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迫不及待的人,绝对不止卢伟安一个,这不,下课铃还没响,庄美婷就合上了书本转头示意夏浅也快点收拾。老师一说下课,希宁和慧茹一人怀里被庄美婷塞进一本日语书,刚反应过来就只看到她的背影。
吴拓等在楼下,接过庄美婷的双肩包背在自己身上,自然地牵过她的手朝校门口走。这一男两女三人行的组合在别人眼里是说不出的怪异,中间长得像大婶的女人叽叽喳喳比树上的麻雀还叫得响亮,而她牵着的男生从面相上看又不像她的儿子,身旁走着的女生却是异常沉默。当然,庄美婷还是很懂得调节气氛的,在她男朋友面前更要照顾好自己的好朋友,让所有人都相处得融洽。
“卢伟安呢?”问完就主动跟吴拓解释,“是新转来的同学,非得跟我们一起走。”
夏浅就纳闷儿了,怎么变成了卢伟安死皮赖脸地要跟着她了?脸色沉了沉,“我给他打个电话。”
没话找话,嘻嘻哈哈地跟卢伟安说了一路,尽量不去在意庄美婷像吴拓传达着的关于莫黎的讯息,心里的厌烦却止不住地往上涌,看到站在马路对面的卢伟安时,竟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打定主意一会儿要让他和自己一起,千万不能被污染了。在外人看来,夏浅是堪比一千瓦的大灯泡,其实,才不愿意沦为他们调节生活兴味的香料呢。
庄美婷拉着吴拓,一脸甜蜜地帮两个男生作了介绍,再贤良淑德地跑去问黑车司机,用的是十五岁少女才有的娇气问道:“师傅,到汽车站多少钱呀?”听得夏浅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司机回答的语气像吃了只苍蝇:“15.”
转身向两位男士传达自己得到的信息:“15,我们坐么?”
卢伟安的脸色沉了几分,用四川话跟司机讲价:“以前不都是收的十块么,我们已经大三了,你以为是新进校的可以乱收费呀。”
司机给了一个爱答不理的表情:“现在都涨到15了,你坐其他车也是这个价。”
卢伟安挥手赶走一只蚊子,不耐烦地说:“算了算了。”拉开副驾的门。
夏浅他们三个人挤在后座,整个车厢内都回荡着庄美婷开心的笑声,吴拓偶尔回她几句,更多的时候挂着略显尴尬的笑。到了车站,前座的卢伟安递过车资,庄美婷才放开吴拓的手,提醒道:“老公,付钱。”
把找回的零钱放进口袋,卢伟安转头说:“我已经付过了,下车吧。”
大大咧咧的庄美婷也没觉得自己两个人让一个还不熟的同班同学付车费有什么不好,仍拉着吴拓走在前面,转头看卢伟安一直低着头跟夏浅说笑时,不由得把男朋友的手拉得更紧。
卢伟安忍了好久终于没忍住,感慨地说:“他们俩感情真好啊。”
夏浅无奈地笑道:“我早就习惯了。”
两人极有默契地相视一笑,庄美婷却在这时候转头发难:“你们俩说什么呢?”
卢伟安也没掩饰;“说你和你男朋友感情好得让人羡慕。”
庄美婷得意地扬着下巴,理所当然的样子,炫耀似的一把抱过吴拓的手臂,还使劲蹭了蹭。
卢伟安朝夏浅眨眨眼:“要不咱们也让他们嫉妒一下?”
“哈?”夏浅失笑,这也比,没发现原来他那么孩子气呀。
夏浅的大学所在的城市被誉为“九十年代的小香港”,这些年西部大开放,别的地方慢慢发展起来,可独立成县级市之后这座城市却止步不前了,汽车站比夏浅老家县城的汽车总站还破旧。只有去成都的路线比较繁忙,十分钟就会有一班车,节假日只用排一个小时队,根本无法提前订票。
四个人过了安检,顺利地上车,找了一排中间的位置,卢伟安很自觉地跟夏浅坐在一起,和庄美婷他们隔了中间的过道。
刚坐稳卢伟安就问:“你的车票还要么?”
夏浅没有保留车票的习惯,说:“不用。”
“那就给我了,”说着,拉开自己的单肩包,取出那个给夏浅他们看过的黄色皮质笔记本,翻开一页,“我可以把它们贴起来,在旁边备注,某年某月某日,第一次和夏浅一起坐车。多有纪念意义啊。”
夏浅看他把车票夹在那一页,笔记本放进包里之后还有轻抚的动作,像对待一件珍视的宝贝。心情像是小时候抱着大瓶的雪碧往杯子里倒,力道不稳,气泡争先恐后地往上涌,最上面的那个突然爆裂,有一滴溅进了眼睛。
“我这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但那人,我知,我一直知,他永不会来。”夏浅的包里也有随身携带的笔记本,这是从网上摘抄下来写在扉页上的话。
夏浅扯了扯嘴角,转头看向窗外,在这里送走他之后,就永远都不会有再有那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