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校联赛”时间定在了五月中旬,夏浅每天除了上课就是训练,去篮球馆时,希宁总会陪着她,只不过在过道上对着墙壁练习擂球,下个星期的体育课就该考排球了。
细皮女敕肉的女孩子总是特别怕痛,希宁那样沉默隐忍的性格都只能连续接三四个球,更别说夏浅那贪生怕死的。小时候打预防针,别的小朋友都好勇敢地去排队,只有夏浅藏在桌子底下抱着桌腿,死活不肯出去。排球练习时间,她就想方设法地偷懒,排球掉到她脚下就伸手去捡。实在抵挡不住三个好姐妹的集体鄙视时才会不情不愿地上前试试,通常在第一颗球砸下来时就大声呼痛,不到一分钟,就可怜兮兮地举着红了一片的手臂请求休息。
“阿宁,把你的排球借我用用吧。”
可想而知,当希宁听夏浅要借排球时该有多吃惊,真想看看这次她能撑多久,只不过大姨妈造访得太不是时候,只能抱着热水瓶目送着夏浅的身影。
无论是电视剧还是小说中,只要是失恋的男男女女总会上演“借酒消愁愁更愁”的经典戏码,喝得酩酊大醉之后在空旷的大街上哭得撕心裂肺。每当看到这样矫情的桥段,夏浅就忍不住一阵恶俗,伤心又伤身,还让别人看笑话,得不偿失。她那高傲的自尊心不允许任何人看到她窘迫失态的样子,就算是发泄方式都必须披上冠冕堂皇的外衣,不肯轻易地让人看穿她的软弱。
在希宁身体不适的那几天,夏浅每次都会带着球拍和排球一起提前一个小时到篮球馆,趁着晚饭时间无人注意,一次次高高地抛起排球、重重地对着墙壁一击,有时候力度太大反弹过来她都不躲不避地用身体去抵挡。眉头紧皱却一声不吭,机械地重复抛球、击球、捡球的动作,近乎病态地渴求整个排球砸下来的痛楚。
三天之后希宁恢复正常行程,坐在球馆里的长条木凳上陪夏浅训练。站在乒乓球台上的那个女生,依旧是表情专注眼神凌厉的样子,只是身上散发出了更加凛冽的攻击性。可希宁总觉得夏浅和以前有那么一点不一样了,不然为何连她这个门外汉都能看出来,即便夏浅努力地想要抓住每一个赢球的机会,却往往力不从心。
趁夏浅捡球的空隙,希宁也曾问过韩望这是怎么回事,对方也模不着头脑,只当是比赛临近的心理压力造成的“高原反应”。
夏浅捡球回来,一步一步走得沉重,不断地抬手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一到位置上站定,却马上摆出高度紧张的备战姿态。看她明明是没受影响、刻苦又上进的样子,希宁心里却没来由地有些难受。
忍不住开口:“休息一下再打吧。”
就像只依靠一根皮带绷着的超负荷运转机器,夏浅生怕自己一停下就没法再动起来:“我不累。”
希宁始终恬淡的表情沉了下来,站起身几步走到夏浅面前,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手臂往场边拉。
夏浅猝不及防惊呼出声:“疼。”
希宁疑惑地转头,看女生痛得五官都纠结到了一起,鼻头上泛起细细密密的汗珠。希宁才发现在这大热天里,自己这个看客穿着短袖都还止不住地用手扇风,运动着的夏浅却用一件长袖连帽套衫把自己包裹得严实。
下意识地捞起她的袖子,希宁倒吸了一口热气,那双白净的手臂上布满了淤青,暗紫色的斑点从手腕一路爬上了手肘。
“吓着了吧,”夏浅手忙脚乱地扯着衣袖,故作轻松地笑道,“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也吓了一大跳,不过现在都习惯了。”
希宁直视着夏浅的眼睛,不容许她有任何的闪躲:“怎么回事?”
夏浅想笑,嘴角却怎么都摆不出自然的弧度,试了几次都宣告失败,终于放弃。
希宁却是渐渐明了,从最柔软土地上生出了细细碎碎的心疼,争先恐后地涌上眼睛,生气地把手举过头顶,想让她清醒过来好好看看现在这个自怨自艾的夏浅,想告诉那个只愿意把自己一个人困在难过中不想让人发现的夏浅,希宁还在这里。
在触碰到她脸上毫无保留的哀伤时,终是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头发:“你怎么那么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