了解了一下,也知道了柯波村的一些情况,我们柯波村种出的香蕉没有香蕉收购商来收购,其实是怪我们信息落后,不能怪在收购商的身上。进入21世纪,台湾和大陆实现了‘三通’,而台湾盛产香蕉,台湾每年产出的香蕉有一半以上销往大陆;还有中国和东盟签订了贸易条约,东盟水果进入中国零关税,况且东盟也是盛产香蕉的地方,我们崇明市的下辖凭誉市是中国和东盟最大的陆路通道,边贸点可以使东盟香蕉成车皮成车皮运到中国,而我们柯波村离边贸点不足100公里,还有哪个香蕉收购商愿到我们柯波村的田边来收购散香蕉。”
廖主任听了张芮的话,不以为然的说:“我们柯波村不种香蕉后,又去模索去其它瓜果,去年我们村试种黄瓜,结果还不错,估计种植亩产6000斤,每斤黄瓜收购商给一块钱,一亩可收获6000块元,柯波村人均1.6亩水田,卖黄瓜人均收入应该得9600块钱,除去一半的成本费用,也能人均收入4800块钱,但事实并不像用数字去推算那样。”
张芮迷惑的问:“当然有的人收入高一点,有的人收入少一点,但要统筹出村民的收入情况,当然用平均值了,有啥不不对了?”
廖主任生气得不愿回答张芮的话。给张芮来送来开水的郝副主任,顺便坐在她的身边,他回答说:“黄瓜结瓜长到成熟是分先后的,一亩产6000斤的黄瓜,可摘瓜10次,每次摘隔三天。第一次摘黄瓜600斤,一块钱一斤,可卖得600块钱;第二次摘黄瓜600斤,八毛钱一斤,可卖得480块钱;第三次摘黄瓜600斤,五毛钱一斤,可卖得300块钱;第四次摘黄瓜600斤,二毛钱一斤,可卖得120块钱;第五次摘黄瓜600斤,一毛钱一斤,可卖得60块钱,但没有人摘第五次,村民认为做600斤的劳动力的价钱还不止60块钱呢,他们宁愿剩下的黄瓜烂在田当肥料。”
张芮惊讶的看着郝副主任说:“怎么会这样卖黄瓜呀?”
还没等郝副主任回答,廖主任就骂:“是黄瓜收购商在一次比一次见血的压价呀,他妈的,他们不得好死。”
廖主任开骂后,气消了一半,又不说话了。
郝副主任继续说:“亩产6000斤的黄瓜,才可以摘四次卖,每次600斤,共2400斤,可卖的黄瓜占不到亩产量的一半。第一次摘黄瓜卖得600块钱,第二次摘黄瓜卖得480块钱;第三次摘黄瓜卖得300块钱;第四次摘黄瓜卖得120块钱;总共卖得1500块钱,除去一半的成本费用就是750,一亩黄瓜收入是750块钱,柯波村人均1.6亩水田,那么一亩黄瓜收入的750块钱乘以人均1.6亩水田,就得人均收入的1200块钱。如果不被黄瓜收购商压价,就像廖主任开是算的那样,种黄瓜人均收入4800块钱;而被黄瓜收购商压价后,种黄瓜人均收入1200块钱。黄瓜不被压价比黄瓜被压价多收入四倍,不被压价和被压价相比,人均收入简直是天壤之别。春季种黄瓜人均收人的1200块钱,加上夏季和秋季农作物人均收入的1000块钱,去年柯波村人均收入才2200块钱,不到城市居民一个月的工资。”
张芮语重心长的说:“柯波村的主要收入是春季的黄瓜,贱卖后的黄瓜收入还比夏季和秋季农作物的收入高,只有我们抵御住贱卖黄瓜,柯波村的收入会成本增加。超市里买晒干的黄瓜皮是4块钱一斤,经过黄瓜皮加工厂包装过成袋的黄瓜皮,一袋只有三两重黄瓜皮也卖三、四块钱,黄瓜收购商到柯波村来收购黄瓜最低的价钱才给1毛钱一斤,他们心太黑了,我们一定想办法抵御住黄瓜的贱卖。”
廖主任焦躁地说:“能抵御住黄瓜的贱卖吗?柯波村经历了种出的香蕉无人收购之痛,好不容易探索出种黄瓜有人来收购,如果不贱卖,会有黄瓜收购商来收购黄瓜吗?”
张芮坚定的说:“要改变柯波村低收入的状况,目前最切实际的做法就是拿出我们村委员们的诚意来,挨家挨户的去劝说农户不要贱卖黄瓜,全村团结起来组成不贱卖黄瓜的铁墙,让黄瓜收购商无法肆意压低收购价。”
廖主任忐忑不安地老调重弹:“如果不给黄瓜收购商压价,他们不来收购黄瓜,我们村怎么办?我们村可是经历过种出的香蕉无人来收购的惨痛,这个教训太深刻了,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张芮斩钉截铁地说:“我已经说过,柯波村种出的香蕉无人来收购是台湾和东盟也盛产香蕉,我们竞争不过人家。种黄瓜我们柯波村还是有优势的,外国进口我国少,没有多少竞争,我们主要的问题是受到黄瓜收购商打压收购价,我们坚持不降价,黄瓜收购商也会来收购黄瓜的,因为黄瓜收购商是黄瓜加工厂和黄瓜生产者的中间商,他们就是从黄瓜生产者收购黄瓜,再转黄瓜卖给加工厂,他们收购黄瓜价格越低他们就越暴利,只要他们有利可图,就不怕他们不来收购黄瓜,他们敢给最高收购价一斤黄瓜一块钱,他们已经有利可图,再把黄瓜收购价压到一斤二毛钱,他们真的太暴利了。黄瓜收购商太过分,我们也可以撇开他们,我们直接找黄瓜加工厂,直接向他们供货,他们不会不理我们的,他们是黄瓜加工厂,他们还有生产还要加工,他们需要的是原料,我们跟他们签订合同,他们需要给我们合理的黄瓜收购价,我们需要给他们不断供原料,这是完全可以做得到的。柯波村有1899亩水田用来种植黄瓜,一亩水田能产量6000斤,全村就能产量约1134万斤的黄瓜。在黄瓜的原料市场中,拥有1134万斤黄瓜的柯波村是有话语权的,为什么我们要受制于人,太窝囊了,我们要主动出击,拿回应该属于我们的利益,所以黄瓜坚决不能降价,也不怕黄瓜收购商不来收购。”
郝副主任听完张芮的陈述,显得兴奋,说:“张书记,听完你的慷慨陈词,我对柯波村种黄瓜的出路突然明朗起来了,我完全拥护你的主张,黄瓜坚决不能降价。”
廖主任也一改萎靡的姿态,说:“能让黄瓜卖得出,又让黄瓜不降价的办法,我当然支持,就想听听张书记是如何去安排了。”
张芮看到廖主任和郝副主任已经支持她的主张,开心的说:“我来正是二月份,村民在赶种植黄瓜,我们就要在四月份黄瓜收购商来收购黄瓜之前,拿出我们村委员的诚意来,挨家挨户的去劝说村民,让他们支持我们的主张,团结起来不让黄瓜降价,保护我们村民应得的利益,我想明天我们就开始去串门农户开导他们。”
廖主任和郝副主任听后表示听从安排。
张芮喜悦不了多久,就蹙眉愁脸的说:“讨论完个工作,但我要在哪儿住呢?”
廖主任一筹莫展的说:“是呀,你住哪呢?以前当村委的人都是本地的农民,都是在自家住,现在你是外派来当村官的人,该住哪呢?”
郝副主任做事不像廖主任那样被动,他环视村委会办公室一周,说:“这办公室是简陋了一点,但也不算小,起码有80平方米,但只放四个办公桌太浪费了,不如隔出来一半给张书记住,廖主任你看如何?”
“同意,同意,我没意见。”廖主任迅速回答郝副主任抛给他的难题。
“办公室和宿舍连在一起,以后工作更加方便”张芮咯咯地笑着说。
廖主任和郝副主任跑回去找来一些烂旧的木板,把村委会办公室一分为二隔起来,他们俩叮叮当当架钉隔板忙了大半天,做好之后就回去了。张芮看到架钉成隔板的一块一块木板的中间生成了一条条的缝隙,被隔板一分为二的两个房间里,在任何一个房间里,通过一条条的缝隙,都会看到对方房间里的情况。张芮急忙在办公桌里拿来旧报纸,用纤纤玉手把浆糊涂在旧报纸上,然后把一张一张涂上浆糊旧报纸粘到隔板里。张芮把旧报纸粘满了隔板,她往后退了几步,再看隔板,木板的缝隙被旧报纸遮住了,但花花绿绿的旧报纸粘在隔板里,已经把办公室那间房弄得不像办公室了,但宿舍那间房子到挺像农家的卧室,张芮搓搓手,笑了笑,刚从大学女生宿舍跳出来又跳到别具一格的村官宿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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