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份,四川已经开始热起来,夏浅穿上了自己最喜欢的复古印花长裙,陪庄美婷去机场取东西。她说吴拓想念家乡的特产了,她远在长春的飞行员哥哥特地去超市买了很多他爱吃的零食,让他飞成都的同事顺道带过来。之前庄美婷一直说那位叔叔会直接给她送到学校门口,谁知道临时有事,只能让她自己打车去机场。
对于庄美婷让夏浅陪她去的提议,其实夏浅是不太愿意的。上学期孟小宅从上海回来让希宁和夏浅去机场接她的时候,庄美婷就很不满意地说了一句,“她明知道你晕车还让你去接她”,但这时,她好像也不记得夏浅会晕车这回事,或许是因为夏浅太久没晕过了。而夏浅不想去的原因,只是她家就在机场高速入口,真的很不喜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家门却不能进的感觉,并不是人人都有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的高尚情操的。
之所以会和庄美婷一起坐在汽车后座,除了说不出拒绝的话之外,还因为她说,大师兄又吃不了多少,你们要什么到时候自己拿。
她不是贪图小便宜的人,只不过庄美婷曾无数次地在她们面前提起长春的牛板筋是世间难得一尝的美味,等她们到了长春之后,她一定会带她们去吃好多好多当地的美食,像广汉这种小地方是绝对买不到的。夏浅心想,这么好的东西,林嘉木从来不吃猪肉的人应该会喜欢的吧。
“你刚才给我打电话了,我在开会。”
汽车驶出广汉城区进入乡间小道的时候,夏浅收到了林嘉木的短信。
“没关系,我现在在去成都的车上。”
“现在?去成都有事?”
下午两点半上课,现在是一点零三分,一去一回时间肯定来不及。是在担心我逃课么?
夏浅唇角带笑,回复:
“嗯,下午正好没课嘛,二师兄家里给带了特产,我陪她去取。给你也留一份好不好。”
“嗯,好。”
夏浅一直以为她们去的地方是航站楼,司机却在一些小道上七拐八拐,一路颠簸让她的胃像行驶在海面上的小舟一般随着波涛起起伏伏,恶心感止不住地往嗓子里钻。等车子终于在一片空旷的大坝停下来,夏浅一手捂着嘴一手拉开后座门,快步向洗手间跑去。
几分钟之后,夏浅对着镜子拍了拍有些泛白的脸,看起来有些血色之后才出去。站在台阶上,下夏浅的目及之处是一个硕大的停车场,围栏之外停着的大多数是航运货车。抬起右手遮住刺眼的阳光,向司机询问了庄美婷的去向,这才朝着十米开外的大厅走去。
好在是天气炎热的正午,办事大厅里冷气十足,取货的人却是寥寥可数,夏浅陪着庄美婷填单子、付款、取货,花了竟不到十分钟。回程路上,庄美婷不知是闲来无事还是迫不及待,一出货物运输港口就开始拆箱子,把里边装的东西大致看了看,又紧紧地封了起来。而夏浅,从一上车,就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回到学校是下午三点以后,吴拓早早就等在了学校中门,庄美婷一下车就体贴地把箱子接了过去。一路上都在听她说她哥哥对他这个未来的妹夫有多好,他应该亲自打电话过去表示他那犹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的感激之情,要好好地对待她不然以后就没有吃的可以拿了云云。两个人一唱一和甜甜蜜蜜,夏浅脸色发白,浑身无力地跟在他们身后。
回到宿舍,灌了一大杯冰水在椅子上坐了好久夏浅才渐渐缓过神,去隔壁敲了庄美婷的门,站着看她播了电视剧把零食归类成给吴拓的和可以拿给好朋友分的。
“这些都是你大师兄爱吃的,”庄美婷指了指地上装得满满的超市专用大口袋,“我都没给自己留呢,桌上那些是给你们的,喜欢什么你自己拿吧。”
夏浅笑着摇头,山楂、果冻、蜜饯,虽然有自己喜欢吃的,但是还要从她那里拿给林嘉木,自己怎么还好意思要呢:“坐了车有点不舒服,不太想吃。”
庄美婷递过一个果冻:“那你吃这个吧,我自己留一个。”看夏浅接过时表情还不错,“对了,车费是一百五,你就给我五十吧。”
夏浅疑惑时习惯性地眨了眨眼,自己去这一趟不是友情陪同么,听她这意思,是感激陪了她才少收了二十五?
“我去给你拿钱。”
夏浅面色平静地弯腰从挂在椅背上的亮黄色淑女包中掏出一张五十,直起身时胃里拼命压制的恶心感又止不住地冒了出来。记忆像结了冰的湖面,猝不及防地猛然一击,瞬间裂开无数细小的缝隙。
“我明天中午的飞机,周末放假,你和希宁一起来接我好不好?”孟小宅。
“反正明天下午没课,你陪我去机场取东西吧。”庄美婷。
“我给你们带了礼物哦,一个叔叔从意大利带回来的巧克力。”孟小宅。
“这些都是你大师兄爱吃的,我自己都没留,桌上的你喜欢吃什么自己拿吧。”庄美婷。
“是我让你们来接我的,怎么可能让你们出车费?!”孟小宅。
“车费是一百五,你就给我五十吧。”庄美婷。
“晕车了?要不要紧?咱们赶紧回去喝点水,休息一下。”孟小宅。
“”庄美婷。
“她知道你晕车还让你去机场接她。”庄美婷。
“上海人那么吝啬,她是想让你们给她分摊车费吧。”庄美婷。
果然很不一样呢。
夏浅使劲甩了甩头,把那些不该有的恼人想法扫进垃圾桶,却在给庄美婷送完钱之后,用凉水随便冲了冲脚就爬到了自己床上,胡乱捞过一旁的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想起去年冬天的那个晚上,和长草、希宁一起拥着这床被子坐在这张床上,那么地温暖又亲密。
而现在,她和小宅,就像每晚躺着的被同一架梯子连接起来的床铺,看起来密不可分,却总会因为外力以看不见的速度慢慢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