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 (二十七)

作者 : 景石

一周的时间在忙碌中很快就过去了。到任教授出发的那一天了。清晨,六点半。邱月穿一身白色青花短袖旗袍,外罩一件雪青色网眼衫,亭亭玉立于晨光之中,早早地等待在任教授以往等她的地方。清晨的北京,在早起人们的匆匆脚步的呼唤声中慢慢地苏醒着。不远处,一对儿外地夫妇,正在忙着支桌子,放椅子,搬锅端碗,做着经营早餐的工作。一位年轻的母亲,一手拽着睡眼惺忪的小姑娘,另一只手提着一个小提琴盒从邱月面前急急走过,并丢下了一句话:“宝贝儿,快点儿。”看到小女孩儿那极不情愿的表情,邱月不免苦笑了一下,心想这哪儿是宝贝儿呀一辆深蓝色“公务舱”慢慢地停到了邱月的身旁,车门被拉开了,任教授招手让邱月上车。邱月刚一上车发现自己学校的郝校长,还有刚接替自己不久的教研组主任也在车上。邱月一时间有些慌了,不知如何解释,只好尴尬地打着招呼。这时就听任教授说到:

“邱老不是咱们教育局的老处长吗,也是我的挚友和前辈,听说我要走,他行动不便,就委派女儿来了,哈哈,也是咱们的同事。大家都熟悉。”一句话就帮邱月解了围。

郝校长也说:“是呀,以前去局里开会常遇见他,邱月老师身体还好吗?”

“还好,就是走路慢一些。”邱月微笑回答着,车内的气氛随即轻松自然了起来。

由于是出城,与早高峰的车流正好反向,因此,车队(实际上只有四辆车)很快就到达了国际机场。教授夫人从第一辆车上下来,径直带着两个人向大厅走去,并没有留意后面的人群。而后面的任教授、邱月包括郝校长等一行人,便随后缓缓走入大厅。在一阵忙碌后,任教授走向一直与人群保持适当距离的邱月,

“学生啊,我的老师没让你带过什么话吗?”他走近邱月,一双眼睛上下反复地打量着面前的女人,仿佛他是刚刚看到。今天的邱月显得尤其的楚楚动人,那种由内而外的风韵,妩媚,恬静,清秀,将任教授的内心撩拨得无以复加,他恨不得一把抱住这个小美人是的,说她是美人,她的确符合美的要求,那种与众不同,却又不施张扬,不落俗套,却又恰如其分,那种不显山露水,却又独具风景的修饰,不人云亦云的随声附和,却又不离群独处的距离。那种静而不动,脸上却又总带着微笑的神态。

“有的老师,他希望你健康平安,早日回国。”邱月微笑着回答。

“那么你就没有话要说吗?”任教授压低声音。

“有哇,不仅有话,我还有礼物要送给老师呢。”

“什么礼物?快给我看看。”

“不行,你的把师母叫来,我一起给你们。”

“先让我看看不行吗?”

“嗯,不行。你快去吧老师,快把师母叫来。”邱月轻柔地推了一把邱月教授。

“还能再说什么呢?还能再做什么呢?能够为自己来送行已实属不易,还准备了礼物,更足以说明她的情意。”教授的内心在翻腾着“咳,只是晚了些,也许自己能够享受这份情意的时日已经不多了。丫头哇,就这样温柔的再推我几下,再多说几句吧。”任教授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女人,感受着透过薄薄的布料传过来女性的温存与脉动,他没有挪动半步。邱月先是迟疑了一下,继而像发觉了什么,马上跟触了电似得把手缩了回来,低下头不再看教授。任教授无奈地微晃了一下头,只好走过去,牵上夫人的手再回来。

“什么事呀,还非要拽上我?”教授夫人边走边不解地问着。

“这丫头,要送给咱俩礼物,我说代收她执意不肯。”

“小邱呀,你能替邱处长来送我们,就足以让我们感激不尽了,还送什么礼物呢。”

邱月从挎包里取出一对玉坠,上面分别雕着“吉祥”和“如意”:“这是我送给两位老师的一点心意,希望二位老师吉祥如意,健康快乐。”教授夫人同时接过两块玉坠,一手托着方形玉坠,一手托着下面的“中国结”品赏着:“嗯,这是我最称心的礼物。”教授夫人的眼圈有些发红,她赶紧掩饰着:“唉,你要哪个?”她冲着任教授问道。

“两个我都想要。”

“那可不行,人家孩子是送给咱俩的。我看你就要‘吉祥’吧,我要如意。”

邱月微笑地说到:“两位老师是一体的,‘吉祥’‘如意’也就是分不开的。”

“嗯,这孩子会说话,真到位。也代我们问老处长好。”教授夫人赞许着“你们再聊几句吧,我去那边办理托运。”说完教授夫人便匆匆走了。

“丫头,我们去那边聊聊吧。”任教授示意着较远处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

“不用了老师,该说的话我们早已说过了,希望你安心养病。在不久的将来,让我看到一个健康、精神的老师。”

“好的,我答应你真想好好地抱抱你。”任教授双目放出火热的光芒。

“嗯老师你先去忙吧,我会给你机会的,”邱月的脸有些微红,但却仍显平静地说到。

有一种现象我想几乎每个人都经历过,当你希望时间赶快流逝,你盼望的时刻马上到来时,时间却如老人般缓慢迟钝地磨蹭着。而当你希望留住时光的脚步时,时间却不解人意的迅速溜走。登机的时间就是这样迅速地来到了。任教授夫妇两个只好向送行的朋友们一一道别。邱月选择了一个恰当的时空,走到教授夫人面前

“老师,我能以拥抱的形式为您送别吗?”她平静真诚地看着教授夫人。

“当然好了。”教授夫人说着主动抱住邱月。

“老师,希望你们一路平安,事事如意,早日回国。”

“嗯,真是个好孩子。谢谢你。我们会及早回来的。”

邱月又转向任教授:“老师。”她主动走向前去。任教授在拥抱上这个美丽的,令自己朝思暮想的女人时,禁不住加了几分力量。

“鬼丫头,你真让我”他说不下去了。

“老师,身体健康,早日回国。”说完这句,邱月将身体向后稍加用力。

任教授非常会意的松开了双臂。认认真真地看了面前的女人一眼,便张开双臂,转向另一位朋友走向安检处的夫妇两人,几乎是倒退着,边走边向送行的朋友们挥着手。邱月没有举起送别的手,她只是默默地看着逐渐走远的夫妇两人。毋庸讳言,她当然更加重视的是那个男人,她看到,男人举起的手中,晃动的是她送的玉坠,她似乎明白男人的意思,她的双眼有些模糊了,她竭力隐忍着情绪。此时,她的头脑里萦绕着一首邓丽君的一首歌曲

想要挥挥手

手儿难抬

想要说再会

口儿难开

说不是爱

又觉得爱意满怀

说这是爱

多么无奈

这里的回忆

与青山同在

这个情结

岁岁年年解不开

说声珍重

我会归来

问几时再见

我愿等待

邱月怎么也没想到,这唯一的一次送别,竟是两个人的诀别。她也绝对没有想到,当她再次听到任教授的声音时,已是这个男人生命垂危之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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