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就能看见我过去的家,现在招弟的爱巢,我对小青说:“就这里吧,爸爸说的话你都记住啦?”我一路上怎么也不放心她眼里的那股怒火,我反复地说,直到她厌烦的叫着,知道了,爸爸。现在,我就要把她交给那个人了。小青对我摆摆手说我走了。
我在风中望着她去。她走了一步又回过头,她一下子变得那么可怜,她动了嘴唇,我听见她说:“爸爸,我要是想你啦,怎么办?”
一下子问住了我,怎么办?我好半天告诉她,那就打电话,爸爸就来找你。小青不愿再走,又扑到我怀里,哭着说:“爸爸,带我走吧,我在这里好难受,爸爸。”这当然不行,我替她擦了眼泪,告诉她该去了,你已经是个大人了,要懂事,要会照顾自己,不能总让爸爸替你着急。
她擦干泪,站起来,这回她真的就要走了,这一走,我还能再见她吗?我的手怎么能够松开,我的心怎能不再疼一次?我看着她又一次转过身对着我说:“爸爸,你记住,手机要一年四季不分白天黑夜都开着,不准关机,不准不接我的电话!”
我郑重地点头,虽然我知道我无法实现我的承诺,但我看到她春水一般明亮的眼睛,我只有点头,跟她拉钩,然后就看就她消失在那幢小楼里。顿时,我的世界像透着一点亮的小门,又死死地关住了。我的世界又回到起点,一片混沌,一片死寂,没有生气,没有风,没有人的气息。
我还得回到医院,不管我愿不愿意,我得回到父亲身边,我要亲耳听到他像只不死的九头鸟发出生命最倔强的歌唱!我要看到他挣扎着从病床上起来,以站立的姿势从容地走出病房。我相信他一定能做到,他生命里有着太多的顽强和不屈,只是我却把它弄丢了。
庞医生比我更自信。等我再见到他。他笑着说,多让他的孙女陪陪,效果好明显啊,也许用不了几天就能出去,好个命硬的老人家啊,看来亲情的力量是无穷的。
我很高兴,看到父亲终于爬起来,要喝一点水,我知道希望就在眼前。父亲这一头我是可以松上一口气。可是我心里又立刻绷紧了另一根弦,小青儿!她眼睛里很露骨地爆发着无穷无尽的怨气。孩子,你一定要听爹的话,不要活在仇恨里,仇恨只会让你更痛苦,孩子。爸爸只有一个希望,希望你活在宽容中,只有宽容才能感受到生命最初的快乐和梦幻,孩子。
护士来量体温,说量好了就下班。我才意识到天快要黑了,这是初夏,天黑的晚,一旦黑下来只怕是快七点了,他们的婚礼就要开始了。我突然的心里一个激灵,我像是看到了不好的结局,害怕得几乎蹦起来,我对母亲说我得出去,我要办些事。母亲抬起她发泡的眼睛说:“你去吧,也好好歇歇神,看你累的也够呛。”
我赶忙出去。出了医院高大的门楼,天似乎很快黑下来。路边的灯,商铺的广告牌都次第地亮了起来,大街上的人流更多,车也热闹的欢叫着,穿过城市的中心。我也不看这些,赶紧向那个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