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反身钻进车厢内,一阵马蹄的的声传来,落苒回首望去,只见谢玄一身玄衣,广带飘飞,他便那般遥遥的望着她,一双暗沉微长的眸子细细的盯着她。
落苒知晓,此次带队的是谢玄,也做好了面对他的心理准备,只是,她千想万想,却未想到,再次面对他,自己的心,竟是如此平静,就好似无风海面,静逸而自得。
落苒冲着他微微一笑,娇小的身子微微一福,这一福有着许多意味,是对前世的告别,是那日石府,他拔刀的感激,一福后,落苒还未起身,谢玄便眯了眯眸子,手腕拉扯僵绳,调转马头,似一阵风般离去。
缓缓直起身子,落苒心中有些震撼,离去前,她竟从他眼中见到了痛!
为什么?怎会如此?
这一世,除了前去邺城寻找卫玠那会的相处,她与他可说毫无交集,自己也未刻意去招惹他,然,他眼中那抹痛竟是那么深刻,她仿佛自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看到了自己前世时,不折手段去拥有他,而不得的苦。
落苒却是不知,便是在那日落府,落苒对着卫玠求爱时,自己所献上的紫罗香囊便被谢玄所注意,紫罗香囊是谢玄的心爱之物,整个晋朝很少有人佩戴,可是他却瞧见了落苒献给卫玠,还有便是一舞完毕,她退下时,那颤抖的手,那忍不住向他飘来的余光,或许连她自己都未发现,可他却清楚的见到,她转身那一刹那,她向他投来的那一眼,那带泪的一眼,那似乎爱到深处不得不绝望的一眼。
那一眼,竟不是对着卫玠,而是对着他!
这种只有两种可能,这女郎手段很高明,竟能同时让他与卫玠都注意到她,第二种便是这女郎识得他!识得他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她眼中的伤。
这小姑子脸上那股决绝而有倔强的模样更是让他所熟悉,便是这般,谢玄开始关注落苒,在那日,落苒被石府的人追的无处可逃,跑到他马车上时,谢玄更是自她身上有了一股熟悉的感觉。
而这女郎面对他,情绪似乎都很激动,他便大胆猜测,她中意的实则是她,这才有了后来的步步深陷。
落苒刚刚进入马车内,却见落云红着一双眼冷冷望着她,落苒蹙眉,也毫不客气的朝她望去,望着,落云冷冷一笑,“姐姐还真是好本事,妹妹都要自叹不如啊!”
这话不明不白的,明嘲暗讽,落苒心中一怒,却也未表现出来,只是勾唇一笑,自当未听这些言语,落云见她不理,也是狠狠的哼了一声,将头别开,望向车外。
车队开拔了,马蹄翻飞间卷起的烟尘,渐渐遮住了众人地视线。
落苒回过头来望着那越去越远的平城城墙。在她的记忆中,一个月后胡骑踏入此城,胡人中的将军——葛蒙把城中所剩的,不曾离去的人财抢劫一空,最后,一把火烧了这个曾经昌明隆盛,诗礼簪缨,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
从此后,城郭化作残阳驳影,空巷里卷起阵阵冷风,那是人们碎心蚀骨的痛!
想着,想着,落苒不禁叹息了一声。
惹得落云再次挑眉朝她望来。
队伍走了两个时辰,这两个时辰里,落苒与落云倒是过的相安无事。
只是马车外,时不时会传出一些欢声笑语,那些平素养在深闺,不曾出过远门的少女们,正对所有事物都新鲜着,甚至有的要求要学骑马,哪里有一丝一毫,在逃难的意味?
行到中午时,队伍选了块风景极佳的地方停留用饭。
王卿翰再次过来邀请她加入,被她拒绝后,他也未再说什么,便笑了笑径自离去,落云也下了马车,与她的母父们凑成一堆,开始用饭,只是,落氏相比起其他大家族,实在穷酸的紧。
在所有家族中,属卫氏最为阔气,那铺在草地上的白缎,以及缎上摆成了长龙的塌几,塌几上,酒肉飘香。
望着,落苒摇了摇头,暗叹,如今时局紧迫,多少百姓在饿肚子,甚至互相残杀割对方的肉吃,卫家这般做,真是浪费,可,那是人家大家族的事,她是插手不得的。
就在她欲准备吩咐李妪随意弄些吃的,她在马车上将就吃一吃便是,才刚放下窗帘,掀开车帘,露出头去,便见落云不知何时已经与吴姓的女郎凑成一堆。
只见她娇美的小脸红扑扑地,一脸亲热地和一名女郎说着话,那模样真真是楚楚的可人,当真是人比花娇,惹人疼惜。
落苒正疑惑落云的交际能力时,却见三五个女郎边说边不怀好意,带着嘲弄的向她望来,蹙了蹙眉,她还未能做出反应,便见一名身着紫色晋裳的少女朝她走来。
这少女娇小的身子,圆圆的脸蛋上是扑闪的大眼,一眼望去,只觉俏而娇,此人乃是吴氏阿娇,吴氏分支嫡女,身份虽谈不上高贵,却比落苒与落云娇贵的多,未想到,落云竟然能攀上她!
望着来人一双隐含不屑与挑衅的目光,落苒心头紧了紧,看来落云是把此人当枪使了,虽是暗恨,但,落苒还是滴水不漏的涨开笑颜,在女此将要靠近马车时,盈盈起身跳下马车。
对着那吴氏阿娇福了福身。
吴阿娇一愣,她倒是未想到落苒会日次有力,她以为,这女郎有了谢玄与卫玠的相护,定会趾高气昂,若是如此,她便可那那事说事,没想到,她人还未到,她将她要说的话给堵在了口中,吴阿娇不禁心中狠狠的哼了声。
对于此女的靠近,以及这些女郎对她不屑的目光,落苒除了想到与那两个男人有关,别的还真是想不出来了,只是自己猜测也不一定就准,便想着,做到滴水不漏,让人拿不住话柄就是了。
福身时,她还不甚确定,在微微抬首,对上吴阿娇那怪异的神情,她便知自己猜对了,只是,她却未想到,吴阿娇还有后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