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知非轻轻地抿着嘴角,眼睛里隐隐有一丝笑意,走到舞台的左边架子鼓前面站定,只用稍微一偏头,就能看到评委席上坐着的人。
很少那样光明正大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人看,哪怕只是侧面的一帧剪影,在灯光下也是一种祸患。身材颀长而匀称,按在琴弦上的手指修长而灵活,微垂着头露出美好的下颚弧线,额前的刘海下有一双狭长的眼睛,鼻梁高挺,白皙的皮肤在灯光散发着细腻的光泽。他就那样安静地站在舞台的一角,任主唱和全场观众在重金属的摇滚乐中摇头晃脑High翻了天,一首歌下来始终保持着静谧的状态。懒
不耀眼、不花哨,放在夏浅眼里,自有他独特的味道。突然想起一句话:
我喜欢你,是安静的。
坐直身子,夏浅伸手拿过桌上专门为评委准备的矿泉水,使劲扭了一下,皱眉,再使劲,瓶盖纹丝不动,不动声色地往袁咕咕旁边挪了一点,递给他的时候目光转到其他的乐队成员身上,停留没超过三秒便得出了一个结论:还是贝斯手长得最合她的心意。
这一组的点评人员是左手边的袁咕咕,他时常听一些外国歌曲,对重金属的摇滚乐以及当今世界的著名乐队都有一定的了解。借喝水的间隙,夏浅轻声问:“怎么样?”
咕咕整合着他草稿纸上记得乱七八糟的信息,头也不抬地回:“一般吧,不怎么样。”虫
“在这一组里边,他们应该是有机会晋级的吧,我看其他人的表现也没有比他们好啊。”
“他们的主唱模仿痕迹太重了,自己没那个能力还使劲显摆,晓得的人一听就听出来了。”
听他这话,情况不太妙啊。反正这一组都唱完了,评委讨论时间,夏浅拉过文体部长,索性也放开了嗓子分析:“问题是很多人都听不出来呀,像我,我去摇滚乐不太了解,但是一看他们的表演就会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在一片靡靡之音的情歌演唱中,这样的歌曲能够让人耳目一新,也很容易带动现场的气氛。更何况,他们是参赛里边的唯一的乐队呢。”转向比较具有威信的文体部长:“你觉得怎么样?”
“我我觉得还好呀。”
得到了支持,夏浅的眉毛更是高傲地一扬。
袁咕咕表情茫然,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姑娘怎么突然像只准备战斗的公鸡?
“你看,出于对摇滚精神的支持,对唯一的乐队的鼓励,为节目的完整性做出贡献,我觉得他们可以留下来。”戳了戳咕咕的手臂,“你觉得呢?”
袁咕咕淡淡地瞟了她一眼,还摇滚精神和节目完整性呢,乐队才是重点吧,夏浅在面对美少年的时候还能大公无私,谁信呢!最可恶的是,除了这支乐队,他在这组选手中还真挑不出可以直接晋级的。
当袁咕咕宣布乐队可以参加由各学院选拔出来的选手组成的半决赛时,主唱平原紧绷的脸色一松,在后面飞行男生们的欢呼声中端端正正地给评委席鞠了一躬。夏浅笑着缓慢地点头,显然对着毛头楞青小子的感恩态度很满意。
平原直起身时,只看到对面的女生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突然觉得那张圆圆的包子脸有点熟悉,回去的路上带着怀疑跟同行的解知非说:“不晓得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解知非看着地上被路灯拉长的人影,淡淡地开口:“嗯,见过的。”
“啊,真的见过吗?在哪里?”
在哪里?解知非眼前闪过几幅画面,最近的一次是在新区的食堂,平原踩着地上的油渍朝着她横冲直撞过去,是自己眼疾手快地把她拉到了一旁。在今年的校篮球决赛,结束之后匆匆跑进体育馆找急忙慌地问他队员们是不是都已经走了。或者,更早一点,就在这个团委排练厅的二楼,她穿着一条碎花长裙快速地旋转盛开出明媚的花朵。
原来,她的名字是慧茹,韩、慧、茹。
对不断追问的朋友狡黠一笑:“在梦里。”
此刻真正的韩慧茹刚下了双学位的课走在去团委排练厅的路上,虽然已经找好了替补,她这个正主还是应该去现场看看情况的。
到路口时,就有人陆陆续续地走出来,里边却是人声鼎沸的样子,不时有“再给他一次机会吧”“让他再唱一首歌”“他真的很喜欢唱歌”“他表现得很好,让他晋级吧”之类的喊声传进耳朵。出了什么事?慧茹加快脚步。
推门进去,就看中间站了好几个黑色风衣男,频频对舞台上的男生示爱。
那男生腼腆地笑着,言语之间并不推辞,说:“今天,很感谢我的兄弟们来给我加油打气,虽然没有晋级,但是我还是很开心。谢谢你们,接下来这首歌,是专门唱给你们的。《兄弟》。”
于是,下面的几个男生很投入地跟着他一起合唱,手握着手左右摇摆身体。明明是很温馨的画面,慧茹偏偏觉得一阵恶寒,双手搓了搓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
直到夏浅沉着一张脸朝她走来,慧茹这才惊觉,那正中间闹得最厉害的那个男生,长得好像前段时间夏浅喜欢得不得了的林嘉木。赶紧追着出去,问:“我好像看到林嘉木了,就是你喜欢的那个”
夏浅募地停在原地,脸色阴沉地转身打断:“对,那是林嘉木,但不是我喜欢的,现在,我已经有其他的喜欢的人了。”说完,还肯定地点头确定。
瞪大了眼
睛,这么快就始乱终弃了?老天这个不长眼的,到底又是谁即将遭受夏浅的辣手摧花?但不管是谁,那个人肯定会很可怜。慧茹不由得对这个素未谋面的男生产生了强烈的同情。
老天确实喜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人人都能不经过任何波折就到达心中所想,那就太没乐趣,偶尔开点小玩笑,只会让人们觉得得来不易而更加地珍惜。在慧茹为别人的命运而感慨的时候,殊不知上帝也把她加入了这场玩笑之中。
夏浅有很多的劣性根,好比赖床、追星、做白日梦,放在根正苗红的好青年里边,是会被嗤之以鼻的。还有一点,她经常听风就是雨,一想到什么就会马上去做。就像迎面而来的那个女生瘦得很好看,她就会突然想要减肥,用三分钟时间为自己制定一份完美的减肥计划,风风火火地跑去商店购置一系列运动装备。虽然它们的下场通常会是用不了两三次就被永远地锁在不见天日的柜子里落满了灰尘或者被小主人转送他人,但就夏浅的行动力绝对是一流的。
在当完评为之后,她就觉得自己的嗓子处于技痒难耐的状态,非得拖着罪魁祸首慧茹在没课的下午陪她去KTV唱歌。慧茹对两样东西毫无体抗力,如果说吃是人类的基本需求,那唱歌绝对是她的人生一大乐事,哪怕她再三提醒自己英语专业的作业还有很多没写,双学位的课程还有很多不会,一听到唱歌血液都会沸腾,再经过夏浅的劝说要求,一般都会顺水推舟地答应。
夏浅手机里只有一家KTV的订座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小包厢居然都没剩了,两人奢侈地预定了一个可以容纳十人左右的中包,开开心心地去食堂吃完。吃完马上奔回宿舍放书,再马不停蹄地跑去学校门口坐车。
“你好,我有预定一个中包。”夏浅一出现在KTV门口,马上就有服务员从柜台后面站了起来。
服务员一边核对夏浅的个人信息一边问:“就您一个人吗?”
“不是,还有一个人,他现在有点事,一会儿过来。待会儿麻烦你告诉他一声。”
“好的,你们的包厢在二楼,”从抽屉里取出钥匙,“这边走。”
其实都已经轻车熟路了,夏浅仍旧点头跟在服务员身后。上楼的是心中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楼上的包厢就两个,她这个怕麻烦自己也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人,就算停在她不喜欢的那一间门口,也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服务员调试好设备,在出门之前问:“请问您喝点什么?”
夏浅坐在沙爬上,一副充满疲惫的样子,随意地摆摆手:“白水就好。谢谢。”
是的,她现在浑身都月兑力了。坐在点唱机旁边,生日那一天的场景纷至沓来。
就是在这个包厢里,她就坐在这个位置上,当时,卢伟安还在她的旁边,跟她开无伤大雅的玩笑,深情款款地陪她唱情歌,额头抵在她的后背说要送她一份生日礼物。可是,是不是就是在这个地方,希宁看到他们坐在一起心里像被人泼了硫酸,恨不得把她一把拉开自己坐过去?
现在的自己,真像卢伟安从丽江买回来的蔷薇耳钉,细心保存了那么久的时间,终究在无意中遗失了其中一枚,剩下的那个,形单影只。
跟希宁说今后会和卢伟安一刀两断,却从来没有做出一个实质性的终结。夏浅凭着记忆,把和卢伟安唱过的歌再点了一遍,当她一个人把这些好的坏的再重放了一遍之后,那个带给自己那么多美好的感动的人,就真的没有任何关系了。
如果一定要为这段关系的结束找一个她可以接受的借口,让她不至于冷血无情地想要把它们全部扔进垃圾桶,可不可以认为,卢伟安是为了她好呢?如果不是希宁,现在站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的那个人,就应该夏浅。可不可以认为,卢伟安毫无预警的远离,其实是对夏浅一种无形的保护?
生不逢时的喜欢,就把她摆在心口吧,免她惊,免她扰,免她受流言侵袭。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那是一张熟悉的脸。难以开口道再见,就让一切走远。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们却都没有哭泣,让它淡淡地来,让它好好地去。”
(我们亲爱的阿浅终于注意到解同学了,好难得啊好难得)