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 (三十二)

作者 : 景石

炕桌上那只乘着侉炖鲫鱼的铁锅下面放着一个酒精蜡的铁罐头盒,盒里的酒精蜡快要烧尽了,只剩下幽幽的蓝色火苗。屋里的四男两女谁也无心注意它,因为故事里的那位年仅三十三岁的女主角,她的生命之火也正处在这一时刻。

大张首先耐不住性子了:“这傻丫头,干吗不治了?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也得最后‘努’一下呀。”

“这都是赖那个可恶的庸医,那‘孙子’就该杀,”曲刚愤愤地说“要不是他给耽误了医治也不至于的吧。”

“依我看,主要原因还得怨她自己。”梁兄不急不慢地说道。

“老大,有点儿同情心不成吗?她人都这时候了怎么还怨她呀?”小敏显然不赞同梁兄的观点。

“这不是同情心能解决的问题。你想啊,她要是不相信那个骗子胡说八道,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梁兄辩驳到:“什么诺贝尔奖?像她这种素质的女孩,但凡稍微冷静一点想想就会明白,那是能靠一种药就可以获得的吗?”

“要不怎么说‘病急乱投医’呢。一般人到了那个时候都乱了方寸了。”曲刚说到:“能想着治病的人就算不错了,还有的索性就是等死,甚至还有自杀的呢。”

“咳,她不是不想做手术,还想生小孩儿吗?”小敏说。

“是呀,没生过孩子的女人,不能算是完美的女人。”邱月感慨道,“女人不做母亲,算是白来世上一回呀。”

“就是,我们女人多倒霉呀,得病的几率都比你们男人要多。”小敏也受到邱月的感染。

“好了,先别说了。还是让陈哥继续吧。”大张说到。

建国端起酒盅“光顾听我讲了,大家半天都没动筷子了。来咱们一起喝一个吧。”大家觉得有理,就共同举杯。

邱月给建国夹了一块鱼:“那个女孩子性格一定很倔犟吧?”

“是呀,属于你们女人中的‘强硬派’。不过再强硬的人也有她的弱点。就在她说:‘那我就不治了。’转身要走的时候,那位医生的一句话留住了她的脚步。你们猜医生说了什么?”建国有意在这里卖了个关子。

“还是治吧,哪怕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们也会做百分之百的努力。”小敏抢先回答。

“不会的,”梁兄否认到“这话对那个女孩作用不大。”

“留下来治吧,我们给你打折。”大张冒出这么一句。

小敏打了大张一巴掌“净胡扯。有点儿正型好吗?”

“你还别说,大张这话虽然过于调侃,可也点出了当今社会的一些怪现象。”曲刚说到“如今某些医院的某些医生,还真不敢保证,他们说不出类似的语言来。”

“是呀,”建国也颇有感慨地说到“从小到大,在我的概念中有两个行业是最神圣的,一个是学校,另一个就是医院。那两个地方应该是最为圣洁的。可如今,看看我们的周围,干净的地方越来越少了啦。不过,那位医生没有这么说,他说:‘你要是不治,死的时候会很难看。’就这一句话,恰恰击中了那位小张的要害。爱美是人的天性,尤以女人就更为甚之。小张就更不例外了,即便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她也不愿意自己死得很难看。就这样,她便住进了协和医院。然而无论是化疗还是介入疗法,对于小张来说都不起任何作用,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并且始终高烧不退,最高时体温达到四十度。医生使用了各种抗生素都不管用,更换了几种治疗方案也无济于事。几乎每次医生来查病床,都只是摇着头无奈地离开。就这样的每日高烧长达半年之久。最后,医生只得建议她采用放疗了。要知道,采取放疗那就是最后措施了。这回她可是有反应了,而且反应相当剧烈。由于放疗的位置是直接照射月复部,对大小肠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排泄严重紊乱,最多一天达三十多次。身体迅速消瘦,几个月的时间,体重从一百二十五斤降至九十五斤。这次她彻底的崩溃了,她觉得自己不久于人世了。她对母亲说:妈,这次我可能熬不过去了。这话无疑是在撕扯着做母亲的那颗早已脆弱的心呢。自从女儿生病以来,做母亲的几乎每日里悄悄流泪。而父亲更是愁白了满头黑发。为了给女儿找到救命的良方,母亲每天都要到小区门口的报亭卖报纸杂志。就在小张陷入绝望的时候,就在他们全家人万般无奈,甚至做好接受那个无情的现实的时候。这一天,母亲照例去报亭买报纸时,遇到了一位中年男子在那里发放宣传材料。小张的妈妈接到手上的是几张宣传中华传统文化演讲会的光盘和一本《弟子规》的册子。回到家后,母女俩便看了起来。仅看完了一张,母女二人就颇受振动,特别是母亲,她似乎有所感悟地对女儿说:‘那个主讲老师就是发我光盘的老师,我觉得这位老师兴许能救你,咱们找找他吧。’当时的小张也没有别的指望了,只好同意试试。第二天上午,母亲又来到那个报亭,可等了一个上午也没有见到那位老师,无奈,母亲只好向报亭里的大姐借来纸笔,写了一个条子,大概内容就是:老师你好,我家有非常要紧的急事,盼望您见到纸条后,能够抽出时间给我家打个电话。并将纸条托付给报亭的大姐,那位大姐答应说没问题。在纸条

写后的第三天,那位老师果然打来电话,再简单询问情况后,便问可否到他家来一趟,仔细一打听,两家小区仅隔一条马路。可是虚弱的小张就连这么近的路程都无力行走了,只好由父亲开车,来到老师的楼下,再由父母搀扶着进入老师的书房。这位老师原来是中央电视台的一位主持人,几年前,他辞去工作专门从事弘扬中华传统文化事宜,并决定将此作为终生的事业。通过与小张父母的沟通,这位老师了解了基本情况。老师在和父母说这话,小张却呆不住了。一是身体虚弱坚持不住,更主要的是她觉得一种说教,对她来说没什么实际意义,于是便提出回家。离开前,小张问了老师一句话:‘老师,您看我还能话吗?’那位老师和颜悦色语气诚恳地反问到:‘那要看你还想活吗?’‘老师,我当然想活了。我敢说没有人能比我更渴望活着了。’老师用一种非常坚定的语气对她说:‘只要你想活,那你就要相信,我告诉你呀你一定能活。’看着老师那种坚毅的目光,小张似乎接收到一种力量。老师接着又说:‘但是我要批评你,作为一个女人你争强好胜太过刚强,作为女儿你不孝顺父母,你忤逆父母这是你灾病的根源,所以你要答应我回家后做好三件事你就一定能活。第一件,拿出一张白纸,把你过去所犯的错误一一列出来,并发誓以后绝不再犯。第二件,你要每天晚上跪在父母面前,向他们忏悔认错,并为他们洗脚,至少要洗上七天。第三件,你还要发一个愿,一旦你病愈,你要为弘扬咱们中华传统文化做贡献。怎么样?能做到吗?’小张觉得自己当时已经走投无路了,于是就答应了下来。回到家中她取出纸笔,一个人静下来认真地总结着自己过去的三十年,尽力寻找着问题,起初还是浮皮蹭痒地罗列着,可当她对照着《弟子规》逐一审查自己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身上的问题确实不少,有些甚至还相当严重,以至使自己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

“陈哥你先说,她给爹妈洗脚了吗?”大张有些性急地插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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