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刚才耽搁的时间里,曲瘦兰带着其他的杀手们,跟上来了——而且还是一大批人!
乍一眼看过去,至少上百人。
幽风道:“我护送皇上回城,你们留在此处狙击刺客,绝不能让刺客接近皇上!”
几十名“幽灵”侍卫堵住路上,形成铜墙铁壁,将独孤隔离开来。
曲瘦兰骑在一匹马上,快速行来,对着独孤道:“独孤九劫!今日你一定逃不掉的!”
独孤闻言,回头,冷笑:“这话孤听得太多了,你也说得太多了,真是无趣!”
曲瘦兰冷笑:“上次本可以取你的性命,可惜殿下失忆了,将你当成自己人,才救了你一命!但是今天不同,殿下已经恢复了记忆,不会再阻止我杀掉你这暴君,你不会再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果然,支离弥殇也要除掉自己是吗?真不愧是她栽培出来的狼子,想法行事与自己如出一辙啊!独孤仰天大笑:“你就尽管试试看吧!”
曲瘦兰挥手:“所有人统统给我上,今天一定要拿下暴君的人头回到祭祖!”
于是,一声顶尖杀手间的血腥决战,就在阳光之下蔓延开来。
没有惨叫,没有呐喊,只有兵器相击之声与皮肉骨分离之声,鲜血,不断在地上泼画出一朵朵红花。
独孤拍了拍马,朝着城里踏去,幽风就跟在她后面,为她挡住后面的威胁。
没想到区区几十名侍卫,竟然挡住了她的精锐暗杀部队!曲瘦兰看着眼前那道难以逾越的屏障,暗自焦躁起来。
前面是座大城,一旦独孤进入城里,或者城中派人来保护独孤,她就很难下手了!
她必须在城外将独孤除掉!
想到这里,她问左右手:“我们还有多少毒箭?”
左右手道:“大概还有一百来枝。”
曲瘦兰道:“马上安排人手,将所有的箭一口气全射出去,绝对不能让暴君逃月兑!”
左右手道:“可是这么多人混战在一起,独孤女帝也相距不远,如果同时射出这么多箭,可能会殃及我方士兵……”
曲瘦兰冷冷地道:“这也许是杀掉暴君的唯一机会了,一旦放虎归山,他日暴君必定将加倍报复,所以,只要能杀掉暴君,这种牺牲是值得的!我相信,大家一定也愿为国捐躯!”
左右手还是很犹豫:“可是……我们不一定非要这么做,我方明显占优,只要坚持片刻,就一定能追到独孤女帝……”
曲瘦兰厉声道:“再拖拉下去,暴君就要走远了,你还不快听令安排!难道你想抗命吗?”
左右手无奈:“是,小的听令!”
没过一会,数十名弓箭手就已经搭箭上弦,将箭头对准前方。
曲瘦兰道:“所有人做好准备,听我命令后同时将箭射出,务必将暴君乱箭射死!”
无数亮晃的、锋利的铁箭箭头,隐隐闪着紫色的光芒,只要有一枝射中独孤,独孤必定难逃死劫——这也是她带来的这支精锐最后的机会了!
她看向独孤的背影,眼里闪着冰冷的寒意,挥手,大喝:“放箭——”
密密麻麻的利箭,无情地穿过去,刺入一具又一具身体里,一个又一个的人,没有惨叫地倒下去。
独孤回头,就看到了这样的惨状,只是冷冷一笑,做得真绝——支离弥殇不仅得到了自己的真传,连他身边的人,也得到了自己的真传!
必须要有这样的狠劲,才配成为她的对手啊!
数枝利箭冲过来,直奔她的身上,幽风从马上跃起来,挥刀如风,将一枝枝箭斩断。
百密一疏!还是有一枝箭,射在了独孤的马上。
那匹马受到巨大的痛苦和惊吓,嘶叫着,扬起马蹄,失控地狂奔起来!
如果是以前,独孤一定很享受这样的冲刺,但这时,她感到的只有惊慌与恐惧——这种惊慌,于她也是第一次!
她紧紧地伏子,紧紧地抱住马的脖子,想尽力减轻马匹狂奔给她身体带来的冲击力。
箭上的毒发作了,马越跑越快,马上的她,越发感到颠簸和难受,她强忍着这种害怕和不适,不断祈祷:快停下来快停下来!求求你快停下来吧,我的五脏六腑快要吐出来了……
马匹凄厉地长啸一声,猛然栽倒在地上——巨大的惯性,将马背上的她,给摔了出去!
一阵天旋地转,她像断翅的鹰,狠狠地撞在地面上。
痛楚——前所未有的痛,穿透她的全身,她的身体似乎在一瞬间被分裂了!
尤其是月复部,更是灼热的痛——像火山爆发一样的痛,焚毁一切!
她眼前一片漆黑,却还是伸出手,抚向自己的肚子……
孩子,她的孩子,千万不要有事……
她这一生没有乞求过任何事情,也没有忏悔过任何事情,但此时此刻,她愿意向天地神魔忏悔和赎罪——她变成什么样都可以,只要救救她的孩子!
孩子,她的孩子……她喃喃着她的孩子,闭上眼睛……
尖尖的、细细的、低低的哭声,又若有似无地,在她耳
边响起,是谁在哭泣、
她张大眼睛,迷惘地寻找着,可是周围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
尖尖的、细细的、低低的哭声,近了,她终于看到,一条小小的、模糊的人影,在哭泣。
她的心好痛好痛,她吃力地朝那条小小的人影走去,但是,那条小小的人影却越变越模糊,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恐惧地奔跑,呐喊,却发不出声音。
再然后,她看到了一个女人,在掩着脸痛哭,哭声很大,令人心碎。
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她看起来那么痛苦?她向她走近,向她伸出手,碰到了她的肌肤。
好冰冷的肌肤!就像死人一样!女人抬起头来,那张脸,竟然与她的一模一样……
多么痛苦和憔悴的脸庞,就像世界末日来临了一样!
“啊——”她大叫着,坐起来,全身是汗,双目呆滞。
她认识梦里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叫……沙难!
她也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在哭,因为……她失去了肚里的孩子!
肚里的孩子?她哆嗦了一下,惊醒过来,伸手抚向肚子。
触到肚子的刹那,她仿如雷击,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整个灵魂都被吸走了!
她就像死掉一样,无法呼吸,无法思考,脑里一片空白,眼前也一片空白!
就这样死掉吧就这样死掉吧就这样死掉吧!永远别再醒来!永远别再有呼吸!永远别再有意识!
因为……这么残酷的现实,是无法面对和接受的啊!
人死了,时间停止了,她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感觉不在自己的存在。
可是,一声又一声的呼唤,还是传到她耳里:“皇上——皇上——请您看着我!皇上——皇上——请您别这样!皇上,我求您了……幽风,求求您了……”
一声又一声的呼唤,还有痛苦与哭泣,这么执着地传进她的耳里,她不想听,却总是听到。
这声音,似乎响了几个世纪之久,终于将她的魂魄,一点一点地拉回来。
她慢慢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涣散的眼神,慢慢聚拢,凝聚在眼前的男人脸上。
这张脸,隐隐有些熟悉,是谁?是谁用这么悲伤而痛苦的眼神看着她?
这张脸,流着泪:“皇上——我是幽风!请您看看我,请您……请您不要这样……”
幽……幽风?多么熟悉的名字!她恍恍惚惚地低喃:“幽、幽风……”
幽风跪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是的,我是幽风,我是您一生的仆人幽风,您是我的一切,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您的身边,所以,请您别这样,不要抛弃我,更不要抛弃……自己……”
“幽风……”她喃喃着,伸手抚模他的脸,“你是幽风……幽风……”
幽风流着泪道:“皇上,请您醒过来吧,您已经、已经昏迷一个月了……”
“一、一个月……”她收回手,捧着自己的脑袋,“已、已经一个月了……”
含糊地喃了许久以后,她的手慢慢伸向月复部,就像寻找什么一样,反反复复地抚摩,眼泪,不住地往下滴。
越滴越多,越滴越多,简直就像大雨一样,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又什么都看不到了。
幽风拉起她的手,埋进她的怀里,流着泪,低低地道:“皇上……请您……请你节哀顺变……别再、别再这样折磨自己了……你还有我啊……还有我啊……”
她伸出手,紧紧地拥住幽风,冰冷的身体,想汲取一点点温暖。
她的眼泪,就掉在幽风的身上。
这么多年来,她从没流过一滴泪,幽风也从没流过一滴泪,但是现在,两人就像被世界遗弃的两人,互相拥抱着,哭泣着,安慰着,支撑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自己的体力、精力全都耗光了,才慢慢地放开幽风,静静地看着他,缓缓道:“我的……孩子……呢……”
幽风跪在她面前,几乎不敢看她的脸,却又不能逃避,只能流着泪道:“孩子……没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